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惡名
「兄長,我們跑干什麼?應該堵在棧道上找機會將棧道燒毀啊!」
劉諶實在搞不懂,追在劉武身後不斷詢問。
這種逃跑的命令實在有損帝國的威名也有損兄長自己辛苦積攢的驍勇名聲。一路上,劉諶都這樣在劉武身邊聒噪。
劉武也不理會。
眼見著地勢越發開闊,到達江油城所在的那個小壩子的北方入口邊緣,劉武這才揮手示意,讓弟兄們停下。
「過會兒讓你見識一下什麼叫騎兵!」劉武望著身邊的堂弟,淡淡道。
「兄長,您!」劉諶大喜,「原來兄長您是要將他們引到平原上發揮騎兵的威力。」
劉武搖頭,低聲呢喃章「什麼發揮威力,只是我們人太少,」劉武看著面色沉重的劉諶,他輕輕道章「諶弟,我知道你想燒棧橋,我也想。可這些都是隴西精銳本身就很難對付,而且我們根本一點準備又沒有,他們又已經到了譫道入口,我們想靠燒棧橋阻止他們前進,拼光了都做不到。」
劉諶點頭認同。
「所以,我只能這麼做,稍稍打擊一下他們的氣焰士氣,再拖延他們一下,」劉武轉身望著周大章「黑子,你去派人通知江油城里,讓霍俊將所有的百姓全動員起來,一定要堅守。告訴伯逸馬邈那個狗賊已然降魏,萬幸已經被我軍射殺,不過魏國人肯定得了些江油戍庫存的兵器軍械,他們攻城目下或許還有難度,但不可不防。」
劉武又對諸葛顯道章「你還是帶著妹妹離開江油吧!他們好像暫時沒馬,快帶著妹妹回成都去。」
諸葛顯遲疑片刻章「妹妹讓我家人帶走就行,在下雖然無力揮舞兵器卻也可以出出主意。」
「仗打成這樣還有什麼主意?」劉諶譏嘲道,「無非是死守江油堅持待援。你一個文弱書生留在這兒干嗎?你要是想一心報國不如趕快去涪城求援,讓那邊給江油調派援軍啊!」
江油城單薄難守。
但這些膽大包天的魏狗一時半會兒缺少攻城器械仍應當是不易是攻不下來的。
可這麼個破綻大大的爛城,你以為別人不知道怎麼攻麼?時間一久挖塌城牆必破無疑!
諸葛顯無奈,只好隨周大指派的一個剛剛受了點箭傷的小兵返回江油城。
至此整個隊伍只剩下二十人整。
他們就埋伏在最靠近壩子入口處的一個小矮坡的竹林後里,所有人都在忙著將連弩機匣中填滿弩箭,另外拭擦兵器。
可惜,出來的時候倉促,沒帶多少連弩箭,這波下去箭就沒了。因此這是最後一次攻擊,之後就要退回城內死守江油。
這次劉武下了狠心。
就算是天王老子他也不離開江油,誓與江油共存亡。
丟了陰平道蜀中將再無險可守,只有死戰到底才有一線生機。
「將軍,他們出來了!」周大低聲附耳。
那些魏兵一個個慢悠悠的,不少士兵干脆拿手中的槍桿當拐杖使,個個有氣無力。這是體力崩潰的征兆,也是士氣崩潰的象征。
劉武眼中厲芒一閃,他再度向周大揮手。周大明白,招呼弟兄們上馬。
戰馬突出竹林,魏兵們一陣驚恐,伴隨驚恐的是漢軍雪亮的砍刀,人頭紛紛落地。一些明白不妙的魏兵舉起弓箭試圖射擊,馬上就遭到更猛烈的連弩箭雨壓制。
可是魏軍實在太多了。
而劉武等人的連弩每人只有唯一的一匣,剩下稀廖的箭枝只能一發發射擊。
劉武手臂傷勢未愈,干脆將箭全給了劉諶。就這樣劉諶跟周大一樣射擊壓制那些魏國弓箭手,劉武等人沖入陣內拼死砍殺那些精疲力竭的魏軍士卒,就像是割麥子。魏軍的反抗蒼白無力,除了對劉武等人身體上造成一些並不是很致命的淺創,毫無用處。
狼牙高聲嘶鳴,它被一個魏兵小卒的矛尖刺中。傷勢對于狼牙這種沙場百戰軍馬而言並不大,但這一點點小傷終于觸發了它的狂性。
它雙蹄前抬,見人就踩。可惜這次劉武不是用的弓箭,狼牙一開踩、手持短兵器的劉武反而沒法戰斗了。
這並不要緊。
總之狼牙這標志性踩人動作讓眾隴西魏兵大吃一驚。
「是屠夫馬!天啊!屠夫馬!他是血屠夫!」一個隴西魏兵顫顫巍巍一臉驚恐的高聲喊道,「血屠夫,是血屠夫!」
劉諶就看著那些靠人數正漸漸處于優勢的魏兵們突然轉身就跑。
除了劉諶和周大使用弓弩站在隊伍後端,其余十八名蜀軍將士已是個個再加新傷,滿身鮮紅——不是敵人的就是自己的。
他們本來已經抗不住了,連弩一匣都沒有,撤退也很困難。
可竟然就這麼稀里糊涂贏了。
「弟兄們,回江油城該上城牆射兔子了!」劉武大聲呼喊。
他瞥了一眼,沒死一個弟兄,也沒人傷到筋骨,都是小傷。而地上是一堆的魏軍死尸,粗粗估算大概也靠近百人吧?
魏軍被突然襲擊是被打蒙了,不能再等。等魏軍回過神來天王老子都救不了他們。
劉武的話引發眾人歡呼,一行人等向著江油城奔馳而去。
同一時刻,一直離最前方不過千百步的鄧艾。
他揮劍砍死一個跑得最快的潰兵,終于將那些沖進主力陣隊中的潰軍截住。
「你們在干什麼?追那麼一點點人都怕的要死?」鄧艾暴怒。
他的劍就架在那個指揮這些潰兵的那個當日在摩天崖在鄧忠面前哭泣的那個小校脖項處。
兩三百人對付那一二十個蜀兵還搞不定?
鄧艾的怒火不可遏制,手上的力又多了幾分,劍深深陷入肉中切出深深一道血痕,血液自傷口緩緩涌出。
那個小校嚇呆了,動也不敢動,眼中滿是淒婉的望著鄧忠。
「父帥!」鄧忠輕輕一嘆,站到父親身邊低聲求情道,「血屠夫的確也是蜀中悍將,我隴西的宿敵。兒郎們一時膽怯也是人之常情,這小子帶兵不力是有不對,但念他跟隨孩兒多年就讓他帶罪立功吧?再說我軍現在就這麼點人馬,殺死他還不如讓他在戰場上為國舍身成仁。」
一個人可有可無,但這浩浩蕩蕩的軍隊不正是由一個個的可有可無組成的麼?
與其軍法處置不如報效沙場。
鄧艾心中殺意稍斂,將劍收回。
他望著那個小校道章「你去後邊輜重隊找點傷藥去,今日姑且計下你的人頭!若是下次再犯,定斬不赦。」
小校淚水滿眶,千恩萬謝顫顫巍巍往後走。
鄧忠在那小子起身時看到到讓他惱火的一幕,那小校身下地上是一灘水,還有另一種跟它相隨的東西傳出。
這就是身為戰士的膽子?鄧忠真後悔救了這麼個沒膽小子,可事已至此他也只好裝不知道。
而鄧艾這會兒忙著琢磨的,也是為什麼悍將金武會在江油出現……莫非蜀中已識破他偷渡陰平之計?
那也不對啊!如果是這樣的話,別的不論,那江油戍鄧艾是不會得手的。蜀中一定會駐扎足夠兵力抵御,到時候只要熬到魏軍糧絕冬季下雪,鄧艾只能兵退。
現在,都讓他到達江油城下了,這怎麼回事?
難不成是蜀軍肯下這種血本,非要他鄧艾的項上人頭?那不妨示弱,等他軍隊到達伏擊地點,再四面出。可現在匆匆忙忙邀擊,更是悍將自行帶隊,卻只有那麼一點人……
誘兵之計,還是故作疑兵?
鄧艾眯起眼想了許久,最後他還是狠狠心望著身邊傳令小校冷冷道章「傳我的命令,全軍迅速逼近江油城,不要理會什麼血屠夫。不要怕,告訴將士們他手上沒有兵馬!」
這是安慰也是欺騙。
那個金武手上到底有沒有兵馬鄧艾其實自己也不知道。但不管是疑兵還是誘兵。事已至此沒有回頭的道理,前進可能是死但後退便是不死對鄧艾也是巨大災難。
晉公是絕對不可能原諒他損兵之過的,按大魏軍法無故喪師者便是不斬也要奪爵削官更是聲名掃地,只有兵行險招進取拿下成都才是鄧艾唯一出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