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流西席 第389 回首向來蕭瑟處

作者 ︰ 煙斗客

在替那二郎山的三當家的切開膿瘡擠出膿血之後,安小樓的心里一直都是忐忑的。這雖然已經是初秋時節,可是天氣依舊悶熱,時不時的還要落些雨來,二郎山上更是潮濕無比。潮濕與悶熱正是滋生細菌的溫床,山匪們的生活多半都是隨性的,這也就意味著白面書生那敞開的創口極容易感染。雖然安小樓囑咐他不要讓傷口沾水,不要劇烈活動導致出汗,但是有些事是安小樓無法阻止的,他此時只能是在心里頭暗自擔憂著。

做好手術之後,白面書生將安小樓和那依舊昏迷的劉幼軍安排在一間茅屋里。雖然茅屋條件簡陋,但是比之先前在山洞中已經不知道好了多少了,至少這里有桌子有床。臨近中午的時候,外面開始打雷閃電,山里的雷電安小樓還是第一次看見,那種震撼人心的情景他這一輩子都忘不掉,尤其是當一道閃電 嚓一聲劈開了一棵樹之後,安小樓的心也跟著震顫了一下。[搜索最新更新盡在www]

「眼皮子跳啊,俗話說得好,左眼跳財右眼跳災,我這倆眼皮一起跳又算怎麼回事呢?」安小樓坐在桌邊,百無聊賴的擺弄著桌子上的大茶碗。

雷電過後,雨很快就來臨了,安小樓禁不住開始擔憂起伙食營的事兒來了,不僅如此,他還擔心一個人——玉玲瓏。他是了解玉玲瓏的。安小樓知道在昨天戰斗的時候,玉玲瓏一定是在遠處觀望著的,她也一定跟了來,只是現在她人在何處安小樓還不曉得。

「這該死的戰爭,何年何月能夠恢復平靜的日子呢?我的七兒和三好,你們又在哪里呢?」安小樓悻悻地想道。

就在安小樓胡思亂想的時候,門外進來個人,這人手里端著托盤,盤子里是幾個土豆和一碗粥,這已經是寨子里比較好的伙食了。這送飯來的人一邊走,一邊在嘴里嘀嘀咕咕的說著什麼。

「恩……恩公……」原來這送飯的人正是牛大志。

「啊,牛大哥。」安小樓一看到牛大志,稍微打起一點精神來,「別老恩公恩公的,其實我也沒幫上你什麼忙,一切都還要靠你自己的。」

這牛大志為人老實,和這樣的人相處,安小樓感覺十分踏實,自然也就不忍心去欺騙他或者給他太多的希望,免得他到時候失望。

「不……不……」牛大志一邊把飯菜往桌上撿,一邊說道,「恩……恩公就……就是恩公!」

望著牛大志那頗有些倔強的樣子,安小樓有點哭笑不得,他點點頭無奈道︰「那好吧,你愛這麼叫就這麼叫吧。對了牛大哥,這山下可有啥動靜沒?」

牛大志搖搖頭。

「沒有動靜?」這個消息讓安小樓感到十分意外,按道理說這燕家軍有一員大將被抓,肯定是要來要人的,可是一直到現在一天一夜都過去了,卻依舊十分安靜,這有點不同尋常。安小樓模著下巴,沉思著,該不會是王茂生那不要臉的老小子又在鼓搗什麼惡心事兒吧?安小樓心里暗暗的想著。

「恩……恩公!」牛大志把飯菜都撿完之後,兩手拿著托盤,十分拘謹的站在安小樓身邊,結結巴巴的說道,「大……大志有……有件事……」

「嗯?」安小樓抬起眼看著牛大志,「啥事兒啊?你說吧,我來看看我能不能做到。」

「哎!」牛大志一听安小樓這麼說,趕忙點點頭,「我想……請……請……請恩公幫……幫……幫我把這個……」他一邊說著,一邊將托盤放在桌上,然後解開上衣,露出身上那膿瘡。

看到這里安小樓心里清楚了,牛大志肯定是看見自己為那白面書生醫治膿瘡,所以也想來求他把自己身上的膿瘡給削掉。安小樓略帶苦澀的笑了笑,伸手抓起一個土豆,皮都不剝的就往嘴里塞,塞完一個土豆他才看著牛大志說道︰「牛大哥,我並非大夫。」

牛大志不說話,又或許是太著急說不出話,總之他雙手搓在一起,面紅耳赤的看著安小樓,那雙眸子里滿是期盼。看著牛大志的眼楮,安小樓再度妥協,他嘆了口氣說道︰「罷罷罷,我就再冒一次險。」

牛大志听到安小樓這話,頓時就開心不已,他向安小樓豎起大拇指,傻呵呵的笑著,什麼都說不出來。安小樓于是吩咐他準備好了一應的東西,決定再動一次手術。這膿瘡看起來不是大毛病,但是放在身上確實是十分打熬人的。

雨漸漸的從毛毛細雨變成了珠簾一般粗細,從天空中往二郎山倒灌下來,滿山的翠木山石都被洗刷的無比鮮艷。安小樓將滿是鮮血的手在盆里清洗著,這一次他是替一個七八歲的小孩子醫治膿瘡。那膿瘡長在孩子的大腿內側,雖然只有蠶豆大小,但是走一步都會被磨到,孩子幾乎都是一瘸一拐的走路,他看著心疼,就忍不住給他做了,這已經是這一天的第十一個了。

「安公子。」白面書生的面色已經恢復了往常,看來那手術還算是成功的,「沒想到折磨我二郎山多年的疾病竟然被你治好……」

「哎,說這話還為時過早。」安小樓一擺手,「謀事在人,成事在天。這病我充其量只給你們醫好了一半,剩下的一般要看你們和老天爺了。」

「此話怎講?」白面書生看著安小樓,他總覺得眼前這個年輕人非同尋常,至于哪里不一般,他還真說不出來,若是非要他找出一點來,那便是他覺得安小樓的眼楮十分有神。

「你這個!」安小樓指著白面書生胸前的傷口,自從手術後,白面書生就沒穿上衣,打著赤膊將傷口用紗布纏了起來,此刻他胸前的紗布早已被血給浸透了。

「你這個傷。」安小樓頓了頓說道,「搞不好就會感染。」

「感染?」白面書生忽然就明白了,他明白為啥會覺得安小樓與眾不同了,因為安小樓說的許多話都是他聞所未聞的。

「嗯,感染。」安小樓指著這屋子說道,「你們在二郎山的居住環境十分的簡陋,到處都是潮濕的悶熱的,這樣的條件使得你們身體內淤積了過多的濕毒,再加上你們的食物又比較簡單,所以會導致整個二郎山群體性的爆發這個疾病。按理說這病其實也算不得什麼,平時多注意一下衛生就好。偏偏這一點對你們來說是最難的。」

「哦?」白面書生點點頭,「確實如此,我們雖然盤踞在此十多年,但是這山上卻沒有什麼變化,房屋稀少,人口卻越來越多,許多兄弟都只能去山洞湊合睡覺……」

「是啊,所以我剛才說了,這傷能不能好,要看你們和老天爺了。」安小樓點頭道,「你們要麼即刻就開始伐木建房,改變目前的居住環境,不過這一點我想是遠水解不了近渴了。要麼就離開二郎山,另尋一處幽靜的所在,自耕自種,重新做回尋常百姓。至于老天爺那一關,手術後會發生什麼事,只有他老人家才知道。」

安小樓的話讓白面書生久久沉思著,卻又沉默不語。

安小樓可沒打算對這幫山匪招安勸降,他只是單純的從那病情出發,闡述著自己的觀點。就在這個時候,忽然有個小嘍羅手持一只羽箭急匆匆的走進來,將那箭交給白面書生,嘴里說道︰「啟稟三當家,這是山下的官軍送來的信!」

「信?」白面書生一愣,隨即冷笑道,「他們終于是忍不住了啊……」

「怪哉!」安小樓也忍不住說道。

「安公子有何高見?」白面書生將那箭拿在手里把玩著。

「沒有……」安小樓搖搖頭,心中卻在猜測著這封信的來歷。

白面書生將綁在箭尾的那封信拆下來,展開看了一遍,然後將信重重地拍在桌子上,啪的一聲悶響將一旁沉思的安小樓給嚇了一跳。

「豈有此理!」白面書生面色冷峻,眼神中似乎有怒火將要噴出,他這突然間的情緒變化讓安小樓隱隱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雖然安小樓很想知道這信上究竟寫了些啥,但是他做事還是有些分寸的,他知道此時他要做的事情就是冷靜,還有就是盡量不要去做不該做的事。安小樓雖然覺得白面書生很可以交來做朋友,卻也知道目前他們之間的關系是微妙而尷尬的,表面上他們是敵對的關系,事實上安小樓卻是在幫他們,而山匪們對安小樓的態度也有所轉變,便是連那個馬屁精見到安小樓都會笑嘻嘻的來討好他了。

「大人……末將作戰不利……」這時躺在一邊床上昏睡不醒的劉幼軍忽然用官話說了幾句夢囈。

「你還想著你的大人呢?或許你的大人都不想讓你活著了……」白面書生轉頭看向床上的劉幼軍,嘴里似是自言自語又似是故意說給安小樓听一般的嘀咕著。

听到白面書生的話,安小樓心里頭已經有數了,這封信所傳達的信息肯定不是什麼光明正大的事兒,否則這白面書生也不會如此震怒。他背著手走近門口,望著外面的雨簾,心里忽然就覺得悶悶的。

「回首向來蕭瑟處,歸去,也無風雨也無晴。」一首中學時學過的詞忽然間就蹦出了安小樓的嘴巴,也許這幾句詩詞此刻最能表他的心境了吧。

(快捷鍵 ←)上一章   本書目錄   下一章(快捷鍵 →)
風流西席最新章節 | 風流西席全文閱讀 | 風流西席全集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