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散發著一股子霉味，地上因黃梅天的緣故而濕漉漉的，乙丙丁就這樣跪在濕漉漉的泥土地上。
「幫主，做事沒分寸的怕是另有其人吧！」丁傲然道，他確實是跟著萬濤一起進幫的，因此被萬濤視作左膀右臂，平日在堂口里也是耀武揚威的二哥。
「你放肆！」史雲龍怒喝，接著飛起一腳踹向丁，這一腳他是用足了力氣，竟將那丁踹翻了三四個跟斗，直滾到牆角咚地一聲撞到牆才停了下來，這一下可把他傷的不輕，頭暈眼花七葷六素就不說了，撞到牆後他眼冒金星足足一盞茶的功夫都不能消失。
乙丙看到幫主這樣大的火氣，更是害怕了，他們兩個都是揚州鹽幫的本土幫眾，也是苦哈哈的漢子，史雲龍對他們跟對那個丁是兩眼相看的。
「誰告訴我，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史雲龍重新端坐了，繼續問道，「本幫的規矩，你們幾位也都是知道的，第一便是要兄弟友愛，我們本就是窮苦人家，若是窮苦人家自己都不心疼自己了，誰還來心疼你？」
乙丙低下頭，不敢吭聲，那個丁也似乎沒了先前的氣勢，只捂著胸口靠著牆坐著喘息。
「有漕幫的兄弟自遠道而來，必好茶好水招待著，好吃好喝供給著。兄弟若有難時，我們須得二話不說，鼎力相助。漕幫不是草莽，不是山匪河盜，我們行的是船，又不單單是船，水上人家最要緊的是什麼？一個義字，若是沒了義，你還配說你是漕幫的人，你還配說你是水上兒女嗎？」史雲龍盯著乙丙，厲聲說道，那一字一句都如淬火之釘，牢牢的釘在了乙丙的心上。
「安先生是誰？」史雲龍繼續說道，「那是我們漕幫的恩人！也許你們遠在揚州並不知曉，我們蘇州的兄弟們哪個不會對他豎起大拇指？他教我們的孩子，辛辛苦苦，那些皮猴子們，從兩眼不識一筐字到現在能寫會算能說會道，難道不是安先生的功勞嗎？就是這樣的一個人，你們都對他做了什麼？」
乙丙面面相覷，他們跪著的身子，更矮了些也更軟了些。
看到這兩個人的模樣，史雲龍心里便有了一些數了，他開始感覺到也許安小樓那看似荒誕的拷問方法是對的，是有效的。
「平白無故傷人性命，被官府抓了去是要定死罪的，就算我不把你們交給官府，那安先生是我們漕幫的恩人，在幫規上來說，你們等于是犯了忘恩負義的大忌，這是什麼樣的罪責，你們心里也是清楚的。」史雲龍頓了頓，繼續說道。
「幫主，不是我們要做的啊！」那乙忽然開口，帶著哭腔說道，「實在是萬堂主他……」
「萬濤讓你們做了什麼？」史雲龍追問道。
「你混蛋，萬堂主平日對我們這樣優待，你居然在關鍵的時候出賣他！」丁憤慨，怒罵，史雲龍豈容他在自己面前大呼小叫，手一揮，便有兩個壯漢上前西里呼嚕就將那丁揍了個半死，這下他又開始老實了。
丁的淒慘下場全被乙和丙看在了眼里，也怕在了心里，就在他們哆嗦著害怕的時候，忽然就听到一聲更為淒慘的慘叫聲。
慘叫聲來自另一間小黑屋，在那里，安小樓正‘審問’著最膽小的甲。
與史雲龍那邊的陣勢差不多，安小樓身後也是站了四五個人，不過這些人不是漕幫的弟子，而是和勝會的，和勝會經過周康的努力，已經發展成為蘇州本土第三大幫會，僅次于鹽幫漕幫，其主要構成是些紡織工人，還有一些弱小的小商小販。如同鹽漕兩幫一樣，絕大多數和勝會的會員都是安分守己過日子的，但是他們也豢養著一批凶狠的打手，如今被周康帶來的，便是其中的三個骨干。
安小樓用手撐著腦袋坐在那里，盯著那個甲在看，一邊看他一邊冷笑，那笑讓這漆黑的小黑屋里多了幾分慘淡和讓人驚悸的東西，甲本來就膽小，現在更膽小了。
「周康，听說你們對付那些俘虜都有一些招數啊，說說看，都有什麼呢？」安小樓問周康。
「是，安大哥。」周康與安小樓事先都商量好了，一切都按計劃來，因此他說的也都是安小樓所教的，「上一次，刀疤臉的一個手下到我們的地盤去鬧事，被抓住了，他不服，然後老三就拿火鉗子將他的手指甲腳趾甲一根根的都鉗斷，然後又在手指頭上都抹了鹽巴，唉，據說那家伙疼的都拿頭撞牆了，最後……」
「最後怎樣了？」安小樓假模假事的問道，「很淒慘吧？」
「嗯嗯，人都撞傻了。」周康煞有介事的點點頭。
甲听到這里，開始哆嗦了，他忽然覺得小月復一陣鼓脹，一股深深的便意襲來，不過似乎還能夠把持住，他的上下牙齒不斷的扣合到一起，發出咯咯的聲音來。
「唉，對了，上次那個潑皮，就是調戲人家媳婦兒的那個，後來怎樣了？」安小樓打個哈欠，繼續問道。
「哪個？哦，您說那個啊……」周康咂咂舌頭，「慘吶！再也不能做男人了，只可憐他爹就他這一個兒子。其實我們也沒怎麼太用力對付他，就是把他弄到野外里，綁在樹上，朝他的老二那里灌了不少的蜂蜜，然後就丟他一個人，安大哥，說實在的，我們一指頭都沒動過他，結果第二天去的時候，他的整條命根子都被螞蟻給……嘖嘖！慘，慘吶！」周康一邊說，一邊搖頭。
甲听了，心里就開始發毛，他實在不知道眼前的這兩個人說的這些話，是否就是自己將要面對的刑罰。
「乙丙丁呢？」甲忽然問道，「你把他們怎麼了？」
安小樓在黑暗中瞪了他一眼，沒搭理他，只繼續跟周康‘閑聊’︰「那個，就是最慘的那個，上一次在街上踩了我一腳的那個，他後來怎樣了？」
「那龜孫子！」似乎一提到這人，周康就憤恨不已，他咬著牙說道，「安大哥，那敢傷您的龜孫子，他死定了！」
「啊？死了啊？」安小樓佯裝大吃一驚，跳起來說道，「怎麼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