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毫厘
全是些碎石，路很不好走，到處都是沒處落腳的陡坡。
霍俊幾乎想破口大罵老天爺為什麼把蜀中的路搞得這麼難，害得他老硌腳。好不容易總算是爬到河灘上，已經可以听見河水的潺潺聲，沒幾步就要到了。
霍俊剛松了口氣，就听見戰馬的低聲哀鳴——那是垂死戰馬的呼喊。
霍俊心中一緊，這兒怎麼可能會有這種聲音？
「快！我們快去看看！」
霍俊催促徐五，兩人加緊步伐尋聲而去。聲音越來越清晰，到最後他們看到了讓他們震驚的一幕章那是一匹身上中了不少箭的戰馬，最致命的是在它的脖頸部，這一箭導致這匹戰馬流血不止，它的身體已經讓自己的血液染成鮮紅。血正緩緩往外流。
已經沒救了。
可這不是一個戰馬的宿命。
它的主人呢？如果不能救那麼為什麼不一劍殺死它？省得它飽受這瀕臨死亡的折磨。
主人呢？況且這兒是南漢中，不是陽平關，這兒不應該有殺戮啊？
霍俊心中的不安再一次被放大，他有種不好的預感。
「校尉，看那邊！」
徐五順著馬兒的血跡往北一直追到河邊，然後血跡就消失了。他抬頭仔細往北望，隱約可見河對岸的那一大灘的東西。不知道是什麼，只是那順著北風傳來的卻是殺戮的味道。
他們過河後果然看到了一灘的爛肉。僅存的幾片沒被血染透的衣服薄片，清晰的透露著它的歸屬。
霍俊一剎那間臉色變得煞白。
北方，大約二十里外。
五百余名身著漢國衣甲的騎兵正不緊不慢的往南進發。他們主將名義上是降將蔣舒，而實質上卻依然是那個當初隨蔣舒進入陽平關的剽悍男子。現在這隊五百人的魏軍小股部隊以那人為首領，一是為了獎賞他潛伏蜀國很久的功勞；二來則是因為他路熟，可以最好的指揮這支前鋒部隊最快到達小劍閣關。
馬在夜里行進速度更加的慢，二十里山路，但至多也不過大半個時辰吧？
離霍俊等人只有大半個時辰而已。
「頭兒，前面有動靜。」
那個剽悍男子的傳令小校在隊伍前發現前面好像有一小股的騎兵正往北開拔，連忙對身後沒多遠的上司報告。
「上騎弩！」剽悍男子喝令，眾人駐馬，全體上弦待射。
還好在前面的幾個人看得分明，那是一小股身著魏國衣甲的騎兵。反而那一小股弟兄在看到這浩浩蕩蕩的好幾百蜀國人打扮的魏兵倒嚇了一跳。有幾個沖動的已經拔出騎矛，準備拼命，差點就弄成烏龍。
萬幸大部分都是胡烈帳下的，有幾個馬上認出了那些個蜀國兵又是些西貝貨這才沒出事。
兩下里打哈哈駐馬閑扯。
很快剽悍男子看到那顆掛在其中一個弟兄馬後的首級。
「頭兒，這下子破蜀容易啦！」身後幾個小卒嘿嘿直樂七嘴八舌，「等破了劍閣，頭兒搞不好能當上都尉呢。」
「哪有此事？」剽悍男子哈哈一笑否認。
不過他心中大大松了一口氣。
沒有人攪局，攻陷劍閣的確輕而易舉。破蜀之功他即便不是頭功也足夠官升數級，等他得勝回家再給玉兒買些細軟金飾，玉兒一定會很高興的。
兩下說了好一陣子話方才告別。一方帶著人頭往北復命，一方繼續往南。
南二十里外。
劉武被霍俊推醒。
劉武心中雖有些不快可是霍俊帶來了讓他睡意全消的消息章北邊的小河汊河谷里，發現了一匹垂死的戰馬和一具蜀兵的尸體。
那個蜀兵死相極其慘烈，連首級都沒了。
難道，南漢中……
怎麼可能？南漢中不是隴西，不是魏狗想進就能進的。除非……
傅息在發抖，微微張開的嘴不斷的打哆嗦，眼中滿是淚水，不甘心承認。
「陽平關，怎麼可能會，怎麼可能會！」
他听到徐五說到那四五十的騎兵莫名其妙到河邊又返回北方時，不禁流淚怒吼，「怎麼可能！一萬人哪！父親，父親啊！」
嚎啕大哭。
所有人都跟著哭了，連劉武也忍不住。
他忍住心中的悲憤，狠狠喊道章「弟兄們，干脆我們回去看看到底怎麼回事！」
一但陽平關破南漢中就無可救藥，辛苦幾個月死戰到底竟然是這種結果他怎麼可能甘心。
「將軍！您不能啊！」霍俊大驚失色，「您這是要干什麼？」
說罷又看看傅息，再回轉過來望著一臉淚水的劉武。
霍俊深深一嘆章「將軍，不管陽平關破沒破我們都得準備保衛劍閣。大都督的人馬還沒回來，要是我們再不去劍閣那邊駐守並及早向蜀中報信，單靠劍閣那點人馬怕是不行。」
劉武低頭不語。
霍俊又道章「將軍，您應該知道的，劍閣一向只有幾百人守衛。讓這幾百人防御十萬魏兵就跟當初守興勢山一樣——沒有個跟您一般肯跟將士們一起奮戰的主將是不可能撐多久的。現在漢中不保，軍心潰散，我軍士氣低落。您知道的，那個劍閣閣尉是陳祗那廝死前任命的，我看他堅守怕是不行獻降倒沒準可能。」
劉武思來想去，黯然低聲道章「伯逸，你說得對，是我太過意氣用事了。」
「那麼好，我們連夜趕往劍閣。我們就在那兒等，一直等！等北方的消息。」
劉武下達命令。
眾軍士應諾，全體起身迅速收拾兵器衣甲，然後上馬一行人迅速向南開進。
篝火剛剛變暗後沒多久。那五百名西貝貨漢國騎兵就到達了小河汊。
他們看到了那個已經被那五十名魏國弟兄割下首級的碎肉。每個經過的弟兄都向這個碎肉吐口水，都是這個蠢貨，害得魏國又多了幾個陣亡弟兄，也害得他們連覺都沒得睡還要盡快前進。
死了好，這下子首領也不再逼迫他們在這種黑漆漆看不清路的地方加速前進了，這一帶沒有什麼戍衛，不必擔心有人通報劍閣加強守備，所以不用擔心說話會影響軍情。
眾人都縱馬緩行趟過漸枯的小河，一邊毫無顧忌的大聲說話。
「你們這些懶骨頭，快點走！」
剽悍男子一臉笑容的大聲對身後的那些正聊天聊得快活的弟兄們笑罵章「再不快點，回去後老子賞你們一人一鞭子。」
對于剽悍男子這等粗人，這也算是玩笑話。
「頭兒，鞭子還是留給俺們的佷兒好了，俺們還是喜歡妞。」剽悍男子身邊的一個魏軍小兵怪叫，「您就拿妞來抽俺們，一人一個。」
剽悍男子哈哈大笑章「妞，美死你小子，到時候分你個八十歲老太太給你當媽去。」
「哇！那我不要了。」眾人哄笑。
下面的事情非常容易，僅僅是到劍閣去接手那邊的防務。
就跟從小孩手里搶玩具似的簡單。
魏國馬隊通過大半個時辰前劉武駐扎過的竹林東側時，竹林里的篝火剛巧悶了。從外面也看不見任何火光。而且這天剛巧又是北風，煙火的氣味絲毫沒有傳到任何一個魏人鼻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