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匣子村干板賢臣上
就在大家忙著給南副縣長送行的時候,原小生已經一個人騎了單車走在了去匣子村的路上。
就在昨天晚上,原小生剛剛從衛生院回到機關大院,就見機關大門口黑乎乎地蹴一個人,在那里呼哧呼哧地抽煙,那煙頭的火光忽明忽暗,猶如黑夜中的鬼靈一般。原小生過去後,一眼就認出了是匣子村的村長範李俊,急忙上前拉了手,笑問道︰「範村長,這麼晚了,你在這兒干什麼呢?」
範李俊這才站起來,對原小生笑了笑,卻道︰「沒事,沒事,想找趙書記反映點情況,打電話又打不通,這才跑了下來,剛才門房的尉師傅說去衛生院去看什麼縣長去了,我就沒敢打擾。」說著又笑了笑問道︰「你應該是從衛生院過來的吧,趙書記快過來了嗎?」
趙學東的手機是雙卡雙待的,晚上一般就會把公開的號碼關掉,只留一個號碼,而且這個號碼只有少數幾個人知道。難怪範李俊打不通了。
當時趙學東已經走了一段時間了,應該是沒有回鄉政府,直接開車走了,範李俊這才沒有踫上。原小生只好對範李俊實話實說道︰「趙書記已經回去了,你有什麼事兒,如果方便的話,先給我說說,我看情況再給趙書記匯報。你看行嗎?」
原小生這個通訊員已經干了小半年了,村里的干部也都把原小生當成了趙學東的秘書。其實按照現行體制,鄉鎮黨委書記是沒有權力陪秘書的。老百姓哪兒懂得這里面的道道,姑且這麼認為罷了。
範李俊似乎有些為難,沉默了半天,嘆了一口氣,可能是考慮到事情緊急,就斟詞酌句道︰「原主任,是這樣的,本來我也不想給鄉黨委政府添麻煩,可是尉小黑也實在太過分、太囂張了,竟然在村里大搞賄選,而且公開開了價格——一張選票十元錢,外加一盒紫雲煙。我剛才出來的時候,還見他拉了一面包車的東西挨家挨戶地送。這也太不像話了。」說完就憤然了起來,脖子上的青筋都根根地崩了出來。
原小生听完,馬上就明白了。其實在農村換屆選舉中,賄選已經形成了一種風氣。因為吃了多年的虧,村長選舉前承諾的事情,往往得不到兌現,老百姓也變精明了,听你承諾,不如現要錢物。承諾的事情,到時候兌現不了,小老百姓也拿你沒辦法,給的東西卻是馬上就有的實惠。哪里還管誰當村長誰當村長。
匣子村更是聞名遐邇的賄選大村,每年換屆選舉,鄉鎮雖然都要成立以紀檢書記為組長的專門督查組下去監督賄選問題,卻也不能二十四小時蹲點,賄選事情還是會照樣發生。
匣子村盡管屆屆搞賄選,卻也屆屆平穩過渡,沒有發生過什麼大事。這次卻有些異常,前幾天剛發生了村民圍攻計生辦人員的事情,現在又搞起了賄選,而且是明目張膽、明碼標價地購買選票,這就未免有些太過分了。
原小生想了想,覺得事情的確挺嚴重的,馬上撥通了趙學東的手機,請示趙學東該怎麼處理。不巧的是,因為南副縣長的突然來訪,趙學東正帶著陳永年在河灣縣城連夜購買土特產品,一時也回不來,就叮囑原小生不要輕舉妄動,給馬雲貴打個電話,讓原小生和馬雲貴帶著錄像機連夜去匣子村取證。
原小生就急忙給馬雲貴打了個電話,卻不知道馬雲貴正在床上給老婆交公糧。公糧還沒有送出去,原小生的電話就打了過來。馬雲貴遲遲不接電話,接了電話卻是馬雲貴的婆娘那尖刻而煩躁的聲音︰「深更半夜的讓不讓睡覺了?」說完就把電話掛了。
馬雲貴同志,要交上這份公糧,就不得不從頭開始一遍,受累就不用說了,關鍵還牽掛著電話到底是誰打來了。慌慌張張地將婆娘的腿搭在肩膀上,貼著,接觸面大一些,或許能快一些,吧唧吧唧地又胡亂運動了一會,總算完事。心里難免也要把打電話的人罵個體無完膚。
公糧交出,馬雲貴總算松了一口氣,急忙拿起電話看了一下,發現竟是原小生的手機號碼,就有些悔恨剛才太草率了,不該那麼著急忙火地完事,應該再細細品嘗一番才夠滋味,畢竟上了年齡,有一次就少一次了。老婆一旦絕經,自己的逍遙人生也就算走到了盡頭。
馬雲貴正兀自惋惜,手機卻突然又響了起來,吱吱哇哇地一陣亂叫,馬雲貴嚇了一跳,見是趙學東的手機號,就急忙接了起來道︰「趙書記,你好。」
趙學東剛才听原小生說馬雲貴不接電話,心中難免對馬雲貴這個人有些看法,更何況馬雲貴平時就對他這個黨委書記就陽奉陰違,要是在過去,他或許會選擇一個相對溫和的口氣,但是現在情況不一樣了,牽上南副縣長這條線,他趙學東就等于在河灣縣找到了一座大靠山,底氣自然足多了,哪里還用顧忌那麼多,開口便是質問的口氣︰「雲貴同志,你是怎麼回事。怎麼連電話也不接了?現在正是農村兩委換屆選舉的非常時期,你作為紀委書記肩上背負著尉南鄉兩萬八千名百姓今後三年的廉政希望,你怎麼能如此不負責任呢?」
原小生剛才給趙學東匯報的時候,還給馬雲貴留了幾分面子,沒有說馬雲貴的婆娘接電話罵人的話,要不然趙學東的話會更難听。
馬雲貴也想不到趙學東開口就是訓責的口氣,心中雖然不悅,可人家畢竟是黨委一把手,你再怎麼有意見也沒辦法,只好賠笑道︰「趙書記,實在對不起,剛才小生打電話,我剛好睡著了,婆娘接了電話。你也知道我那婆娘,就是個不懂規矩的貨。」心里對原小生狠狠的,也只好把責任推到婆娘身上。回頭看了一下已經完事的婆娘,發現婆娘在享受完人生的大餐之後,早已如死豬一般呼呼睡去了。
馬雲貴這麼一說,趙學東也是過來人,自然就猜出了七八分,也不再計較了,口氣緩和一些道︰「現在有這麼個情況,有村民舉報,匣子村尉小黑在村里搞賄選,你馬上和小生帶上錄像機過去一趟,務必取得一手證據。」說完沒忘記加上兩句,你是老黨員,是鄉黨委班子成員,應該為黨的事業盡職盡責,我說你也是為了你好,你不要見怪等等之類的撫慰話。馬雲貴嗯嗯呀呀地應著,穿了衣服,開了車,到公社叫上原小生和範李俊往匣子村趕去。
三個人趕到匣子村已經是晚上十二點多了,除了一陣陣雞鳴狗叫外,大街小巷連個人影也沒有。馬雲貴就沒好氣地將範李俊訓責了兩句,說範李俊無事生非,見風就是雨,還讓不讓睡覺了。說著,也許是剛才在婆娘身上消耗過大,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哈欠。
範李俊自然不服氣,下車就近叫開了一家門,問尉小黑剛才有沒有給他家送錢、送煙,開門的中年人,穿了一條秋褲就跑了出來,冷的瑟瑟發抖,見是範李俊,又听說送錢、送煙,揉了揉睡意朦朧的眼楮,沒好氣道︰「我說範村長,你是中邪了還是神經了,誰沒事干給人送錢送煙啊,你以為這世界上真有聖誕老人啊。」
此時正是陽歷的十二月二十五日,西方世界的聖誕節,受西方文化的影響,就連河灣縣尉南鄉匣子村這樣的窮山僻壤也不免受到牽連。中年男人或許是睡覺前陪孫子看了聖誕老人送禮物的童話,才即興用在了範李俊的身上。
範李俊就不好意思地對中年笑了笑,一臉歉意道︰「打擾你睡覺了。」
當然,如果不是因為選舉,膽敢有人對範村長如此講話,馬上會受到範村長的一番深刻「教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