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兒戲
陽平關城上。
還是當初劉武回到陽平關時那個啃半塊饃的小兵。他站在關城上往平原眺望，望了許久才又貓下腰坐回破敗不堪滿是血漬的磚地。身邊是幾個同樣坐在地上的小兵，那些小兵們個個低著腦袋、縮著脖子、攏起袖子繼續打盹。
「實在看不懂魏狗到底要干什麼？」
那個啃饃的小兵向弟兄們大發牢騷，邊牢騷邊又從懷里模出半塊饃啃啃。
這小子屬老鼠，真挺會存糧的。
他這話一說幾個正等著換營回城下吃飯的蜀兵中有個兄弟迷著眼抬頭看看。
然後蹲子疑惑道章「魏國人在干什麼？」
「鬼知道，」啃饃的弟兄漫不經心，「反正他們在平原上排了三條火龍，隊伍倒是挺長挺整齊，就是傻瓜似的站在那邊動也不動。有毛病！」
他這麼一說自然有人起身來看章三條長長的由火把組成的蛇陣，估計每條都有一千人以上，這三個隊列每個間距都在四五十步左右。距離相當，排成一個巨大的川字。
「嘿嘿，還真的挺好看。」牆上不少漢兵贊嘆。
此刻，還是早上那個宅子。
那些潛入陽平關的魏兵們一陣騷動，剛剛從北牆上得到的消息，平原上出現了那個巨大的圖案，正是約定好的行動暗號。為此連蔣舒這個蜀國叛將都趕了過來，要與他們商量。
蔣舒就擔心戰場上反水時萬一被魏軍的亂箭射殺，要麼就是身邊有發覺蔣舒叛變的蜀兵會因氣憤將他殺傷。
「沒那回事，」剽悍男子很是不屑，「大都督叫我等保你無恙我等便會拼死保你。何況我們已經約定好了，頭系白巾的便是自己人。」
這些魏兵也不是傻瓜，他們也穿著蜀國人的衣甲呢，雖然他們不怕死，卻也不願冤死于自己人箭下。
蔣舒總算是放心了。
「那麼好吧，我們是不是也該行動了？」
蔣舒堆起笑臉問。
就是他那笑臉還不如不笑，眾人輕蔑至極沒人理會，直到剽悍男子揮揮手示意，魏兵方才起身離開。
平原上戰鼓又起，魏軍終于開始有了動靜，開始往陽平關北門開拔。
關城上漢兵又開始譏嘲章魏國人難道全是些豬腦子嗎？明知道攻不下來還不死心，以為死人好玩嗎？
現在城上人多弓多，非把那些敢靠近的魏狗全射成刺蝟不可。
漢兵們很多人已然開始將燃燒中的火把丟下去幾個，就等魏兵再靠近些就要他們好看。
然而這一次，這些魏兵也不傻，雖然大都督嚴令要進攻還要爬牆，誰都知道這次只是佯攻，沒人願意靠近讓漢國人一箭摞倒。
帶隊的那個魏軍將領急得直冒冷汗，生怕關上的蜀軍發現異常。他大聲呵斥逼戰士們架雲梯，可是依然沒人願意靠近。
于是這就是這天最最好笑的攻城場面章戰鼓擂得響，走到城牆射程內的人卻沒一個。漢兵們射了許多箭試探，但魏軍就是不來。
最後漢兵破口大罵，從魏兵老婆女兒開始一直問候到先人。連站在北牆上的傅僉和蔣舒等蜀國將校僚佐都覺得有些听不下去。
傅僉沒搞明白這是怎麼回事，魏國人攻又不像是攻卻又不退，實在莫名其妙。
「他們到底怎麼回事？」傅僉的傳令小校李四終于忍不住了，怨怒道，「攻便攻，不攻就滾回長安去！」
李四所言諸僚佐都覺得很有道理，個個點頭認同。
「也許是白天讓我們打怕了吧？」蔣舒心中緊張，堆起笑臉望著傅僉。火把暗淡的光輝下，照著傅僉困惑的面孔。傅僉顯然還是不太願意相信魏國就這麼容易就被打敗了。
正這時，吳義笑嘻嘻的插話章「武興軍督說得很有道理呢。末將也听說大都督前幾日剛剛把諸葛緒甩開，想來現在正往漢中開拔。不是今夜便是明天便要回來了，許是他們得到消息士氣有些動蕩。」
「吳校尉所言極是，看來我軍勝利指日可待了。」蔣舒見狀忙說道。
「啊，將軍！您看！」李四指著平原上東北角的極遠處方向大叫。
那是這個小平原的入口，興勢山與祁連山在此交匯成一個小小葫蘆口兒，魏國的輜重營就設在此處。此外左右各有一個三四千人的小營壘護衛，這就是魏人的命脈所在，十萬魏軍的全部糧草、衣服、甲仗、也全在此地囤積。
一團團的火光在那邊燃起，同時清晰可見的在那邊火光中人影閃動。慘叫聲，刀劍相撞刺耳的摩擦聲，戰馬嘶鳴聲，哀號聲，痛哭聲。
火光越來越大，平原中部的一些營壘也開始出現火苗。更多的魏國人驚惶的呼喊，刀劍砍削，魏兵的哀號。
最要緊的是听見了魏國人的喊叫章「蜀國人殺過來啦！蜀國人殺過來啦！」
陽平關上將士們一陣歡呼。
「是大都督回來了！」
不知是誰喊的，一個傳一個，很快城上的士兵們高喊萬歲群情亢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