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2-08-17
「我？過去？」安小樓一愣，他已經站的足夠靠前了，樊老八居然還要他繼續往前站一站，于是他挪著小碎步又往漢白玉台階靠攏了一下，「就這里了啊，不能再往前了，再往前就摔跤了。」
「呵呵，錚兒，朕是要你上來，到朕身邊來。」樊老八听後呵呵笑道。
「啥？那不成不成，那里是皇帝才能去的地方，我可不要去！」安小樓慌忙擺手。
「呵呵，過來無妨，恕你無罪！」樊老八無比慈祥的笑道。
安小樓于是忐忑的走上漢白玉台階，過了拱橋，走到樊老八跟前站著，這里距離下面已經不近了，他于是小聲沖樊老八說道︰「老人家，您這是要干嘛啊？」
樊老八只是笑著，沒有回答他，卻握住了他的手，對朝臣們說道︰「諸位愛卿，你們看好了，朕身邊這位年輕人，將來會是繼承大統的人。」
這一下，四下里又是一陣轟動，莫顏心里一震，黯淡的想道︰「是了，他是小王爺，自然也就會成為皇上，既然是皇上，那麼他做什麼又會是不被允許的呢？」想著想著，莫顏便自嘲起來。
「老人家，話可別說太早啊，您身子骨好的很，輪不到我的！」安小樓忙小聲道。
樊老八還是不回答他，只是朗聲說道︰「朕十五歲登基，主持朝政至今已經有六十余年，一直兢兢業業，唯恐有什麼疏漏，現在已是古稀之年，人也變得慵懶了，尤其是經歷這一次動亂，朕看穿了很多事……」樊老八說的十分深沉，令眾人也都陷入了沉思。
「人生在世，不過是短短數十年，便是你們日日呼我萬歲，難道我就真能萬歲不成？」樊老八說道，「我為國為民活了一輩子，剩下的這點時間，想為自己活一活了。」他說罷，便模著胡須，笑吟吟的看向安小樓。
安小樓看著樊老八，愣住了，這樣的話自他口中說出來，還是讓人很意外的。從古到今，哪個做皇帝的不是想著再活五百年，江山永固，永坐天下呢？
「再過幾日，就是個好日子，到時候朕要在皇城下大擺宴席，宴請八方，無論是官還是民，來者有份，這場宴席就是為傳位給燕王而設的。」樊老八說道。
「皇上！」階下眾人忽然齊齊跪倒，哭聲一片，獨獨閃了個莫顏尷尬的站著不知所措。
台下的大大小小老老少少們哭的是痛不欲生，冷不丁去看，還以為是他們爹媽死了呢。
「皇上，您就這麼拋下老臣，不管我們了麼？」徐丞相哭的最慘，一把鼻涕一把淚的。
「徐愛卿，不要這麼說……」樊老八被那些老臣子們哭的也是鼻子一酸，眼圈一紅，喉嚨就哽咽了。
這一場早朝，上的個個是淚眼模糊，一直到晌午才散朝。
安小樓帶著莫顏出了朝堂，往停放車馬的地方緩緩走去，不知怎的，他忽然覺得心頭無比沉重。而莫顏也是不遠不近的跟在他身後，一言不發的走著。
「莫軍師。」安小樓停下腳步來，看著她，「你說這老天爺是不是很會作弄人？」
「怎麼說？」莫顏看著安小樓。
「好端端的清天澈地，非要造出個人來。」安小樓嘆道，「造了人出來，又不讓人好好的快活的活下去，非要弄個生老病死來折磨人……」今天的樊老八讓安小樓覺得，這世上沒有一個人能逃月兌衰老的命運，一切其實也不過是過眼雲煙了。
莫顏听了安小樓的話，笑了笑，也不知是冷笑，還是苦笑︰「若沒有生老病死，這世上豈不是磨肩擦踵，處處是人了？」
「呵呵，說的也是，星球總共也就那麼大。」安小樓笑道。
莫顏抬頭好奇的看了安小樓一眼，盡管相處時間已經這麼久了，但是對于安小樓的諸多奇怪言論，莫顏還是覺得很好奇，他是從哪里听來的這些話呢？
「唉，人生在世，世事無常，一切都不由自己。」安小樓今天特別特別的消沉，「榮華富貴，歡聲笑語，一切不過都是過眼雲煙，你看那人，長得也算是相貌堂堂，可是老天就是要他做個跟班，做個轎夫……」安小樓看著那邊一個轎夫說道。
莫顏禁不住順著安小樓的目光看去，但見一個身長七尺左右，一臉嚴肅的轎夫正站在轎子旁等候著自家主子。說來也怪，這轎夫長得一點都不像是轎夫，他身上完全沒有那種市井之氣，就算是穿著粗布衣衫，麻繩做的鞋子，也依舊有一種富貴之氣若隱若現，莫顏皺起眉來。
安小樓其時已經先爬上馬車等著莫顏了，莫顏上來之後，他便嘩啦一聲把車門關攏，湊近莫顏耳邊想要說話，莫顏卻閃到一邊皺眉看著他︰「安將軍，你這是要做什麼？」
「唉！」安小樓嘆了口氣，「我總不會在車上吃了你啊，自然是有話要與你說了。」
「那你好好說。」莫顏說道。
「不能，隔牆有耳。」安小樓拉下臉來。
莫顏無奈，只好依了他︰「離我遠點，莫噴口水在我臉上。」
「你說，那個轎夫是誰家的？」安小樓不管莫顏的警告，兀自湊近了說道。
莫顏皺起眉來，兩人不約而同的掀開車簾往外偷偷看去，只見拄著拐杖的徐丞相正緩緩向那頂轎子走去，幾個轎夫遠遠看見丞相來了，便趕忙掀起轎子，等他進入。
「原來是徐家的。」安小樓若有所思道。
「怎麼了？」莫顏奇怪的看著他，那個轎夫雖然也讓莫顏產生了一點興趣，但是僅僅是好奇而已，她沒有過多的去想什麼，最近她的心亂糟糟的，被安小樓氣的是一點空余的地方都沒有了。
「沒什麼。」安小樓淺笑著搖搖頭，縮回車內，敲了敲車板吩咐道︰「回驛站！」
一路上安小樓就這麼靠著車子坐了，也不打瞌睡也不說話，眉頭緊蹙在想著心事，莫顏時不時的會偷瞄他幾眼，不知為何她發現，男人若是認真思考時，真的很好看。
「真的嗎？國宴？」紅兒興奮不已，拉著安小樓的胳膊又蹦又跳。這個女人集多種元素于一身，一時可愛，一時莊重，一時嫵媚，一時妖嬈，總之，安小樓認為紅兒是一個很神奇的女子。
「你認為小王我會騙你嗎？」安小樓假裝漫不經心的捏了紅兒一把，笑道。
「你會帶我去嗎？」紅兒問道，「我真的很想去見識見識。」
「不需要我帶，你自己都可以去的。」安小樓說道。
「為什麼？」紅兒好奇的問。
「因為那國宴不是在皇宮內擺，而是在皇城外那塊空地上，整個京城的老百姓，只要願意都可以去。」安小樓說道，「所以我想帶你過去嘛，你知道的，皇帝們吃的東西，龍肝鳳髓山珍海味多的數不勝數，人活一世，什麼不得嘗嘗啊？」
「小王爺，你對我真的太好了！」紅顏竟然激動的眼淚都要流下來了。
「先別說這些空話，說說看，我既然對你這麼好，你該怎麼報答我啊？」安小樓嘿嘿的笑道。
紅兒頓時又羞紅了臉，她咬著嘴唇，低聲對安小樓說了幾個字。
「什麼，我沒听到！」安小樓故意將手括在耳朵上說道。
紅兒掐了安小樓一把，俯去湊到他耳畔耳語一陣，逗得安小樓是眼放桃花心神蕩漾，模著紅兒問道︰「真的嗎？」
「自然是真的……」紅兒嬌羞道。
「好哇，那就快來試試唄！」安小樓一把環住紅兒的腰身，將她翻倒在床。
莫顏在走廊里來回走了數回，她有心去找安小樓商量點正事，可是每次走到門口都不想去敲門，終于她下定決心了，走到門口抬起手來正要敲門，忽然听到一陣細微的，卻又奇怪的聲音從里面傳來。
咯吱咯吱咯吱！
這聲音有節奏的很，听起來就好像是床板在搖晃一樣，間或還有女人的嬌•喘聲和男人的低吼聲，不知為何，莫顏忽然間覺得面紅耳赤臉紅心跳，她趁人不注意，快速的離開了安小樓房門口，逃回自己屋子，關了門之後倚在門板上，兀自喘息不已。
「這人，天天也不知道在做什麼，就知道關了門在里面玩耍，有要緊事也找不到他……」莫顏好容易冷靜下來，又開始在心里罵安小樓了。
十月初一。
這一天是傳聞中百年一遇的黃道吉日，也就是在這一天，夜幕降臨的時候，國宴開啟了。
所謂的國宴，可和安小樓認知中的國宴不同，這里所謂的國宴，指的是舉國同慶共飲的宴席，所有老百姓都可以來參加，想吃啥吃啥，想喝啥喝啥，想來就來，想走就走。
既然自由度這麼大，安小樓索性從中午開始就沒吃飯，空著肚子準備好了大吃一頓。不但如此，他還帶了紅兒來。本來麼，現在紅兒在他這里這麼受寵，有這樣的好事安小樓怎麼會一個人來呢？不過可惜的是莫顏居然沒來，安小樓不免替她感到遺憾，心中決定不管怎樣，要幫她打包一份回去。
但見紅兒打扮的花枝招展，跟在安小樓身畔，如同一只蝴蝶一般。
國宴外的那道街上，盡管是晚上了依舊燈火通明，賣各種小吃點心的，賣書本古籍的，賣胭脂水粉的……各種賣，可謂熱鬧非凡，就好像是逢年過節一般。
拉著紅兒在街上走了一圈，跟班的手就滿滿當當了，全是安小樓給紅兒買的東西。
「小王爺，您對我真的是太好了……」紅兒依偎著安小樓說道。
「是麼？那回頭就再‘報答報答’我唄！」安小樓嬉笑道。
進入了國宴會場，安小樓和紅兒都被眼前的一幕震撼到了，十里長街，滿滿當當全都是桌子凳子，順著桌凳一直往前走，來到了皇城下，靠著城牆根擺了一溜灶台，上百名廚師正在灶前忙活著，在護城河和灶台之間，是一張碩大無朋的餐桌，桌上鋪著黃燦燦的桌布，很顯然，這是皇帝家坐的，距離老百姓們的座席只隔了一條護城河，這一次皇上可是下了血本要親民了。
「哇！那麼大一張桌子，能坐多少人呢？」紅兒隔著護城河看著那張桌子，眼楮閃閃放光。
「嘿嘿，想坐多少就坐多少唄。」安小樓笑道。
「都是什麼人才能坐在那里啊？」紅兒又問道。
「達官貴人咯……」安小樓笑道，「當然了，還有皇上和他的兒孫們。」
「燕王也來嗎？」紅兒忽閃著大眼楮問道。
「嘿，我發現你對燕王很感興趣啊。」安小樓故意道，「莫不是為了接近他你才故意討好我？」
「你……你說什麼呢！」紅兒氣憤不已，「人家只是沒見過未來公公，想要知道他長得什麼樣子而已……」
「好啦好啦，我不過是跟你開玩笑，瞧你，這點度量喲……」安小樓笑著趁其不備捏了捏她的腰肢，狠狠的吃了一把豆腐。
時辰未到，皇上自然也就沒出現，只有那些廚師們在忙碌著，每個人都緊張兮兮的，操刀的操刀，弄灶的弄灶，刷鍋洗碗，忙得團團轉。河對岸，平民百姓們也都好奇的隔河向那邊張望著。要是在平時，護城河周圍他們都是不被允許靠近的，現在有機會了，自然要好好看看那皇宮了。
整個街道熱鬧非凡，不時還有鳴鑼開道的，那是某某官員攜眷出席了，一會一個一會一個，不多時護城河那邊也站了一堆人，那些人都穿著錦衣華服綾羅綢緞，與河對岸的人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那些人都是誰啊？」紅兒好奇的指著那些人問道。
「大人唄。」安小樓簡單的回答道。
「什麼大人？」紅兒似乎對安小樓的回答不滿。
「我說姑女乃女乃，你對這些人應該比我還熟悉吧，以前徐老沒跟你介紹啊？」安小樓壞笑道。
「你壞死了！」紅兒又捶了安小樓一拳。
就在這時候，安小樓忽然覺得自己的肩膀被人拍了一下，他回頭一看，詫異不已，那人竟然是燕王。
「王爺！」安小樓木然道。
「呵呵，還叫王爺，該改口叫爹啦！」燕王看著安小樓，眼神中全是遮掩不住的父愛慈祥。
紅兒往安小樓身後躲了躲，怯怯的看著燕王，而燕王似乎也注意到了她。
「這位姑娘是？」燕王是火眼金楮，自然一眼就看出這女子不是什麼良家出身，因此眉頭微微皺起。他把安小樓當作自己的兒子，自然也就不希望兒子身邊會出現這樣的女子了。
「哦，這位是我的非常親密的好朋友。」安小樓沖燕王笑道，將話說的模稜兩可。
「哦，怎麼還不過去？」燕王指著河對岸對安小樓說道。
「想再溜達溜達，您先過去吧，回頭我就過去。」安小樓說道。
燕王于是用力的拍著安小樓的肩膀，眼神中充滿了贊許慈愛和各種褒獎的味道。確實，安小樓在燕家軍給他長了臉，長了大臉，現在人人都知道，燕王的兒子從一個火頭軍做起，一路做到了副帥的職位，而且大家心里對安小樓都還十分佩服，尤其是地字營的兄弟們，對他更是佩服的五體投地。這正是燕王所要的結果，安小樓做到了，他深感欣慰。
「好，那你過一會過來，我先去了！」燕王說道。
「再會。」安小樓看著燕王的背影，忽然覺得他似乎又變蒼老了一點。
「這位就是燕王啊……」紅兒等燕王走遠了才跟安小樓說道。
「是啊，你不是一直想見他麼？現在見到了卻又嚇得說不出話來！」安小樓笑道，「其實他看起來好像很凶，人卻是不錯的。」
「好像王爺對我不太滿意。」紅兒敏銳的覺察到燕王看她時的眼神，有幾分委屈的說道。
「呵呵，你又不需要他來認可。」安小樓說了一句紅兒怎麼想都想不明白的話。
時辰到了，城牆上鳴炮三聲，皇城大門轟隆隆打開了，在一群太監宮女的簇擁下，樊老八邁著八字步從皇宮里走出來，外面的百姓頓時齊刷刷跪下，山呼萬歲，個個是興奮不已，乃至痛哭流涕。
安小樓不想跪，因此拉著紅兒找了個角落躲了起來，等樊老八發表完演講，宣布開席之後他們才閃出來。
「你好壞哦，對自己的祖父都……」紅兒說道。
「男兒膝下有黃金。」安小樓沉聲道，「走吧，咱們去吃東西去。」
整個護城河兩岸，密密麻麻全站滿了禁衛軍，這些人虎視眈眈的看著那些老百姓，仿佛他們時刻都會沖進去謀朝篡位一般，安小樓對這一點就十分不爽。
熱騰騰香噴噴的菜一盤盤流水一般的端上來再撤下去，安小樓帶著紅兒這兒吃吃那兒吃吃，油光滿面不亦樂乎。
「小王爺，咱們為何不去對面吃呢？」紅兒不無羨慕的看著對面那張碩大的餐桌說道。
安小樓笑吟吟的看著她︰「怎麼，想去對面了？那走！」說罷他牽起紅兒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