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謀伐
劉武進入涪城便在城樓內席地酣睡。
兩個時辰後，一只穿著破破爛爛蜀國甲仗的軍隊從涪城北方左棧道入口出現，人數大約有四五十人左右。他們身後是一大堆的難民模樣的隊伍，男女都有，你攙我扶。
這支難民人數約一千開外。
涪城牆上蜀**民一陣嘩然，不知道這些人到底是哪兒來的。那些身著破爛的蜀兵慢悠悠來到北門位置，站在城外。不久其中一人出列，沖著城上大喊章「快開城門，我們是漢德縣的民眾。」
漢德縣轄下就是劍閣，似乎這些難民就是逃避漢德兵禍來著。下面的那些百姓們都是一口的蜀腔，七嘴八舌的要城上把門打開讓他們進去住一晚。
諸葛顯正要叫人開門，卻被李果攔住章「小少爺您可真是單純，現在守城主將可不是您！您得問問侯爺。」
他可不樂意再讓那個叫周大的小子吹胡子瞪眼，若出了什麼事他也不想負責。
鄧艾站在那些江油降民中間。
這些人那些喊話的就是原先的隴西人，馬邈家那個女奸細派下屬見狀趁機聯系，也沒有什麼別的要求，只是說萬一以後如何如何。這些隴西人對于當年被蜀兵挾制來到蜀地本來就有些心中不忿，再沖著漢魏兩國力對比，加之也沒讓他們立即反水，只是長期潛伏，出賣魏國也不太可能。人就是這樣，當漢國國力還算強盛時他們才不會考慮冒著巨大風險幫助魏國呢。不過現在漢國瀕臨崩潰，那些原先根本沒有價值的所謂約定就此成為江油城的喪魂一擊。
唯一的問題是那些不長進的隴西兵哪管什麼老鄉不老鄉，是個女人就上。弄到最後城內的十家奸細只剩下七家，而且為了消除這些人家的怨恨，鄧艾將那些犯錯的隴西兵都狠狠痛責幾十軍棍發到後勤隊負糧去了。其中最過分的幾個也就是動手殺人的，被鄧艾交給那些奸細家族處置。幾個人頭落下軍中人人驚恐，也消除了那些出賣江油卻依然不得好處的隴西江油人心中的怨憤。
一舉兩得。
就此那些奸細們終于帶領鄧艾自江油城東側小道翻山越嶺繞過火場直達左棧道，他們順著棧道直往南行。這條小道，如果不是住在江油的人，根本不會知曉。
兵法說，間為諸法之首，果然不假。
身邊一樣在鎧甲外套著漢國農夫衣服的師篡慢慢從農夫中間擠到鄧艾身邊，低聲道章「大帥，有個壞消息。」
鄧艾一驚，沉聲道章「說！」
「屬下統兵三百趕完少將軍那邊，」師篡道，「但少將軍已經離開涪水峽谷了，屬下也並未發現敵將的蹤跡。」
鄧艾惱怒異常，怒斥道章「他們行進為何如此迅速？老夫不是讓他們至少拖到今天黃昏麼？」
師篡連忙解釋章「少將軍也想讓士卒緩行，可是這個時第是北風。」
鄧艾有些明白了，沉默無言，長嘆道章「功虧一簣！」
如劉武所願，鄧忠正是帶著那些魏兵追擊劉武的，他們追得很幸苦，可鄧艾沒安好心。師篡跟著鄧艾一起走小道，等穿過左棧道後鄧艾繼續奇襲涪城，而師篡趕去合圍劉武……誰知道時間上出現了錯誤。由于北風山火更大更猛也燒得更快，劉武是一波一波點一波一波退，巧合的是幾年前這一代曾經爆發過山火，導致這一帶喬木稀料灌木居多，火勢在短期內會更加猛烈卻更加短命。
所以現在劉武原定騷擾計劃時間縮短，鄧忠也沒能將傻小子騙留在山谷中。
鄧艾心中一陣惱怒，身邊的師篡又低聲叫嚷章「大帥您看，城上那些南蠻子在做什麼？」
鄧艾回頭望去，只見那些南蠻子城上，好多女人正在撥弄什麼物事，不久一個系著麻繩的大竹筐被這些女人們七手八腳從城牆上垂下。
城上有個大嗓門的喊話章「先來個人坐竹筐上來，我們將軍有話要問。」
「糟了！這個城的主將很謹慎，看來恐怕難對付的。」鄧艾身邊的楊欣情不自禁喊出聲來。
這是實話，師篡看到鄧艾面色不喜，忙叫楊欣向主將賠罪。
「算了，你找個能說的去一個，听他們的就是。這個城不比那個江油小城，倉促之間我們沒法攻下。」鄧艾向師篡招招手淡淡道章「听天由命吧？」
師篡抱拳離開。
只能看運氣，要是好運也許會成功，要是那個奸細上去後讓城上蜀兵分尸……那只要放棄了。
這座城牆高城厚人頭攢動，雖然看上去大多都是些女人，也不是鄧艾單靠這一千又趕了一天一夜路的疲兵就能拿下的。都怪那個該死的血屠夫和他那些該死的部下耽誤他們的時間壞了他們的好事。
本來鄧艾的部隊可以安安靜靜拿下江油，此後以江油糧草為補充先將陰平道上那些被糧草運輸束縛無法前進的部隊釋放，這樣，鄧艾就可以擁有兩倍乃至三倍于現在這兩千多人的實力。
此後兵進涪城，六千精兵對付這些女人還不容易？
到時候佔據涪城再度收集糧草，涪城囤積的糧草肯定遠遠超過江油。這樣鄧艾可以解放陰平道上剩下全部兵馬，很快他就能將至少一到兩萬隴西兵帶入蜀地。
至此大事已定，漢國就是有通天之能也休想回天。
可是現在都讓那小子搞得一團糟。
本來想讓弟兄們在江油城大吃一頓補充體力再徐徐進發，只要在靠近涪城時突然襲擊沖進城內就可以結束戰役，可現在卻被迫放棄改為強行軍爭取時間。
鄧艾穿著老農衣服，一個破爛氈帽戴在頭上，懊喪不已的望著城上動靜。不久他看到城上那個奸細望著城下招手一臉的笑容。那個奸細身邊一個蜀人探身朝鄧艾方向大喊，北風，還好嗓門夠大，前面的魏人勉強能听見章「哎！我們馬上開門，你們進來啊！」
看來那個師篡找的奸細口才倒是不錯，鄧艾心中的焦慮稍稍退卻。
這支由穿著從江油戍帶來的蜀兵衣甲的魏兵部隊和扮成難民的魏兵們開始往涪城靠攏，一切都似乎唾手可得。直到……魏兵們離洞開的北城門只剩下三四十步遠，城上密密麻麻站滿了人，無論男女。
就在這時，城上突然向射出魏兵射出弓矢，一開始是一支，不一會兒城上女人們一邊哭嚎不敢往下看，一邊抬起弓弩向著城下射擊。魏兵們慌成一團，不時有人被那些亂飛的弩箭射中。近在咫尺的涪城大門，也在最快速度下被城內蜀人合上，這是詭計！
鄧艾怒目圓瞪，抬起藏在背後的木盾擋到面前截住亂飛的弩箭，他大聲發令章「撤退！」
魏兵們留下一些三四十具奄奄一息的軀體，終于逃出城上弓弩射程之外。那個剛剛沖著鄧艾一臉笑容的坐竹筐上去的江油人被那些怒不可遏的涪城男子們你一刀我一刀砍碎丟到城牆下。
城上。
周大破口大罵章「你們這些娘們怎麼搞的？你們要再遲點射箭我們就能打他們個措手不及。」
也不知道是那個女人第一個射箭的，真是該死！
現在倒好，那些魏兵們全像兔子似的逃得遠遠的。沒有城上箭弩支援，單靠這涪城幾百新兵對付那些近千的疲兵也是很難的。劉武只好以最快速度下命令關上城門。
多好的機會，就這麼讓那些膽小的女人們一陣亂射射沒了。
更離譜的是關于那個該死的奸細。以他那種緊張兮兮的表情一上城牆就被眾人識破這也沒什麼。可是那些蠢貨完全沒有理會將軍的意圖，將那個好好的能夠問出很多東西的好材料就為了泄憤輕輕殺死。
太可惜了。
「我們連對手是誰都不知道呢，」周大憤憤道。
諸葛顯和李果都有些尷尬。
他們雖然都很聰明但上了戰場後還是些戰爭菜鳥，一些軍人該有的常識都不懂，身為涪城臨時主將也沒約束好那些憤怒的人們。
「算了，我們已經從他嘴里知道那些是隴西人不是麼？」劉武說道，「問不問都一樣，我已經猜到這次來的人是誰了。」
「將軍，難道是……」周大聞音知意，臉上滿是驚愕，「那說話口吃、放牛的老東西？」
劉武沒有直接回答。
他望著半空中那輪血色冬日內心淒涼，沉默了許久自言自語般低聲呢喃章「是他，一定是他，不然誰會這麼大膽敢穿越陰平？」
周大直吸冷氣。
天空依舊是那種不純潔的藍色，到處是煙和血的味道。劉武閉上眼面色痛苦，他憶起當年身為一個小兵在隴西軍前效力，後來一仗又一仗，最後得到夏侯霸的青睞。本來老將軍還要將他的女兒蠻蠻許配給這個小將金武為妻。可惜到最後，他身為兒子不能忤逆父意，不能拒絕吳氏家族再續前緣。
雖不能成翁婿，但將軍對他的知遇之恩劉武永生不忘。
而將軍戰死洮陽城下就是那個放牛口吃的老東西干的好事。
「將軍，那個該死的放牛老頭兒現在就在小武子面前，可惜小武子手上缺少實力不能為您報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