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流西席 第2章 小乞丐

作者 ︰ 煙斗客

安小樓接過小乞丐手里的碗,碗里不過是幾顆菜葉子,一粒米都沒見到,可是透過碗傳遞到他手心的,卻是熱騰騰的溫度,他心頭一梗,一句謝謝就被阻在了喉嚨里,還是好人多,安小樓看了那乞丐一眼,眼神中充滿感激。

「快吃吧,別涼了。」小乞丐把眼楮挪到別處,低聲說。

安小樓三兩口把這菜湯子吃下肚,這才有了點力氣來仔細打量自己目前所睡的地方,這是一處陰冷的橋洞,不知道位于哪里,橋洞比較干燥,地上鋪著厚厚的稻草,他現在就半坐半躺在這堆稻草上。

「是你救了我嗎?」安小樓望著忙進忙出在河邊洗碗的小乞丐,問道。

「是呀,我正想睡覺呢,就看到你飄過來,還以為是什麼寶貝,結果拉上來才知道是個人。」小乞丐的語氣中充滿了失望。

安小樓啞然失笑︰「這麼說來我還真是很對不住你了,不管怎樣多謝啦。」

「這個,給你。」小乞丐回身在稻草堆里模索著,安小樓看到他從那里模出來自己的打火機,手機,還有那袋士力架,小乞丐黑乎乎的髒手把這些捧到安小樓面前,一臉的認真,「這是我把你撈上來的時候,你死死攥住的東西,想來應該是你的寶貝。」

「啊,居然還在啊!」安小樓接過手機,心里對這小乞丐又多了幾分喜愛,這東西在這個年代絕對屬于精細物品,國寶級的了,小乞丐居然不為所動,還完璧歸趙,這得需要多大的勇氣和覺悟啊,他在心里暗暗向小乞丐豎了豎大拇指。

乞丐窩雖然簡陋無比,四處透風,時不時的還有被浪拍到岸上的水花濺來,可是這是幾天來安小樓心里最溫暖最安寧的時刻,透過小乞丐的嘴巴,安小樓知道如今乃是大廈王朝,夏朝他知道,但是這個大廈肯定不是自己那世界中歷史長河里的夏朝,現在的皇帝姓樊,他絞盡腦汁的去回憶,也沒記起來歷史課中哪個國家的皇帝姓樊來。

「你都睡了三天三夜了,迷迷糊糊的說胡話,我真擔心你死了。」小乞丐坐在稻草上望著河面跟安小樓說著幾天來發生的事情,言語中充滿了擔憂。

「嘿,我這人命大的很……」安小樓正想該說點什麼安撫一下眼前的救命恩人時,小乞丐又說了︰「你要是死在這里,我就不敢在這里睡了,怕鬼……」安小樓一怔,心道這孩子還真是直爽,一點功勞都不貪的,當下也只是胡亂笑了笑,伸伸胳膊踢踢腿,發現渾身上下骨頭酸痛的很,身上又綿軟無力,想來是受涼感冒了,就連那嗓子眼一呼一戲間都透著絲絲的疼痛,估計氣管也有些發炎了,可是在這個莫名其妙的時代莫名其妙的地方,安小樓只能無奈的嘆口氣,听天由命了。

「哎,我說小兄弟,你叫啥名兒?」安小樓望著忙活來忙活去的小乞丐,不由得心生愛惜,這樣一個孩子,約莫也就跟自己的弟弟一般大,十四五歲的年紀,卻在此吃這般苦頭,既無父母疼愛,又沒有個遮風避雨的家,就連他那烏溜溜的眼珠子透射出來的,全是一片悲傷,這份悲傷也些許感染了安小樓,想想兩世為人的自己,想想被隔在另一個時空的家人,還有那個自己心愛的女孩子,他不由得感到一陣鑽心的疼痛,那眉頭就擰了起來,惹的小乞丐慌里慌張,拿手搭在他額頭上,嘴里還在嘀咕著沒有起燒啊。

「呵呵,我沒事,感冒了而已,你叫啥名兒?」安小樓笑著安慰他。

「小子從來無名無姓,認得我的人都叫我乞兒,賤命一條,隨你怎麼叫我。」小乞丐道。

安小樓又是一怔,居然是個連自己個兒姓氏名誰都不知道的孩子,當下一笑掩蓋過了心里的哀傷,笑著逗他道︰「乞兒乞兒,這名兒多難听,不如我給你取一個,就叫七兒吧,總是強過那個乞兒。」

小乞丐忽地一轉頭看向安小樓,那眸子里星光點點,因為面龐污髒,也看不穿他心里究竟在想些什麼,只是那麼盯了安小樓一眼,旋即又將目光移向別處,丟了塊石子在水中,呆呆的看著那水波四散,口中只是痴痴重復道︰「七兒,七兒……」從此以後,安小樓便叫他做七兒了。

「那你呢?」七兒忽然轉頭問安小樓,「你又是哪里人士?家鄉何處?我听你的口音卻不是本地人,這寒冬臘月,掉落在這蘇州河里,卻也是個可憐的人。」

「我?」安小樓苦笑,「我知道自己從哪里來,卻不知要往哪里去,說的來,你可以認為我是從石頭縫里蹦出來的,沒有父母爹娘,也不知道家鄉在哪……」

七兒听了他這話,不由得噗哧一笑︰「那你莫不是個孫猴子?我以後便喚你作個猴子罷。」當下一大一小嬉鬧一番,那寒冷的橋洞里卻也是一片暖意融融,一個孤單的天外來客,一個身世淒涼的小乞丐,在這里仿佛找到了自己的親人一般,惺惺相惜起來。

安小樓與七兒說會子話,漸漸覺得身上乏力了,眼皮子似有千斤重,不知不覺就闔上眼楮,又昏沉沉睡了過去,七兒正要回頭與他說話時,卻發現那猴子已酣然入夢,便不再去叨擾他,只伸手去拉拉被角,幫猴子蓋好被子,自己就蹲在水邊,望著水里的倒影,眼角漸漸濕潤起來,他伸手撩撥了一番河水,那河里泛起冰冷的水花,濺了他一身一手,手上的污髒卻被河水漂洗干淨,竟然露出蓮藕般的一雙小手來,粉雕玉琢一般,七兒望著自己的手,愣住神,須臾走到旁邊的泥地里,將手在那污泥中惡狠狠地翻滾一遍,直到那蓮藕又變成污髒污髒看不出本色的一雙乞丐手來。

「喂!」忽地路邊橋頭探出一個腦袋來,卻是另一個蓬頭垢面帶齙牙的乞丐,年紀略大些,也只不過十七八歲的樣子,他沖七兒一揚下巴,不耐煩的說道,「小子,老舅爺讓你去干活了,今朝他想吃個豬下水,莫要掃了他的興致,否則可沒好果子吃。」

七兒白了他一眼,並不回答,卻也無可奈何的站起身來,往那路上走去,走到街上很遠,忽然轉頭對那齙牙大聲道︰「我不叫小子,我有名兒,叫七兒!」

「神經!」齙牙又探頭看了看橋洞,伸手進破棉襖里搓著灰泥,罵罵咧咧的遠去了。

安小樓再次醒轉時,卻已是華燈初上的辰光了,天色暗淡下來,那黑  的橋洞更顯得陰冷無比,他只覺得鼻孔堵塞,頭昏腦脹,于是伸手在地上撿了些稻草,堆在身後石墩上,弄了個厚厚的靠背,又把身子牢牢靠在這稻草上,縮成一團,將那黑糊糊的破被子緊緊裹在身上,這才覺得暖和了點,心中更是在憐憫七兒,這孩子每年冬天都是這麼過的麼?

就在他胡思亂想時,就听到橋面上悉悉嗦嗦,不多時一個瘦小的身影就鑽入眼簾,卻是七兒回來了,他的腳步卻是瘸的,一路走一路吸溜著鼻涕,就來到了這小小的窩里。

「七兒,你去干嗎了?」安小樓敏銳的覺察到一絲異樣,苦于看不清他的面龐,不知道七兒身上發生了什麼,只好這麼問。

「還能干嘛?去偷,去乞討。」七兒沒好氣的說道,一邊用雙手捂了月復部,一邊慢慢靠著另一面石墩坐下,一聲不吭。

安小樓在身邊模索著,就模到了自己的隻果手機,他捏亮了屏幕,就當作一個手電筒往七兒身前照去,他這一番無意識的動作,卻把個七兒給嚇了一跳,急忙躲閃,口中還不住道︰「這是什麼東西?快快拿開!」那模樣甚是吃驚害怕。

「哈哈!」安小樓一下樂了,他晃動著手機說道,「這個玩意兒可厲害了,可以收人魂魄的!」

七兒駭然,驚道︰「我與你又不曾有什麼仇恨,你緣何要收我的魂魄??」安小樓還沒來得及說話時,那七兒卻驀地轉了口風︰「罷了,收也就收了,獨活在這世上我也沒什麼樂趣的……」說完,闔上了眼皮,看那模樣,似是淨等著丟魂落魄了。

安小樓倒是愣住了,他萬沒想到自己不經意間的一個動作一個玩笑,竟然引得這孩子如此的頹喪,內心不由愧疚起來,當下收了手機,端坐著跟七兒說道︰「七兒,我與你說笑呢……」

七兒緩緩睜開眼楮,倔強的扭過頭去,鼻子里淺淺的哼了一聲,不再說話。

天上浮雲幽幽,一陣風吹過時,卻露出了藏在雲中的月亮來,月光如華,照映在橋洞內,倒也讓四周亮堂起來,安小樓就著月光看向七兒,卻是詫異的發現他嘴角鼻下的血漬,那血俱已烏黑,干枯多時,左邊眼楮似乎也是腫的,安小樓大吃一驚,慌忙扳過七兒,定定的望著這個可憐的孩子︰「小兄弟,你這是咋啦?」安小樓雖然不是那俠客,卻從小也有不少俠客情懷,以前讀書的時候課堂上心思如草原跑馬,每每就是幻想自己是個武功超絕的俠客,要幫助弱小,到他大學的時候,第一件事就是選修了那跆拳道課程,在教練的狠摔苦打之下,倒也練了三四分功夫,平日里最厭惡的就是那偷雞模狗,流里流氣的人,在公交車上也抓過賊,那暗虧也吃過不少,卻是江山易改本性難移了,此刻見了救命恩人七兒如此淒慘的模樣,自然是要來個打破沙鍋問到底了。

七兒似乎是被他弄到痛楚,齜牙咧嘴唏噓著,眉頭緊鎖,別扭著身子想要掙月兌安小樓的大手︰「你弄痛我了!」安小樓赧然,放松了手掌,卻依舊不依不饒,定要七兒給個交代,看這架勢,似乎被揍的不是七兒,倒是他自己了。

看著 不過他,七兒只好嘟著嘴不情願的說道︰「老舅爺吩咐的事兒我沒做完,就又挨揍嘍……」言語間似乎對這等事兒早習以為常,卻讓安小樓听著難受的要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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