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流西席 第145章 吃里扒外的人

作者 ︰ 煙斗客

「叫你不要參與其中,怎地就是不听!」玉玲瓏將安小樓一把提起來,飛身升到樹上,同時按住了安小樓,不讓他亂動,「噓,下面有好戲了。」

下面亂糟糟的一片,官兵,漕幫,以及部分沒來得及逃跑的鹽幫,還有慌里慌張撐船準備離開的那艘貨船,和在岸上亂堆著的那些麻布口袋,一時間火把火把閃耀,呵斥聲此起彼伏。

「站住,不許亂動!」這是官兵的聲音。

「快逃啊,抓住要吃牢飯的!」這是鹽幫的聲音。

漕幫此刻倒是沒聲音了,因為似乎他們全在看熱鬧。

鄭老三沒有跑的了,因為他先是被閆老二和幾個漕幫的人按住,後來掙月兌後,又忙著幫兄弟們逃跑,他倒是個有血性講義氣的漢子,比史雲龍手下的那幫子人強多了。

「這些官兵,是文大人手下的嗎?」安小樓悄聲問道。

玉玲瓏白了安小樓一眼,不屑道︰「少跟我裝了,你難道不知道這文大人是文官?這些人不是衙門的差役,而是正統的官兵,乃是南直隸都指揮使的直系部隊。」

什麼文官武官南直隸都指揮使的,安小樓統統都沒有概念,不過听玉玲瓏的意思,似乎這都指揮使便是地方上的最高武將,有點類似軍區的意思,南直隸自然就是指的蘇州以及蘇州轄區了,在這大夏王朝,蘇州是獨立于江蘇之外的一個直接隸屬于京城金陵管轄的行政區域所在,南直隸的都指揮使鎮守的區域不單單是蘇州,也包括了江蘇以及相鄰的安徽,其權利不可謂不大,在這蘇州以及相鄰的江蘇、安徽兩省,其地位不亞于蘇州知府以及另外兩省的巡撫,而且是直接受皇帝調遣的。

「這漕幫有問題。」安小樓沒理會玉玲瓏的話,他心中在琢磨著,史雲龍到底有什麼後台,記得以前史玉婷跟他說過,她父親的發跡是靠了一個老頭,這老頭應該是個朝廷的要員了。

「問題大了。」玉玲瓏淡淡的說道。

「唉,反正跟我也沒關系,我們回吧。」安小樓忽然覺得嘆氣了,渾身酸軟無力,動也不想動,至于為什麼這樣,他自己也在迷惑著。

「看看吧。」倒是玉玲瓏,她伏在樹上仔細的看著下面所發生的事,對安小樓說,「你可知道這都指揮使是誰?」

「我又不是官場上的人,怎麼會知道這個?」安小樓說道,「倒是你,應該清楚的很吧。」

對于玉玲瓏之前所說的八月初六「回」燕京的事,安小樓此刻還是有些耿耿于懷的,盡管他屢次跟玉玲瓏解釋了身份問題,可她就是不肯听,這讓安小樓十分惱火,卻又覺得自己在玉玲瓏面前似乎沒有什麼反抗的機會。

「把他們統統抓起來!」領頭的官兵是一個百戶,他手里持著火把,身穿盔甲,腰間系著官刀,指揮著身邊的幾十個軍士上前圍堵四散而逃的鹽幫幫眾。

鹽幫的這些人本來不過是普通的百姓,他們因各種原因,有的是因為生活所迫,有的因為妄圖一夜暴富,也有原本就是草莽之輩的,身上有些功夫,不過無論是哪種,在這些正規官兵面前,都顯得有些氣短了,不多會功夫,便被生擒活捉殆盡,而那百戶手持火把,又在現場查探一番,便著人將那麻布口袋拉走,而那河面上的貨船,則還未駛出多遠,便被幾快舟截獲,看來這一次官兵是早得了消息,有備而來的。

「干的好!」等那些士兵把鹽幫的人押走走遠後,那個百戶走到閆老二跟前,對他說道,「多來這麼幾次,我們就都發達了!」

閆老二點頭哈腰,嘿嘿笑著,接過那百戶遞過來的一個錢袋子,說道︰「只是不知道我們這樣做,若是被察覺了……」

「察覺,怎麼察覺,我手底下的這些兄弟們都是跟著我從老家一起出來,出生入死的好兄弟,在軍中吃苦受累腦袋別在褲腰上不說,軍餉還那麼少,家里一大家子老少等著吃飯,放心,他們不會賣了我,只要你也不賣我……」百戶說著,向閆老二•逼近一步,眼里閃過一絲凶光,壓低了聲音說道︰「閆老二,你不會賣我的吧?」

「這……楊百戶您這是怎麼說呢,我們合作已久,啥時候出過岔子,您放心吧,我這些手下也都是我的親信,不會有閃失的。」

安小樓豎起耳朵,仔細的听著他們的對話,听到最後,才嘀咕道︰「原來早就有一腿,感情史雲龍和魯知秋都還不知道……」

「原來是這樣……」幾乎與此同時,玉玲瓏也若有所思的自言自語道。

等那些人都走完了,一個多時辰也已經過去了,安小樓再次被玉玲瓏從那樹上給提溜下來,等站穩在地上,安小樓才覺得有些困乏了,他打了個呵欠,說道︰「現在可以回了吧?」

「你自己要小心,不要隨便摻和這兩個幫派之間的事知道嗎?」玉玲瓏面色清冷,眉心緊蹙,似乎有什麼著急的事要做,只是匆匆的叮囑了安小樓一句,便兀自離開,只消三兩個縱身,便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中,不見了蹤影。

一陣涼風吹過,安小樓頭腦略清醒了些,他仔細的回味著這個晚上所發生的事情,史雲龍的漕幫還有魯知秋的鹽幫,這兩個幫派素有梁子,可是他們兩個知道自己的手下所做的事嗎?鹽幫的人他不清楚,但是漕幫呢,史雲龍知道自己的手下在吃里扒外嗎?

回到學校里,安小樓翻來覆去睡不著,一直在回憶著晚間發生的事,直到雞叫時,才迷迷糊糊的睡去。

早晨安小樓還在洗臉,就听到門外傳來一陣腳步聲,接著二娃闖進來,氣喘吁吁的說道︰「安大哥,外頭來了好幾個書生。」

「好幾個書生?」安小樓一愣,旋即記起自己曾經貼出招聘的告示,要聘請幾個教書先生,這年頭讀書人大多是窮,百無一用是書生的悲慘說法也在這個世界廣泛流傳著,有人憑借讀書一舉成名,入殿為臣,但更多的是讀書讀傻了,讀的沒飯吃,就算考中了秀才,也還要去做交數先生的。

趁著學生們還沒來,安小樓讓二娃把那幾個書生帶到了辦公室(其實就是一間雜物室,隨便放了幾張椅子而已),書生們進來時,安小樓發現這幾個人有高有矮有胖有瘦,年紀普遍在三四十歲左右,統一的標志就是都有一把長須,男子二十八歲蓄須,是大夏王朝的民俗。

見這幾個書生都很拘謹,安小樓笑了笑,伸手讓座︰「各位都請坐吧,我們隨便聊聊。」

「多謝!」幾個人作揖,拘謹的坐下,很有禮貌的將半個坐在椅子上,身子面向安小樓。

「幾位都是哪里人士?」安小樓讓在一旁候著的二娃端茶,然後微笑著問道,「不必緊張,我們隨便聊聊,不如你們先隨便介紹一下自己吧。」安小樓向離他最近的那個人笑道︰「就從這位兄台開始吧。」

這幾個書生仍舊是緊張。

大夏的書生安小樓算見過不少了,光那後舍酒肆里每天來來往往的,都是些才子才女,大抵都是讀書人,在他眼里,那些讀書人都是眼高于頂的,可是今天見了這些書生,安小樓才發現,原來即便是讀聖賢書的書生,也有為幾斗米折腰的,看著眼前這幾個人,幾乎無一例外的都是穿著打補丁的衣服,眼神中透著一絲怯意還有近乎諂媚的討好之意,這些人都是被貧困打敗的人啊。

那個書生是這些人中年紀最輕的一個,胡須還不算很長,面色蒼白的有些不正常,一看便知平日里不常出門,用安小樓的話來說,那是宅男,宅男大概三十來歲,身穿一身灰綠色的粗布衣衫,頭頂戴著綸巾,手里依例拿了折扇,他的長袍下擺上,有三塊顯眼的補丁,針腳很粗,看到安小樓點名叫自己先說,臉色變得一紅,額頭沁出汗珠來,他站起來,彎著腰,向安小樓行禮說道︰「在下楊在理,乃蘇州吳中人士,三歲啟蒙,五歲熟讀四書五經,六歲便會吟詩作對,十三歲上便中了秀才,家鄉的人都稱我做神童。」

「哦,看來楊公子是個飽學之士。」安小樓听了他這番自我介紹,心中不由得犯嘀咕,既然是十三歲就中秀才的神童,一二十年過去了,卻為何依舊混的如此慘淡呢?

「不敢不敢,不過雖不算學富五車,但是這書,倒也讀的不少了,只是後來時運不濟,屢試不中,家父家母去世後,家境日漸落寞,現在還有妻兒要養活,不得已出來做個先生。」那個楊在理倒也算實誠了,雖然他的聲音越說越小,卻也算是把自己交代清楚了。

安小樓望著這個落魄的書生,心中生出無限的感慨來,說道︰「一個十三歲就能考中秀才的神童,科舉對你來說應該不至于太艱難才對啊,為何……」

「屢試屢敗。」楊在理苦笑著接口說道,「從十六歲上,便開始屢試屢敗,後來奉了父母之命,娶妻生子,再後來家道中落,父母逝去後,唯一的幾畝薄田也被變賣,我想著不能靠女人養家,所以盡管渾家反對,我還是決定出來尋個生計。」

「這是好的,雖然是讀書,也不妨礙你與社會接觸。」安小樓笑道,「我的問題,你方便回答麼?」

「什麼?」楊在理一愣,看樣子,他沒有專注的听人講話的習慣。

安小樓望著這個三十多歲的落魄男人,按照這個年代的習俗,他的孩子應該已經很大了,可是因為讀書的關系,他甚少與社會接觸,因此他的眼中還滿是單純的神色,安小樓與他對了幾句話便看出來了,楊在理是個性情很直的人,有啥說啥,渾不怕被人笑話。

「為什麼你十三歲就能考中秀才,卻無法繼續在仕途上有所發展呢?」安小樓又重復了一遍自己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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