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寅時,天地日月交替,白霧濃濃,世間冷清。
「公子,該出發了。」定陽王府東院,一名豐胸翹臀,身穿大紅色綢裙的女子敲了敲門,輕聲道,在這寒冷的大冬天里,就連孔武有力的大男人也不敢穿的這麼單薄,但是這紅裙女子卻仿佛對寒冷沒有感覺,容顏紅潤,怡然自得。
「嗯。」
寂靜的房內,淡淡的應了聲,再次平靜了下去。
紅裙女子也顯得極有耐心,神情溫婉,就這麼在門口靜靜站著,霧氣彌漫,紅裙女子也沒有顯現出一絲不耐,霧氣打在烏鬢上,紅裙上,一下子便消失無蹤,整個人挺立在霧氣中,宛如一團跳動的火焰。
房間內,白袍少年緩緩收功,眼眸陡然炸開,光芒射出,像是兩道閃電疾射而出,兩顆漆黑的眼珠子,像是晶瑩的寶石,奪目溢彩。
「實力又進一步,力魄境指日可待。」
感受著體內的澎湃的魄力,夜子軒臉上露出一絲驚喜,三天前與七流將士的一戰,雖說魄力枯竭,受了傷,但是也成功的將魄修上的瓶頸再次減少了不少,隱隱間,竟有突破力魄境的趨勢。
夜子軒忽然神色一動,右手駢指而出,腿腳上閃電般傳來一陣酥麻的感覺,一溜如老鼠般的氣感鑽過腳底板的涌泉,透過三陰交,倏的抵達手指頭上,激射出一道寒芒,宛如一把尖刀。
並且穿行之間,內勁似乎有穿過第三道退步死穴足三里的感覺。
若說之前夜子軒的氣息猶如磐石一般沉穩,但是現在便是厚實凝重之中又增加的一分輕靈,兩者不同的氣息,同時在他的身上展現出來,隱隱間,似乎一對虎熊在他身上咆哮飛舞。
這便是七流剛柔的特征,當然不一定是要剛柔並濟,也可以選擇單一方面,畢竟想要剛柔成五五之數,實在太難,三天前與夜子軒比武的烈虎衛老大走的便是極剛一面。
「內勁魄力都有進步的樣子,唯獨煞氣,一動不動。」
夜子軒無奈的搖搖頭,血煞魔君傳承中也說過,這煞氣經過他再一次的創造,抵消掉之前的弊端,需要通過心境之變,引起天地共鳴,這樣雖然難求,但是每一次的增長都是海量的。
「該出發了!」
夜子軒長身而起,強大的氣勢盡數收斂起來,十四歲的年紀,清秀的模樣,瘦弱的身子,看起來如瓷女圭女圭一般,柔弱無比,和之前沒什麼分別,只是一對漆黑的眼眸中,澄清似水,特別的清澈。
「小凝,你已經可以忽略氣候,寒暑不侵了嗎?」
打開門,夜子軒便看見門外濃霧中俏立的一團火焰,霧氣不能進其身,朝四處溢出。
自從可以開始修習武道後,他也了解了許多武道中的各級特點威力,不再是武道的二愣子,犯一些常識錯誤。
至于小凝,雖是女流,卻也巾幗不讓須眉,達到了七流剛柔的地步。
「尚未火候,只是能驅逐霧氣而已,若是雨水的話,還需再進一步,到現在,我才發現距離小郡主實在太遠了。」
小凝搖搖頭說道,話一出口,心中登時暗自後悔,抬頭望去,只見少年听到這個稱呼,眼神頓時恍惚了起來,小凝可以看得出,在那恍惚的眼神中,充滿了想念。
「好了,我們該出發了。」
一會兒之後,夜子軒如夢方醒,搖搖頭,向府外的馬車走去,小凝臉上露出一絲蒼白,淒涼一笑,隨即消失不見,緊隨出去。
「這一路上怕是不太平靜……」
登上馬車,夜鳴啪的一聲,駕御著馬車,緩緩前進,坐在馬車內,夜子軒拉起車簾,深深看了一眼後方龐大的府邸,而後想到這次的上京之路,心中隱隱間,感到了一層刀光劍影。
天際露出一線光明,寒霧裊裊,一輛馬車從定陽王府緩緩離開,駛向東南方……
這次上路,夜子軒帶的都是自己的心月復屬下,馬夫由夜鳴擔任,其余便是小凝、小曉、小輝三名侍女,自己若是丟下他們,獨自上路,恐怕會更加危險。
………………
「王妃,那小畜生出城了。」
華麗房間中,燻香繚繞,一名全身隱藏在黑袍之中,只露出一張布滿層層皺紋老臉的老嬤嬤,手持一張細小紙條,恭聲道。那紙上的內容,赫然是夜子軒一路上的大致行程。
「嗯,知道了。」
寧王妃抱著一個襁褓嬰孩,輕輕的搖晃著,漫不經心的應答著。
「小姐,那幾個小賤人——」容嬤嬤剛欲開口,便被寧王妃一下打斷︰「記住,叫我王妃,我不希望再提醒第二遍!」
聲音嚴厲,不容拒絕,嚇的襁褓中的嬰兒嚶嚶直哭,寧王妃一臉的嚴厲頓時消失不見,滿面柔情,連逗弄著懷中的孩子,待到哭聲漸小,睡去之後,方才看向容嬤嬤︰「接著說!」
容嬤嬤心中嘆了口氣,面上接道︰「那幾個小賤人對王妃心存叛變,實在死有余辜,不如一齊解決了,正好可以預防萬一。」
說著,望向了寧王妃,一臉期待。
「也好,你自己看著辦吧。」寧王妃目露思忖,最終還是點點頭道。
「是是是!老奴就這去通知宗主,他听到這個消息,一定會很高興的。」容嬤嬤連連應道,一副雀躍的樣子,像是小孩得到了糖果一般。
听到宗主這個稱呼,寧王妃像是被電了一下,輕怕嬰兒的手停在了空中,目光中,透出一片復雜。
………………
「爺爺,那小兔崽子離開了?!」
王府南院,傳出葉賀氣急敗壞的吼叫聲,此時他衣衫不整,一副不可置信的樣子,顯然是剛剛听到夜子軒離去的消息,從房間中急忙趕來。
「不錯,他們剛剛離開。」葉鷹靜靜喝著茶水,臉色平靜。
葉賀突然開口道︰「那我們派殺手去將他殺了!不,先將他綁來,讓我好好的折磨他,種種嚴刑我都要在他身上試驗一遍,我要將他的修為全部廢掉,我要讓他生不如死!」
說到最後,葉賀幾乎雙眼赤紅,神情猙獰,一副擇人而噬的恐怖模樣。
「不行!」葉鷹放下茶杯,輕輕搖搖頭道。
「為什麼!」葉賀一怔,旋即大聲質問道,脖子上一道道青筋跳動起伏,不斷痙攣顫抖著,不管面前坐的是自己的爺爺還是他人。
「放肆!」
葉鷹眉發皆張,勃然大怒,一掌拍在桌子上,砰的一聲,木桌上頓時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枯萎腐蝕,露出一尊掌紋分明的手印。
葉賀方才清醒了過來,放輕了聲音︰「爺爺,為什麼,為什麼不行?!」雖然降低了聲音,但是那雙眼楮中,還是流露出無窮的恨意,恨不得將夜子軒立馬生擒活捉到跟前,啃其骨食其肉。
看著眼前日復一日不斷銷迷的孫子,葉鷹心中又氣又疼,打又舍不得打,罵又舍不得罵,頓時對于夜子軒的痛恨又增加了一層。
「是王妃命令的。」葉鷹道。
「王妃?她為什麼要這麼做?」葉賀瞪大了眼楮,一臉的不可思議,「難不成她看上了那小白臉,舍不得殺他了?一定是這樣,她一定是看上了那小雜種,所以才不讓出手?」
「這小畜生,真是無法無天了!……」
望著隨意猜測王妃的孫子,葉鷹心中無奈苦笑,隨即沉聲道︰「這事你不用管,王妃已經派出了殺手,你只需老老實實的在房間待著,消息傳來,我會派人通知你,你回去吧,還有下次不許在背後說王妃壞話,若是傳到了王妃耳中,可得吃不了兜著走。」
「是,爺爺!」
葉賀嘴巴張了張,但是見到一臉決然的葉鷹,只好極不情願的離開,遠遠的,傳來他對下人的咆哮聲。
望著桌上的掌印,葉鷹心中無奈,他何嘗不想就這麼一掌斃了夜子軒,但是身份不允許,時間不允許,情況不允許,他只能忍,不斷的忍。
………………
定陽郡坐落于大威朝的西北部,一年雨水充足,在一百零八郡中實力居上,從定陽郡出發,趕往武京城,至少需要十天的時間,這還是山路居多的緣故。
馬車搖搖晃晃,在山路間蜿蜒行駛,像是一只緩慢爬行的蟲子,不知不覺已經過去了三天,一路上風平浪靜,沒有一絲異象,反倒是秀麗風景,雄偉高峰,讓婢女們開了不少眼界,她們長久待在府中,有這種表現也數正常。
但是夜子軒卻沒有心情欣賞這些景色,事出反常必有妖,越發的平靜更顯得背後的不平靜,不過看到她們一臉高興的樣子,夜子軒也不掃興,露出一副沉重的神色。
倒是小凝,一路上老是心不在焉,似乎有什麼心事一般。
車廂中,夜子軒閉目靜坐,懷抱丹田,一絲絲稀薄的白氣,從雙掌合抱的一顆赤紅珠子上飄飄蕩蕩,宛如兩條氣龍,順著他的呼吸,先行在他的涌泉,三陰交兩通死穴轉了一圈,鑽入他的體內。
「元陽赤炎珠,果然是好東西,在這光天化日之下,天地靈氣依然如此充沛,再加上自己的苦練,定然可以在這短短的時間內,提升一截實力。」夜子軒收功長出一口氣,端詳著手中的元陽赤炎珠,目光飄忽了一會,便再次充滿堅定。
坐在夜子軒對面的小凝看著夜子軒手中的元陽赤炎珠,目光復雜,特別是看到他眼中掠過的一絲飄忽,臉色更是蒼白了一下,她知道,能讓自己少年老成的公子露出這種眼神,只有一個人,一個女人,那便是這顆珠子的主人。
「小凝姐,你臉色怎麼這麼差,身體不舒服嗎?」小輝目光從車窗外收回,掠過小凝蒼白的臉色,不由訝聲道,听到聲音,小曉以及夜子軒也關切的望了過來。
「沒事,只是不習慣坐車而已。」小凝勉強擠出一絲笑容,其他人沒看出異樣,關切了幾句,便各做各事,夜子軒也囑咐了一句,也閉目進行修煉。
現在的每時每刻對他來說,都是至關重要的,想要在各地青年才俊中搶入前十,幾乎比登天還難。
待到夜子軒閉上眼楮後,小凝睫毛輕顫了一下,藏在袖中的皓腕輕輕顫抖著,眉宇間,透出一抹艱難與痛苦…………
………………
偏僻山路間,一座萬丈山峰高聳入雲,寒霜冬降,半截冰雪覆蓋,通體潔白,與天相接。
半峰上,一名黑袍人背負雙手,注視著山下的幽靜山路,背影瘦小卻挺拔,白雪飄飛,卻不能動搖半分,宛如矗立山巔的一顆勁松,堅韌而有力。
「這次老身好不容易在小姐那爭取來了一次機會,宗主極為看重,三天後,會有一輛古木馬車通過這里,在這期間,你們好好準備吧。」
黑袍人轉過身,面容可怖,皺紋叢生,聲音沙啞刺耳,竟是寧王妃身邊的容嬤嬤,此時她表情淡漠,傲立山巔,一雙狹小的眼楮精芒閃動,無形中,流露出一股威嚴強大的氣勢。
「是,護法!」
在她的面前,站立著幾名蒙面男子,一身白衣與蒼蒼山峰融為一體,在他們的懷中,各自懷抱著一柄寶劍,劍柄劍鞘上,皆刻著一朵黃色菊花,栩栩如生,恣意綻放。
容嬤嬤揮了揮手,冷漠道︰「你們去吧,若是不成功,你們便放心的去吧,你們的妻兒家眷宗派會為你們照料!」
幾名蒙面男子轉身邁步離開,听到這句話,原本矯健靈活身體突然僵硬了一下。
「為了小姐和宗主,小雜種,這次,你必須死!」
待到幾人離去之後,容嬤嬤靜立了一會,突然留下一竄陰冷的聲音,騰身而去,幾息之間,化為一粒黑點,消失在山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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