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流西席 第77章 舊 識

作者 ︰ 煙斗客

安小樓與唐爾正兩個在那酒館了吃一番喝一番,又天南海北的聊一番,唐爾正雖是個有見地的讀書人,但是若論起這大江南北山海經來,他怎能比得過安小樓呢,因此當安小樓與他說起前世所到過的地方,所見識的東西,所發生的事情時,唐爾正那心里又對眼前這個十分獨特的年輕人多了幾分敬佩。

「對了唐兄,你走馬上任沒?」安小樓夾口菜,喝杯酒,咂咂嘴巴問道。

「嗯,前日里已經上任,不過文大人身邊就缺個師爺,因此我也就一並兼了,這不,最近正尋模新的人手呢。」唐爾正說著,眼珠子一轉,眼前,不正是一個最佳人選麼?要見識有見識,要手段有手段,腦瓜子靈範的很……

學校的事情忙了幾天,忙的安小樓頭昏腦脹,一直到這一天中午吃過飯坐下,才想起自己已經有些日子沒有回家看看了,于是決定今天下午早些回去,順便也去盤門里看看童老爹。

安小樓溜溜達達,在長發餅鋪買了些上好的糕餅,又去朱鴻興買了點鹵菜,酒就不必了,童老爹自家便是釀酒的,他家的酒若是在蘇州城認了第二,安小樓便不認為有人敢認第一的,味道好的呱呱叫,就連安小樓這樣不會品酒的人也喜歡的很。

盤門里依舊如昔,那些勤勞善良的街坊們各自忙著自己的生計,路過誰家鋪子還會熱情的打個招呼,有健壯的主婦買菜歸來,看到巷口老人懷里抱著的孩童便逗弄兩聲,嘴里乖囡乖囡的叫著,安小樓一走進這盤門里,便感受到了強烈的生活氣息,出身草根的他,深深的喜愛著這種生活。

剛望見童記的大門,老遠就看到了童老爹忙碌的身影,現在正是下午,許多在外做工的人都放工回家,路過童記便三三兩兩聚在一起喝一杯,討論討論今日里遇見的某個大•女乃•子娘們,說一下各自工頭的那點風流屁事,小小的店鋪里,一時間好不熱鬧。

「童老爹!三好找到婆家了哇?」一個滿臉絡腮胡的粗壯漢子端著酒碗哈哈笑著問道。

「哼,女大不中留啊!」童老爹嘴上這麼說著,臉上的笑容卻是無法掩飾的。

「女婿是哪家的後生啊?」另一個中年漢子隨口問。

「哎,听說他還是個做買賣的人啊……」一個四肢粗短的人說道。

「听說是個外來戶啊?可不可靠呢?咱可是看著大佷女長大的,千萬別給人坑了啊……」先前那個絡腮胡子不無憂慮的樣子。

「得了吧老劉,你那點心思誰不知道?不就是想著把三好說給你家二小子麼,啊是啊……」又一個人揶揄他。

人群中爆發出一陣哄笑,這就是草根階層一日辛苦過後最大的娛樂,一群老哥們湊在一起說說笑笑吃吃老酒,安小樓悄悄站在外頭看著,決定暫時不去打攪他們,遂轉身,繞道後巷走去後門,進家門後,把點心和鹵菜放在桌上,拿飯籠罩了,又與小黃和小花玩了一下,便又悄悄退了出去,向山塘街走去。

後舍酒肆的生意極好,原本他打算開的是夜店,可是畢竟這個時代的人們比較保守些,習慣了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再者,也許在這個世界上,酒吧這個概念也要與之前有些顛覆了,比如現在,這不就挺好的麼?

吧台里面,一個精神抖擻的小伙兒正給大家調著酒,這調酒也是安小樓自己琢磨出來的,比如把那些應時的水果拿蒜臼子榨了,汁水添到酒里去,其實味道並不咋地,但是這玩意兒就是極易在那些文人中一窩蜂的傳播開來,沒幾天,這蘇州城里便沒人不知道後舍酒肆了,就連外來的讀書人,若是不來酒肆喝一杯果味酒,就不算到過蘇州一般。

許多人也適應了可以轉動的吧椅,安小樓屢屢欽佩這里的木匠,手藝精妙,匠心獨具,只消把圖紙上的各構造說明白了,他們便會自己發揮,甚至有些小創造,人是聰明的。

這些木匠打造的吧椅,上面嵌了外皮里棉的墊子,坐上去極為舒服,轉軸做的也很精細,轉起來毫無遲鈍的感覺,喏,現在台子外的幾把吧椅都被佔了,幾個微醺的書生正坐了,或垂首沉思,或低聲討論,還有個拿了細毛筆正在紙上奮筆疾書。

依著安小樓的囑咐,這廳里是一時都不能斷了音樂的,音樂也不要那世上慣听的,安小樓教了謝如煙幾首自己那個世界上的曲子,有悲戚的,有歡快的,有催人上進的,有醒人心神的,林林總總,不一而足,而謝如煙又將幾個小丫頭訓了出來,在二樓置了琴台,讓幾人輪流演奏,成了一個活生生的音樂播放器,能干這活兒,還有額外的獎勵,因此那些丫鬟們莫不以此為榮。

今日里,奏的這曲子正是安小樓最喜歡的《迷霧水珠》,這曲子以笛音為主,琴音為輔,悠揚婉轉,略顯傷懷,聲聲入耳,似泉水滴答,讓人听的來,傷懷卻不悲秋,心神安寧,又有些懷舊的味道,安小樓一踏進樓里便被感染了,心中想今日當值的這兩個丫頭,要重賞。

外頭沒見到童三好,大約是在後廚幫忙了,在一陣東家好的招呼聲中,安小樓踏入了後院,今日里,沙龍好像比較熱鬧,樓上不時傳來陣陣笑語歡聲,有兩個陌生的丫鬟正端了托盤依序上樓,盤中卻是切好的時令水果,還有一些干果,原來是人手不夠了,三好又招了幾個來。

三好果然在廚房,那羅紗袖兒輕挽著,腰間系了條碧綠圍裙,身穿著淺粉色短衣衫,令她原本白皙的皮膚更似玉一般剔透,粉頰額頭上,布滿了細密的汗珠兒,那人正忙的團團轉,連安小樓進了來都沒看見,可著實把這安大老板給心疼壞了。

安小樓疾步走上前去,在三好身後站定,輕聲喚了句三好,那丫頭先是嚇一跳,後便是驚喜了,急忙抬頭,看到了日思夜想的人,粉臉頓時紅了一片,輕聲道︰「你可算忙里偷閑了,只顧忙著別人家的事,卻不知自家院里也忙的雞飛狗跳來?」

「三好,苦了你了。」安小樓輕輕執起她的手,那手因浸水而冰冷,他心疼的把這雙小手在自己寬厚的掌心里握著,「你又不是下人,何必這樣自忙的團團轉呢,有事交給他們做就是了,我來問你,你卻多久沒回去盤門里了?」

三好听了這安慰人的話兒,心頭比吃了蜜都甜些,她低聲道︰「前天我還回去了一趟呢,你當我把爹忘了呢?有了安大哥的掛念,三好便是忙死,心也甘了。」

安小樓也不顧這里是青天白日大庭廣眾下了,只一把就把這可心的人給拉入了懷里,輕輕擁著,嘴里雖不再說什麼,心頭卻是一陣陣的漣漪泛起,有感動,有愛護,也有愧疚,種種味道糅雜在一起,讓他頓生感慨。

「對了,安大哥,你前些日子說的那擴張買宅子的事,我也打听下來了,剛好咱們右邊的宅子要兌出,不如我們就應承下來,他開價要八十兩銀子,因人急需錢,我便還到了六十五兩,你看如何?」抱的久了,三好也不好意思了,忽然又想起什麼來,便抬眼望著安小樓問道。

「嗯嗯,一切都交由你這賢內助打點,我還有什麼不放心的呢?這家里家外,人手要是不夠了,你便招,房子若不夠用了,便買,一切都依著你。」安小樓輕聲道。

這一番蜜語甜言,又把三好听的醉了。

「咳咳……」兩個沉浸在蜜罐里的人身後,傳來一聲尷尬的嬌磕,卻是謝如煙從沙龍樓上下來了,她欲進門,卻當頭看到這一幕,尷尬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

听到咳嗽聲,安小樓和三好迅速的分離了身影,安小樓模模鼻子,嘿嘿笑了笑︰「謝姑娘,這些日子沒見,你一向可好啊?」

「有勞安公子掛念,如煙過的不知道有多好。」謝如煙已恢復了本來模樣,臉上掛著笑,脆聲回道,看起來,她確實過的不錯,眉眼之間沒了愁容,那閑適的心情由內而外散發出來,也感染了她身邊的人。

「那就好,那就好。」安小樓笑了笑,三好暗中掐他一把,就是這壞人,總讓自己在別人面前出丑,又對謝如煙道︰「如煙姐,那我去忙了,你們聊吧。」說罷,擺著小腰身便向廚房里走去了。

「哦對了,安公子,這樓上,可是有位貴客想要見你呢。」謝如煙拿眼望著童三好的背影,嘴里卻對安小樓說道。

「哦?什麼貴客?竟要見我這渾身銅臭的家伙?」安小樓有些意外。

謝如煙噗哧一笑︰「你這人,天天的把自己形容的粗鄙不堪,那貴客據說是外地來的才子,北方人,來這蘇州是散心來了,偶然間听聞咱們後舍酒肆的名頭,便尋了來,來了便舍不得走了,在樓上雅間里與蘇州的那些名流子弟們,鬧的歡著呢,還囑咐我說,若是此間的老板來了,一定要引他見一見,說是老相識了。」

「北方人?」安小樓皺起眉來,他從不記得自己有啥北方的朋友啊,「此人有多大年紀啊?是男是女?」

「噗,瞧你這般心急,若是想見了,自去見便是了,人就在樓上,此刻正與眾位才子才女把酒論詩呢。」謝如煙拿眼向樓上瞄了瞄說道。

「唉唉,想必是他說的客套話吧,我從未有過北方的朋友呢。」安小樓搖頭苦笑。

「這可奇了,公子不是說自己是北方人麼?我還道是你家鄉里來的熟人呢。」謝如煙一副驚奇的模樣。

「咳咳……」安小樓尷尬咳嗽一聲,「我是北方的人沒錯啊,不過我那北方,卻是個犄角旮旯的地方,一般沒人認得的,所以也絕不會有什麼家鄉的朋友來找我。」

「不管怎樣,話兒我是帶到了啊,你要去便去,不去時,也休怪我沒傳到了。」謝如煙言語中,透著一絲疲乏,想必是應酬的多了,累了。

「如煙,你不必每日都這麼勞累的,須知交由你打點,卻不需要你日日都去,他們交了銀子,一切自助即可。」安小樓正色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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