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奸
劉武離開霍俊等回到自己臨時下榻房間後坐回矮榻，他望著低案上那些準備許久的食物發呆。
肉早已經冷了、酒也是冷的。
他也沒心情生火暖酒，直接拆開封泥抹淨沿口，就著壇子昂首大啖。
一口兩口三口……吞掉小半壇只覺得心里胃里都是涼颼颼的，才倒在矮榻上閉起眼什麼都不想。
空月復喝冷酒果然是要不得的，過了一會兒劉武就覺得頭有些微微迷糊。
不久，就听見門外一個女子嬌滴滴的聲音︰「侯爺可在麼？」
「誰？誰在外邊？」劉武大著舌頭喝問。
借著房中那一盞昏黃油燈照耀，劉武隱約看見門被拉開了，兩個女子一前一後站在門首，她們一進門就反手將門關上。
劉武好不容易才認出來，那兩人是馬邈的兩個女人。此刻皆花枝招展，嫵媚動人。
「你們來做什麼？出去。」他想一個人靜一靜。
柳秀秀淒楚的望著劉武︰「侯爺，您是討厭我們姐妹麼？」
劉武懶得回答，不予理會。
「我知道，您從來沒正眼瞧過我們姐妹！您眼中只有何姐姐，我們算什麼？我們姐妹在您面前，只不過是何姐姐身邊兩個微不足道的伴舞。現在更糟，我們還是兩個破鞋爛貨沒人要的東西。您連瞧瞧我跳舞都不肯了。」
說罷大哭。
男人的血，女人的淚。
劉武听得腦袋疼，加之半醉半醒，便向這兩個姐妹招招手︰「舞來！」
女人歡呼雀躍，一個伴舞一個勸酒就像當年劉武剛剛歸宗正名後時常在那座奢華之地美麗的歡場，在何倩陪伴下疏解懷才不遇的憂憤，所不同的是如今身邊並非何倩，只是當日那兩個遙不可及他也從無過多注意的伴舞女孩兒中的一個。
不久劉武就被這對姐妹灌到酩酊大醉。姐妹們也終于停止歌舞，靜靜望著那個爛醉如泥的男人。
「姐姐，怎麼辦？」柳媚兒看著柳秀秀小聲問道，「是不是把信石粉加到酒水里？」
柳秀秀揚揚秀美的柳眉，目光冷峻死死盯著妹子冷冷道︰「你說什麼？」
「我是說，用信石，那個，那個，」柳媚兒結結巴巴，她看到姐姐慍怒，口齒越發不靈便，「只要立下這件大功，我們、我們也，也該回……」
「蠢貨！城內外到處是士兵。」柳秀秀狠狠道，「立下這個功勞，我們會連命都丟掉。」
「可是我們接到的命令不是，不是讓我們有，有機會就，就刺殺蜀國重要人物麼？」妹子期期艾艾小聲提醒姐姐，「何況我們是魏人。我們家族……」
「魏人？家族？哈！」柳秀秀立馬打斷妹子的話，一臉怒意，「魏人？我們姐妹天天被困在那個該死的牢籠里天天給那些蜀中的達官顯貴後裔賣笑，我們被那些愁男人佔便宜時他們在哪兒？家族？哼！你忘了是誰喂你麝香附子茯苓湯的？多虧我的女乃娘學過幾天醫術聞出那股子味道，要是連我都喝了那我們姐妹不是太可憐了麼？」
柳秀秀獰笑看著面色慘白的妹子狠狠道︰「怎麼樣？這麼多年來那麼多男人玩過你，你從來沒斷過月事吧？哼哼！那藥可是厲害無比，我只是不願意，不然早就給那頭肥豬生下一男半女。你能麼？這都拜我們那個慈眉善目的伯母所賜，好個家族！」
房內突然一下子安靜了，只剩下那盞久久燃燒、露在油盞外的燈心草捻幾乎殆盡的小小油燈跳動的火光。
很久才听見女子低低的啜泣。
柳媚兒悲切道︰「她為什麼要這麼做！為什麼？我們父親為國戰死，我們姐妹也為了國家才淪落到這種地步。我們為了國家犧牲了一切，為什麼還要這樣對我們？」
柳秀秀搖搖頭︰「你忘了我們那個外祖母了？以她的身份，還不算漢國人嗎，可她又算哪門子漢國人啊？請別忘了我們是女人。」
她們的外祖母在剛剛綻放的花季歲月就淪為未來丈夫的俘虜。此後那個不解風情的粗魯男人奪去了一個少女的夢想。漫長的人生歲月，一個少女帶著憂愁煩惱就在那座大宅子里慢慢走完。可是在她人生中最後的歲月回憶的卻不是為返回故國而煩惱，僅僅是抱怨她的丈夫那時已經太老了，沒能多活幾年。
一切的改變都是從孩子出世開始，這就是女人哪。
美人計就是在玩弄感情，可是感情這個東西又怎麼是可以隨便拿來玩的？
沒有什麼力量超過一個孩子。面對自己的後代，那些信誓旦旦要報國的美人怎能不動搖？所以為了控制方便，索性將這些美人絕育。
柳秀秀抱住妹子，輕輕撫模妹子的香肩低聲安慰︰「別哭了，事情都過去的，你我都沒有辦法改變，我們姐妹也只有走一步是一步。」
柳秀秀哄了好一陣妹子才收住淚水。
「現在，我們姐妹該考慮一下該怎麼辦，」姐姐指著那個爛醉如泥的劉武，語氣悠然閑適，「這可是個大好機會！我們姐妹斷斷不能錯過。」
「那姐姐，我們要怎麼做？」柳媚兒哽咽道。
「傻丫頭，都說了不殺他，還不懂麼？」柳秀兒笑嘻嘻道，「還把那種你常帶給那肥豬吃的藥粉取出點調入酒水里。」
柳媚兒滿臉羞澀，她從貼身小衣內取出一個還有余溫肌體香味的小荷包，自內模出一支瘦長竹節小管，她將竹管內的粉紅色粉末倒出一點點入還留著四五分滿的酒樽中，此後用小手指攪了幾下，直到藥粉充分與酒水融合才端起，她飲了一口並含在嘴里，走到劉武身邊慢慢蹲下，將酒水一點點吐到劉武尚且微微張開未曾合攏的口中。
兩女等待很久，劉武還是一動不動。
「姐，他沒反應啊？」柳媚兒紅著臉說。
「哎呦，笨死了，」柳秀秀拍著自己腦瓜道，「他醉的這麼厲害，當然不會有用。」
柳秀秀還想說話，就听見門外一陣喧鬧吵吵嚷嚷著，似是許多人往這邊走來。
「姐！怎麼辦啊？」听著那些男人都快到門首了，柳媚兒嚇得魂飛魄散。
「閉嘴！不要開口！」
「怎麼辦啊？姐？」柳媚兒快哭了。
「閉嘴！」柳秀秀低聲喝斥，這個妹子真是讓她頭疼，膽子出奇的小。她連忙安撫妹子︰「我有主意了，你不要吵！」
……
門外是男子們的笑罵聲。
「霍頭兒，日後您肯定第一個飛黃騰達，到時候別忘了拉弟兄們一把。」「好說好說，哈哈，到時候送你二十個美女。」「暈死，我可不想精盡人亡，我也不貪心，美女幾個就行，剩下改賞我個校尉官做做好麼？」「行！賞你個典農校尉。」「哇！霍頭兒好摳門兒，不給個將軍至少給個積弩校尉吧？再大點也行，別讓弟兄們做農夫頭兒，好丟人的。」「就是就是，霍頭兒當大都督時別忘了弟兄們啊？」「嘿嘿！」
這些听李果講未來講到都很興奮的親隨們也不知道是誰建議的，決定一起來給將軍守一夜，眾人哄笑著都來了。
他們都知道劉武睡覺睡得死，干脆把食物和酒全端來打算在劉武房間里一邊聊天一邊喝酒吃肉。
眾人剛剛打算推門進入，就听見房間里面女人的驚叫︰「將軍，不要，不要這樣，啊！……」
「倒，將軍，將軍沒睡啊？」周大目瞪口呆望著身邊一樣張口結舌的兄弟們。
「將軍好厲害，听到俺們在外面還玩得這麼開心！」
「靠！都給老子滾蛋！別惹得將軍生氣，否則有你們好受的。快滾快滾！」
「哇！霍頭兒，我們走，那你呢？」
「廢話，我當然得保護將軍。」
「頭兒，我第一次發現你這麼無恥，這種事兒都說得理直氣壯。」
「算了算了，一起走一起走，省得將軍日後連我也整。」
「嘿嘿……」
……
房中，兩姐妹坐在那個睡得死沉沉男子身邊，香汗淋灕，她們安撫著狂跳不止的芳心，喘息著對視著。
兩姐妹相視一笑，得意非凡。
這個主意不錯，有這些小兵作證，劉武休想撇清跟她們的關系。
「姐姐，他會不會還不要我們？」柳媚兒還是微微有些擔心。她們又不是良家女子，這位軍權在握的漢室宗親，雖然在蜀中情況很糟，但對付她們這種身份的想拋棄也是輕而易舉。
「他不是那種男人，哼哼，我知道的，」柳秀秀信心滿滿。
她望著劉武那張英俊安詳的面龐，蹲痴痴的模著，恍如囈語︰「那個小賤人何倩真是好命啊，竟能夠把這種傻男人騙上手，呵呵。也不知道那個小賤人怎麼會猶豫的，多好的機會啊？她不想嫁進去隨她的便！反正現在輪到我們姐妹了。」
越模越開心，她笑嘻嘻望著妹子嗔怪道︰「你還在等什麼？把被子拿來。」邊說邊慢慢褪去劉武身上的衣服。
沒什麼好猶豫的。
本來拿下蜀中後，晉公論功行賞或許會對這對姐妹為國獻身表示憐憫︰也許是讓密使將這對姐妹送給哪家為妾，隱姓埋名一生。這些為國做奸細獻身的女兒家不能生育注定晚景淒涼。可偏偏那個姓鄧的沒用，戰役失敗。
害得她們姐妹多年的辛苦付之東流，結果也就談不上什麼功勞。
而且背負著叛臣家眷身份也再無價值可言，連這種晚景淒涼的小小幸福都不會有。她們只能在蜀中悲慘的生存到年老色衰孤獨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