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綢繆
城門打開，劉武等人一並沖出。
當然那些原本帶來作為輜重馬的駑馬也帶在身邊，這些駑馬身上背滿了大大小小的酒囊。只是這些酒囊中一點酒也沒有，全是油。
這是諸葛顯在跟隨眾人離開時想的主意，那些該死的魏狗不是躲在竹林不出來麼？
薰死他們，也把那些該死的能做成雲梯的竹子全燒了。
這個主意不錯，雖然看樣子想靠火殺傷這些敵軍有些困難，不過的確。
這附近的幾處竹林都是威脅。
「諶弟，快點帶著他們離開！」看著遠處殺氣騰騰沖過來的一哨魏兵，劉武大聲對身後騎著愛馬赤狼的堂弟劉諶說道，「不要遲疑了！」
劉諶、諸葛顯、臭老頭李果、小魏子一共是四個人。
除了劉諶外三人都不長于馬術，留下也沒用，因此劉武讓他們跟著劉諶一起走。
「兄長保重！」劉諶抱拳大聲說道，「我去搬救兵，很快就來支援兄長！」
劉諶的一支繼續往南，沖出壩子南邊的峽谷。而劉武帶著這些剩下的士兵們轉向這片壩子的各處樹林開始縱火。
燒，燒，燒！
將所有可能成為魏兵攻城器械原料的樹木全點燃，迫使魏兵即便是還能獲得木料建造攻城器械也要走很遠的路要花大力氣才能得到。
此外便是射擊，看哪兒人少就往哪兒沖。三千人馬雖多，無奈士氣低落，那些士兵不少都支撐著槍桿斜斜依靠著一臉饑色加疲憊，哪有什麼氣力追擊？
這二十多個漢國騎兵就在這處小盆地上肆無忌憚，那些落單的魏兵就成為這些漢兵的活靶子。
魏軍除了憤怒就只有收攏軍隊章主力暫時退縮回這片壩子的中北部守住左譫道入口和壩子的幾處要害便于防守的地方，最後有一支堵到這片壩子的南出口，整個小盆地一片熊熊烈火。
這天的黃昏在這樣即奇怪又很正常的局面下慢慢度過。
魏軍士兵疲勞過度士氣低落，可是人多勢眾。劉武也不敢沖過去找晦氣，他就那麼點人，佔點便宜就不錯了。到黑夜來臨前他們估計殺死了約二百多魏兵，跟打麻雀似的，而自身只損失了一個人章那死掉的是劉諶府的一個家奴，他運氣不好，正好讓一個臨死前絕望的魏兵一弓箭咬中大腿，之後因失血過多腦袋發空，便被幾個突然從燃燒的竹林中竄出的魏兵拉下馬捅死。
其余人情況都還行，就是又多了大大小小許多傷口。
這天對于江油城上而言，那些漢軍的弟兄們和仇恨不已的漢國百姓們純粹是觀看欣賞，魏兵一心要對付這些騎兵，壓根沒來騷擾過一次也不願靠近。那些弓箭手們只好一邊看一邊大聲叫好，再來點小酒喝兩口潤潤嗓子繼續喊。
如果月亮能再圓滿些……可惜月兒彎彎，除了那些燃燒中的樹木附近，其余地方依舊沒入黑暗。
天與地合而為一，人影再不可辨。
「將軍，我們是不是該回城？」劉武身邊那個廣都籍的老兵周大很是憂慮的對劉武建議，「這種夜晚對我們很不利，要是他們反過來偷襲我們，我們就只有拼光了。」
騎兵並不是夜戰兵種，除非明月當空四野皆可見。
這一點劉武怎麼會不懂？可劉武不甘心，這一個黃昏死戰雖然射殺頗豐卻也並未達到預定目標。誠然因為這二十多人騷擾魏兵才到現在也沒能兵臨城下開始展開攻勢，可是關鍵在于這個魏兵統帥死守住左譫道入口，又在修築拒馬，顯然知道劉武可能的意圖，他們無法沖出敵圍將左譫道燒毀。也意味著魏軍的補給線仍將安如磐石，劉武已經無計可施了。
「將軍，小人不是怕死，」周大生怕劉武誤會又道，「小人只是明白現在我軍兵力這麼單薄，損失不起。」
「知道，」劉武抬手阻止周大的話，然後轉身對身後已看不清面目的眾人怒喝章「我們回城！」
這是無奈，留在平原里也已經很難生存了，不如回城，畢竟多一個人是一個人。雖然這個城並不是陽平關那種可以死守幾個月的雄城，這個城太單薄了。弱點那麼大，既然對方主將不是笨蛋，攻下這個城僅僅是時間問題。
听天由命吧？
一行人回到城下向城上叫關，城門很快打開。
霍俊等留守人員與劉武等匯合，大家先說了些閑話，當然那個該死的臭丫頭還是沒找著，大家也不再多問。
此後劉武稍微提到關于這個壩子入口兩端的魏軍營寨問題。
「將軍，南邊那個營末將在城牆上瞧得分明，南邊入口那邊大概有四五百人，他們是打算把我們退路堵死，順便提防我們的援軍增援，」霍俊說，「不過將軍，我發現所有的魏兵好像都一點戰意沒有，是否都是些疲兵？」
這小子雖然遠在幾里之外連人的臉都看不到卻一樣能從戰場反應猜到對方情況，這股眼力已經很驚人了。
若是肯多識點字再多讀點兵法，做個都督也是可以的。
劉武很是嘉許。
「嘿嘿，那是自然。我的願望是成為跟王老將軍一樣的名將。」霍俊嘿嘿笑了。
他的意思是成為王平一樣的名將，不過王平的另外一個為人所共知的是——他是個一生只認識幾個大字連自己名字都不會寫的大文盲。
霍俊的隱含意思就是他對劉武讓他學學寫字沒興趣。
劉武正要生氣教訓霍俊，霍俊馬上眼珠子一轉轉移話題章「對了將軍，我們現在已經準備好了一切，下面的事情您不用當心了，您還是帶著弟兄們趕快走。」
「為什麼？」
劉武愣住了，他沒想過霍俊說這種話。
「哎呀，您真是聰明一世糊涂一時！您跟弟兄們這麼點人對江油有什麼幫助？可是您和弟兄們都騎著馬呢，那些魏國蠢豬的肥豬蹄連拉車的馬都追不上，他們哪里追得上我們那些可愛的戰馬呢？到時候您跟弟兄們要是見情況不好，就將這滿山遍野的枯木全點燃！我倒不相信呢，這些魏狗是天上的神仙能從火堆里穿過？還不是得繞遠路！東繞繞西繞繞，繞的他娘的腿發軟。」
這是霍俊在城牆上看劉武等人縱火時閑得無聊聯想的賤招。招雖然賤，但對于現在兵力奇少的漢軍卻是非常非常的有用。從江油到涪城一路上到處是崎嶇的山林小道，高高低低的。
要是全點上火……不怕魏國部隊腳力快。
劉武再次不得不承認，這個霍俊歪點子實在是又多又妙，他這二十來人能殺多少魏狗？也不過是想拖上一拖，沒想到放火放到這地步也有這功效。
「可我們走了這城內可就只剩下你跟僅有的幾個弟兄是老兵，就你們幾個加其他的人守得住麼？」
這是劉武最擔心的地方。
「都到這地步了什麼守得住守不住的？」霍俊不耐煩道，「您就別管我們了！您放心，我霍俊是想當大都督，可卻是我們大漢的都督，我絕對不會像那個該死的馬邈出賣帝國去做魏狗的順民漢奸！」霍俊望著周大說道章「黑子，你小子不是埋怨沒仗打麼？這次不要跟著我了。你小子箭法準，比我還強。在城上那些魏狗全讓小兵們賣命，留在這兒只有小蝦米射。要是你跟著將軍，沒準還能陰死個把魏狗的大頭目呢。」
那些劉武的親兵們一陣哄笑，周大也點頭同意了。
劉武隱隱覺得有些不安，霍俊也不由劉武等人分說，望著身後眾人高呼章「來人哪，將馬匹背上物資補充滿，然後將這些人都趕出大門，這里用不著他們！」他頓了頓又大聲吶喊章「你們可看清楚了！我們的人今天下午就出去求援了，這些廢物魏狗讓我們區區二十幾個弟兄就耽擱了大半個下午，看看就知道這些都是些沒有的。而且涪城離我們可不太遠，等我軍援軍大至便是我等建功立業之時，到時候打退魏狗人人均有封賞，這可是萬年難求的大好機會，功在社稷天下聞名，而且皇帝一定會重重賞賜的！」
小小江油城門附近一陣歡呼。
魏軍廢物？
劉武不知道說什麼好。
這些魏軍非常悍勇，都是隴西精兵。就算是一臉菜色、疲憊到眼楮都睜不開還能強行拉弓射箭，若是漢國士兵累到這種地步怕只有閉目待死的地步。哪里還及的上這些魏兵呢？
可是他不能明說。
這世上很多事情就是如此章給希望就得說謊，而說實話就是沒有希望。
半個時辰後，勉強休息一陣的劉武等一行人再度離開江油城。
這一次他們是牽馬緩行模索著靠近魏國南側的營區。他們在靠近敵方營區時突然點亮火把，上馬急速通過。由于並不是交火只是穿過，再加上魏軍疲勞過度，雖然留有少量人手準備防止漢軍夜襲，卻也僅夠自保。
那些剩余的南營魏軍一個個倒在被窩里鞭子才抽得醒，實在是無法湊齊足夠兵力攔截。
蜀軍二十多騎迅速通過。
臨走之前還在這小小營壘里放了把火，魏兵望著漸行漸遠的漢軍馬隊破口大罵，同時奮力滅火。
這天的夜襲魏軍南營被燒爛不少的帳篷，被窩毯子也損失不少，鄧忠都覺得很是焦頭爛額心煩不已。鄧艾連夜派人給兒子傳話又是一頓臭罵章怎麼搞的這麼個小小關卡防御這麼點人都守不住。
到第二天天明，鄧忠又听到更差的消息章在南營南側不遠的地方又看到那該死的血屠夫，那人帶著二十多個蜀兵像討厭的蒼蠅，即不靠近、也不遠離。
「欺負我軍沒馬？」鄧忠咬牙切齒的望著那該死的二十多個南蠻子，「你們這些該死的！要是老子身邊有幾十匹馬非宰了你們不可！」
話音剛落，蜀軍那邊飛來一箭，幾個鄧忠的親兵忙拿出盾牌來擋，同時將主將拉到身後。
箭直直扎在木盾上，入木三分，而且正是剛剛鄧忠站立的地方。
那一箭正是周大所射，用的是劉武的愛弓射日。眾蜀兵有些可惜，就差那麼一點點就能射中那個魏軍官員。
「給我追！」
鄧忠大怒，他指著南邊大吼，眾魏軍面面相覷就是不動。
還是身邊的一個親兵解勸道章「將軍，那些人可是騎著馬我們靠腿追是不可能追上的。而且大帥給您的命令是守住這個谷口不是追擊。」
鄧忠憤憤抽出寶劍大吼一聲，他把身邊一個木樁砍碎發泄，然後平抑一下內心的怒火再度望著眾人大聲道章「所有人注意，不許出營門。他們若射箭，你們可以還擊！我們營中那些箭法好的都給老子狠狠射，射死一個老子重重有賞！」
于是，南營出現了一幕奇觀章那些漢魏兩國的士兵們就在很近的距離上互射，就是誰也不靠近對方，一個是知道實力不濟，一個是知道追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