日光是那麼強烈,仿佛太陽神阿波羅灑下的怒火。一絲微風也沒有,村子外稀疏的白楊無精打采的矗立著,像體罰過後的帝國預備役士兵。唯一一條通往外面的小路長蛇般蜿蜒而上,通向遠方。
這條小路花費仙人掌村幾代人力才完工,有了它後,仙人掌村和外界的聯才多了起來,再此之前,村里的村民們只是過著地里刨食的生活,不過當這條小路修成後,村子雖然依然破舊,但偶爾路過的冒險者和進來采購山品的商人卻給村落帶來不少生機。
村子的位置算是一處山麓,後面有百十畝梯田,這是村民們賴以活命的東西。再後面是森林,這森林非常大,到底有多大,誰也不知道,反正過往的冒險者、包括神秘的元素使,他們中也沒有人探到過盡頭。
森林和村子間也有條路,不過是條泥濘小路,是村里獵人、過路的冒險者用腳踩出來的。
泥濘的小路遠方,漸漸走來一個小小的人影,是一個小姑娘,大約有十二三歲,金黃的頭發,金黃的眼楮,本應光彩誘人,但卻因為缺少營養,金黃的發色卻變得枯黃,天氣炎熱,汗水從女孩臉上涔涔而下,流下一道道的泥痕,頭發也打成了綹,整個人顯得骯髒不堪。
女孩背上一婁豬草,竹子編制的婁子,里面的豬草壓的很瓷實,足有幾十斤重,將女孩瘦小的身軀壓的彎彎的,不過女孩對此似乎習以為常,步伐非常快速的向村子邁進。
一條大黑狗緊跟在女孩身邊,不停的吐著舌頭,它的背上有一個搭兜樣的布制品,兩邊各有一個大口袋,里面塞滿了菌類和野菜。
村子漸近,村頭有十幾棵老榆樹,最粗的一人都抱不過來,盛夏的午後也夜間,村里人總是來著納涼,更有人整晚睡在這里。此時天剛過午,七八名閑漢坐在樹蔭下閑聊。
山里人生活貧苦,這些人身上都打著補丁,不過即使這樣,也遠比女孩身上的衣服要好,因為女孩身上的衣服已經不能叫打補丁,而應該稱為補丁疊補丁。
這時女孩偷瞄一眼樹下,懼怕似的身子一縮,加快的步速,想要快點通過這里,不過女孩的希望並沒有實現,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年站起來。
「哎呀,這不是安妮絲嗎?村子好心收養了你們一家賤民,見了我們連個招呼都不打?真是不識禮數的下等人。」
叫安妮絲的女孩畏懼的看了他一眼,沒有回話,少年嘴角露出一絲輕蔑,伸手要拽女孩頭發,不料大黑狗猛的竄出來,擋在女孩身前。
少年手一縮,後退兩步,看著黑狗訕訕道︰「賤狗,早晚宰了你吃肉。」
「對,對不起,烏鴉它不是有意的。」安妮絲慌忙鞠躬賠罪,由于鞠躬速度太快、背簍太重,差點栽倒。
叫烏鴉的大黑狗又是一陣低吼。
少年似乎對喉嚨里發出嗚嗚吼聲的黑色大狗非常畏懼,直退到樹蔭下一個滿臉傷疤的中年人身前,這才開口道︰「哼,別讓我抓到它。這個先不說,你請村民幫著尋找那個白痴的工錢、還有買藥的錢,總該還了吧?是不是?爸爸?」
旁邊那傷疤臉也開口說道︰「沙斯啊,不要這樣,將來你可是將來的貴族大老爺,不要和下等賤民一般見識。不過,安妮絲,大家為了找你哥哥,足足浪費了一個下午的時間,還有你為了買藥借的錢,大家都不富裕,急需用錢,你盡快把180索爾還清!」
听了這話,安妮絲眼淚都要流下來,180索爾,對這個村子的村民來說,這是一年的收入,她父母已經過世,又是外來戶,沒有田地,平日就靠養些雞鴨之類過日子,而且,一把普通草藥根本值不了多少錢,村長一張嘴就是八十索爾,分明就是訛詐。
淚在眼圈中轉了幾轉,終究沒有掉下來,安妮絲伏身從黑狗烏鴉背上搭兜里拿出不少山菌,遞給沙斯︰「錢我一定會按時還清,這……這些東西,你和村長大人嘗個鮮吧。」
蘑菇用細線穿著,灰白色的傘柄下還凝聚著不少水滴,炎炎烈日下,顯得格外鮮女敕。
沙斯手一揮,重重打在安妮絲手上,山菌落了一地。
沙斯用力踩了幾踩,直到將蘑菇踩得分辨不出形狀,這才停下來,有些鄙視的開口道︰「除了你家,誰會吃這些連豬都不吃的東西?……」
「嗚……」
烏鴉沖沙斯呲牙嗚咽幾聲,嚇得他後退幾步道︰「我不管,欠債還錢,到時候還不請,別怪我抄你家!讓你和你那變白痴的哥哥睡玉米地去。」說完轉身躲到了疤臉後面。
安妮絲神色一暗,招呼烏鴉離去,轉身後,幾滴晶瑩淚水流下,落在地上,砸出幾個小坑。
村子坐落在山麓,算是個小小的丘陵,一到下雨天,低地就會變成小池塘,在村子中有些地位的村民都住在高處,而安妮絲一家屬于外來戶,對于這些千百年居住于此的山民來說,而安妮絲的父親在世時脾氣又格外張揚,這樣一來自然不受村民待見,村長便非常心安理得地把一家人安置在低窪處。
安妮絲走了幾分鐘,一棟破舊的土石房出現在不遠處,房子旁邊就是那條通向山外的灰白色小路,這也是安妮絲家唯一值得稱道的地方。
這是一處非常簡單的主宅,正屋一間,里屋一間,廚房、雜貨屋各一處,小小的院子被籬笆圍了起來構成整個院落。
推開有些破舊的籬笆,安妮絲走進去,將背簍放在牆角,將搭兜從烏鴉身上摘下來,烏鴉親熱地舌忝舌忝女孩掌心,咬住搭兜,顛顛的跑進廚房,安妮絲甜甜一笑,走進正屋。
正屋中央擺放著一尊太陽神阿波羅的神像,正對它的下面有一個非常破舊的蒲團。
安妮絲進屋後洗了臉,並沒有做其他的事情,而是雙腿跪在蒲團上,兩只細女敕的手攏在一起,閉目對著神像祈禱起來,而烏鴉躥進來後,竟然也格外安靜,握在少女身旁。
安妮絲一家是外來戶,父母在世時憑借父親那高超的本領,還沒人敢說三道四,等他們去世後,這些村民似乎忘記了可怕,在排外心理指引下,在母雞對天鵝的妒忌下,安妮絲和她的哥哥生活格外艱辛,不僅處處受人白眼,更經常受到額外的非難。
一個多月前,哥哥阿雷多去了死寂森林,半個月仍不見出來,安妮絲一家一戶的磕頭請求,才聚齊十多個人幫忙尋找,出發時,安妮絲額頭已經磕出了血印,在森林不遠處發現了昏迷的阿雷多,救醒後卻發現他變的痴痴呆呆,竟然連人都不認識了,話也不會說,安妮絲為了給他治病,又苦苦哀求,向村長家借了一筆錢。
十幾天來,阿雷多仍舊沒有好轉。
安妮絲低聲祈禱,不停的祝福著自己的哥哥。在她看來,這些都是太陽神給她的考驗,只有虔誠的祈禱,才能度過這些磨難。
「啊!」
里間突然傳出一聲低吟。
安妮絲一驚,隨即臉上露出驚喜的神情,也不管什麼狗屁祈禱,立刻跑進里間。
「你醒了?哥哥!」
「哥……哥?」生澀的詞語艱難地從少年嘴中吐出,似乎是很長時間沒有說過話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