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成秀絲毫沒了全真掌教應該有的風範,宛若家僕下人一般站在遠遠之地,便是眼神也極為敬重,看來若無汝陽王的召喚,他自己絕對不會擅自上前。
沈七遠遠的瞧著那群人恣意揮灑、意氣奮發,偶爾隨風吹來幾句也只是風花雪月,並無談及廟堂之事。漸漸談到明日即將開業的‘听風樓’,也只是討論江南第一名伶如何的婉轉、標致。沈七心中暗笑︰看來這蒙人來到中原之地,雖然將漢人分成三六九等,卻不知在生活中已然被漢人同化,這那里還是金戈鐵馬的蒙古鐵騎?分明就是一群只知享樂的二世祖。再見那汝陽王也是一般,哪里還有半分天下兵馬元帥的精明?
沈七負手欣賞這宛若江南的景色,絲毫沒有不耐煩的神色,梅成秀瞧得暗暗稱奇︰以前和自己同來之人,若是等得超過一盞茶的功夫,便不耐煩起來。不是弄點動靜,想引起汝陽王的注意,便是來回走動,最後擅自上前,自報家門。而這兩種人無一例外被王爺所輕,今日見沈七年紀不大,給自己的感覺卻像是歷經滄桑,比之自己還要老成幾分。
漸漸天色暗了下去,他二人足足等了一個多時辰,那邊眾人才告辭,汝陽王自然起身相送。沈七隱約听到他們提及明日一同去听風樓捧場的後話,便是汝陽王也點頭稱是,答應明日一同前往。又等了半晌,一個青衣小廝上來輕聲說道︰「梅教主,王爺有請,請隨我來。」說罷上前領路,從頭到尾都是低眉順首,沈七連他長的什麼樣子都沒有看清楚。
然而才走出幾步,沈七卻驚訝的發現眼前這小廝雖是奴僕,一身修為卻是足以躋身江湖一流好手。暗听他呼吸悠長幾不可聞,若非沈七‘雲夢大澤心法’大有長進,幾乎發現不了。至此他才相信梅成秀所言王府之中高手如雲之說,看來元庭對這為兵馬大元帥倒是保護得緊啊。旋即沈七想到煉域門,從元庭和煉域門之間的關系來看,這些人極有可能是煉域門專門訓練來保護朝中重臣的。不然依習武之人的個性,斷然不肯做這低下之事。
沈七的想法在腦中才轉了數轉,已然到了那茅屋之前,小廝停步不前,極為自然的站到一旁,仿佛這世上再沒有什麼可以讓他動心的了。然而沈七卻清楚的感覺到︰如果自己稍有什麼不軌的想法,那麼他必定會像豹子般敏捷的向自己撲過來。
「梅掌教麼?還不進來?」一個清朗的聲音從茅屋之中傳來,正是汝陽王。
梅成秀躬身答應了一聲,向沈七示意,卻自先行進去,等了一會兒才見梅成秀叫道︰「王兄,這便隨我來吧。」他見到沈七的表現之後,稱呼由王七改成了王兄,轉換十分自然。
沈七隨了梅成秀進來茅屋,本以為里面極是華貴,然而進來之後才發現根本不是那麼回事。房內擺設極為簡單,甚至連像樣的裝飾都沒有,中間坐有一人,卻是汝陽王,見到沈七淡淡一笑,道︰「王小友請坐。」
沈七微一詫異,卻沒有推辭,順著他指的方向坐下,便听見汝陽王說道︰「王小友立未知之地,仍然不急不躁,安之若素。依小友的年齡,這分心境可算十分難得,便是老夫恐怕也做不到,你是第三個讓本王爺如此欣賞之人,想必也不會讓我失望。」
他從老夫繞到本王爺,轉而又饒到我,之間這關系可算是分得十分清楚。沈七聞言向汝陽王看去,只見一雙清明的眸子正含笑看著自己,然而沈七卻從其中看到了霸氣、狡智,甚至還有威脅的意思。心頭一震︰這老家伙只怕遠不止眼前這般的簡單,應是個十分精明之人,不過能將這份心思藏起來也算是了不起了。
然而沈七卻又十分肯定眼前這汝陽王絕對不會江湖之人的武功,那麼他怎肯放心讓自己靠他如此之近?難道不怕自己對他行刺麼?梅成秀實力雖也不凡,卻是離他更遠了一些,相救卻是極難。沈七甚至計算如果自己出手的話,應該有七八分的把握得手。心中想著,眼楮便不由得向汝陽王瞧去,卻好瞧見汝陽王仍自微笑的看著自己,似乎洞悉了自己的心思,又似乎漫不經心的向這邊看來,不過是看外面的風景罷了。
他絕對不會如此相信一個他從未見過的漢人。沈七心中略一沉吟,身體微微一動,心境中生出感覺來︰從自己進屋的那一刻,便有一股若有若無的真氣似乎纏繞著自己,只要自己一動,那股真氣必然發作,只怕比自己動作更快。這是來自他心境中忽然生出的感覺,說不出的奇妙,雖沒有辦法去解釋,但沈七也清楚的知道汝陽王之所以能放心讓自己靠近他坐下,那定是暗中藏了足以保護他安全的高手,這樣才合理。只是這樣的高手普天之下也找不出幾個,沒想到這茅屋中竟然藏了有三個之多。
知道了汝陽王身邊的實力,沈七收了心思,微笑道︰「王爺謬贊了,在下只是江湖一介草莽,不知禮數,還望王爺見諒!」
汝陽王哈哈一笑道︰「王小友真是說笑了。」隨口和沈七說了幾句,都是江湖上的一些趣事,只口不提屠龍刀之事。沈七也只是依著自己的性子想法,既沒有刻意去奉承、也沒有刻意去惹惱汝陽王,兩人一番下來倒是相談甚歡,頗有共同愛好之處,惹得汝陽王十分的高興,最後沉吟道︰「這樣吧,今日天色已晚,明日你隨我去听風樓見識見識,听說那江南第一名伶也是個芳齡之人。依小友的優雅,必能入其芳眼。」說罷徑自起身,整個過程中揮灑自如,顯示出天下兵馬元帥的過人風範。
梅成秀連忙起身相送,見汝陽王離開了才松了一口氣,向沈七輕聲道︰「王兄,咱們走吧!」出了那茅屋,卻又回頭看了看,忽然笑道︰「說來恐怕王兄不信,貧道在王府也有十來年了,來這里才是第五次來呢!看到能讓王爺如此高興的卻只有王兄一人呢!不過貧道也十分佩服王兄的見識,許多事情不但是聞所未聞,便是想也不曾想過。」
沈七出了那茅屋,心境中生出那種危險的感覺便隨著消失,看來自己已經出了汝陽王警覺的範圍之內。微笑道︰「梅掌教說笑了,在下只是有什麼說什麼罷了。」
汝陽王卻才出了茅屋,一道淡淡的影子隨後輕聲道︰「王爺,王七此人不可信,在見到王爺的剎那,在下明顯感覺到他心緒的波動,意欲對王爺不利。只是後來不知道什麼原因漸漸平復下來,應該是打消了謀刺的念頭。」
汝陽王腳步一頓,眼中精光閃過,問道︰「那王七的修為如何?是不是發現了你們的存在,所以才打消了念頭?」
那人卻十分肯定的答道︰「在下敢以性命擔保,他絕對沒有發現我們。依他現在的修為看來,也只在江湖一二流好手之間,這絕對沒有可能。」言語中對自己等人的修為極是自信。
這點汝陽王倒是沒有懷疑,畢竟這三人保護自己已經十幾年了,從來沒有任何人可以在他三人的保護下而對自己發生不利的事情。點頭道︰「既然沒有發現你們,應該就沒有錯了,我看那王七不驕不躁,回答也十分得體。更難得的是他沒有一般江湖人的匪氣,反而透露出一股出塵的意思。這樣的人為我平生所罕見,是個難得的人才,如果能為我所用的話。」
「那如果不能為王爺所用呢?」那影子輕輕的問道。
「不能為我所用?」汝陽王慢慢重復道,良久之後一字一字的說道︰「那麼也不能為他人所用!」說罷再不思索,快步離去。
那影子渾身一震,明白了他的意思,沒再說話,化成一道影子仍跟在汝陽王的身後。
第二天沈七醒來時,瞧著房外日光已經有一桿子高,隨口問道︰「現在什麼時候了?」
亂法剛剛練劍回房,喝了一壺水後答道︰「已經過了辰時,王爺剛剛還派人過來讓你過去呢,見你未醒,便又離去了。」
沈七想到今日原是要去見識听風樓一番的,起身收拾了,向亂法道︰「你師兄呢?怎麼沒見到他?」一邊向房外走去。
亂法抓抓頭答道︰「我也不清楚,听說是有其他事情了。他說不能陪你,請你多擔待。」
沈七點點頭,正躊躇不知道該怎麼走的時候,一名下人快步上前來叫道︰「王公子,王爺已經備好了車輛,正在請您過去呢!」沈七沒想到汝陽王竟會等自己,微一詫異,隨即隨那下人向府院外走去。到了前院門外,正好看見數輛馬車已然備齊,汝陽王卻好邁將出門,見到沈七笑道︰「真是羨慕小友,竟可以懷中抱日月,一覺听清風,這時候是拿捏得剛剛好。看來昨夜小友是盡興而為啊,哈哈…」
昨夜沈七回房之後,汝陽王派人送來兩名歌姬,沈七微覺好笑之下,將兩人全趕了出去。如今听來卻是汝陽王誤會自己了,苦笑道︰「小人身子弱,卻是無福消受王爺的美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