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開拔
劉武花了小半個時辰才寫完，之後交給管家張強，由張強代為傳送。天亮後，張強親自將此物送到太子宮管事手中，由太子宮送交給皇帝。
到了下午皇帝的御令就來了，這也是劉武向皇帝上書二十多次中唯一的一次得到皇帝回復。
御令中一堆華麗駢體對仗文字，什麼「忠勇體國，中數十創，戰功彪炳。」
此後皇帝又說什麼「好好養傷，日後定有重用……」
都是些不痛不癢不要錢的便宜話。
最後總算來了些實惠——很大一筆的金銀錢財珍寶賞賜，相當于劉武從皇帝那邊得到歷次賞賜的總和。
劉武的將軍生涯就在幾個時辰內終結，他終于跟其他那些皇族一樣，都是無官一身輕無所事事徹底閑人了。
此後幾日他在京中府內靜養再不出。
他府上照例還是不會有誰來訪，就像他也不會自取其辱去拜謁那些個權貴勛舊一樣。
唯一的例外是諸葛家的。
諸葛尚不但自己來，還把更小的諸葛京也拖來了。諸葛尚從身為小屁孩時就最喜歡習武，諸葛尚母親乃是劉諶異母同胞姐姐，論輩分也是劉武佷兒。
可是事關那個被禁錮的劉諶也不能害了姚隕，老頭兒還是力勸劉武等人不要多嘴，這事情不能再讓更多人卷進來。
劉武在將小屁孩諸葛尚諸葛京兄弟打發走後，就開始詐病謝絕見客。
霍俊聯絡到那些回京的弟兄，再加上北地王和劉武的家奴心月復準備跟這位閑散爵爺一起去「打獵」。
又幾日後也就是回京第十三日。他們終于開拔了。
先三三兩兩零散分開溜出成都，再到成都城東北，比鄰廣漢郡地界位置集結。
一共是二十五人，包括北地王劉諶和糟老頭李果，此外還包括一個小流民——就是前些日子過德陽亭時劉武一時心動饒過的小子。劉武答應過只要那小子盡快趕到成都就讓那小子當個親兵。
雖然現在劉武已經沒了軍職此話難以兌現，不過現在那小子也不要一定當親兵了，只要求呆在劉武身邊。問他什麼原因卻是支支吾吾，老半天才擠出句「仰慕將軍的威名」。
劉諶、霍俊和老兒李果都信不過這小子，都建議將這小子留在京中。不過還是劉武心軟，交給霍俊帶領。
最後，北地王府和興豐侯府的各色馬匹以及各軍士從陽平關帶來的馬匹統統取出，共三十三匹。
騎的騎，剩下的全背輜重，一行人等往北進發。
目標江油。
匆匆來到成都又匆匆離去，還讓將軍丟了軍職，想想都不甘心。因此一路上，周大不時對那老家伙李果惡聲惡氣章「老家伙，要是最後發現魏國沒哪個傻瓜走這條破路，看老子怎麼收拾你！」
老家伙李果也一直不理會，一臉的神算模樣眯著眼，就是沒過多久面上紅暈越發濃烈。終于扭過頭張開嘴哇之。
馬將這老家伙肚子里的陳貨全顛出來了，奇臭無比。
這老東西命賤暈馬，眾人笑得不行。
此後一路上老家伙就跟個病貓似的再沒說話。
看到老兒病容，劉武還是想讓派個人將這老兒帶回成都去。只是周大不同意，劉諶也不肯、霍俊也笑眯眯表示不行。三人皆認為老家伙腦子活。若是真的遇到什麼特殊狀況，這個狗頭軍師還能出出主意呢。
老家伙也勉強點頭表示自己還能挺住。
劉武只好妥協。
一路上輕松的很，這次的事情再簡單不過的。
要是哪個蠢到家的魏將真的從陰平道那地方穿過來肯定不會有多少弓弩，也不會有井欄沖車之類，只要依托江油戍，就算打仗也很簡單。
這種能立不世奇功又沒什麼大危險的活計誰都想做。
突然間大家都希望萬一哪個蠢材真的如老兒所料，豈不美哉。
十月的巴蜀枯敗凋零。
眾人通過新都城並沒有進去，只在湔水河畔挑了條淺處趟過。
此後直奔雒縣，直到天黑前便已抵達廣漢陽泉城外不遠。然而這會兒陽泉城門已閉，眾人也不再開拔，就在城外找個平坦空地駐扎。
先砍上一些竹子，用火鐮點著枯葉生起篝火。
烤火、喝水，順便將所攜食物烘軟，不久整個營地彌散起干牛肉和炊餅的芬芳。
劉諶的家奴們還特別帶了十來個牛皮酒囊，這些酒囊中微微帶著牛膀胱氣味的酒水在軍人們中間很受歡迎，連霍俊都很興奮。
為了明天還能上路，痛飲酒水的霍俊只好听從劉武的意思，起身對著弟兄們大吼章「都豎起耳朵听好嘍！誰都不許喝醉啊，不然明天早上老子拿鞭子叫醒他。」
「哇！霍頭兒，才這麼點酒弟兄們怎麼可能明天醒不來？至少再來半袋才差不多。」
一名小兵起哄諸人附和，都嫌酒水少了點。
「去！」劉諶哈哈大笑，向自己那些個家奴們揮手示意，「你們把馬背上那些酒囊全拿下來！」
家奴們哪敢怠慢，這讓劉武很是不滿，他忍不住開口斥責小弟章「你糊涂！現在是喝酒重要還是去江油重要？你這家伙最愛胡來，行軍打仗要像你這般搞法還不亂套？像你這樣，怎麼能做將軍，真是目無軍紀！」
劉諶撓撓頭。
要是別人罵他哪怕是大兄劉璇他也不會未必會理會，搞不好還要頂嘴，
只是這此是他最尊重的哥哥。
他連忙起身對眾人道章「算了算了，大家省著點哈，這可是好酒！等到了江油本王給弟兄們買他娘的十幾壇，讓弟兄們痛飲就是了。」
這次劉武沒反對。
軍人麼就那麼點快樂，等到了目的地還剝奪就太不盡人情了。
劉武望著霍俊章「伯長，過會兒讓幾個弟兄守夜。不要偷懶，這季第野獸找不到吃食瘋的很，注意加柴。」他停了一停又繼續道，「當然也別生太大，小心別把這周圍的枯草都點著了，到時候惹出亂子就不好了。」
已是冬季應該下雪的，可是這些天偏偏就是沒下。天干物燥一不小心就會釀成大火，那可就不太妙了。
霍俊爽快答應，這次繼續是周大等人倒霉。誰讓上次周黑子竟敢踢他呢。
周大略有微詞，卻也答應了。
當劉武、劉諶等人正在喝美酒吃干牛肉的時候。
北方，陰平郡。
零星散落的小小火堆，成百上千的剛剛被慢慢點亮。
北風拂過穿過這些沒有圍欄的小小營地，吹熄一簇簇瘦小單薄的營火。這些營火所用的木柴，不少里面是截斷槍桿，還有破損的弓以及折斷的箭桿，以及餓得懶得動彈結果隨手撿來的干草和寥落的枯萎灌木，少許枯骨。那些點燃枯骨的火堆上升騰起淡淡的詭異光彩。一個又一個的火堆自一條三五人高的小斷崖起，慢慢往南蔓延。
風突然又大了些，那些離崖壁較遠的火堆頃刻間被吹熄了，一陣又一陣的咒罵響起。
風聲呼嘯，卷起斜斜插在營地中央的旗桿。旗上字跡清晰可見章那是一個大大的魏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