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一輪耀眼的紅日掙月兌開了黑暗的束縛,從地平線升起,照破山河。
作為大威定鼎天下一甲子的日子,這一天更是意義非凡。一大早,整座武京城頓時一片沸沸揚揚,各處府邸中忙里忙外,大街上更是人來人往,道路積雪已被清掃到兩旁,雖然地面有些打滑,卻沒有影響到眾人的興致。
各種鞭炮聲,鑼鼓聲,孩子的歡笑聲匯成了一首動听喜慶的旋律,每一個人的臉上都洋溢著幸福的微笑,散發著對國家的自豪。
幸福就是這麼簡單,一家人生活在一起,安居樂業,團團圓圓,除此之外,還有什麼不滿足的呢。
定陽王宅內,女婢進進出出,忙的不亦樂乎。而在梅花園里,卻是另一片景象。
一道黑影在園林內四處挪動,獵獵拳風聲不絕于耳。
砰!
梅花樹直直搖顫,灑下漫天花雨。不知打了多久,黑影徑直向前轟出一拳後,終于停了下來,露出一張被汗水布滿的的清秀臉蛋,他的身上也早已汗出如漿,那種粘嗒嗒的感覺讓人十分不舒服,然而他卻沒半點異樣,就仿佛毫無知覺一般。
皇宮白天舉行祖廟祭祀大典,夜子軒雖然作為武比前三甲,卻還沒有參加祭祀的資格。
「元宵佳節,全家團聚,可是我的家呢?……我還有家嗎……」
夜子軒默默的坐了下來,清風拂亂了他的頭發,那雙漆黑的眸子,在灑落的梅花中,透露出一股迷茫。
昨晚經歷了太多的事情,回到房間後,他的心就一直無法平靜下來,連吸收星辰之力的心情都沒有,就算躺在床上也久久無法入睡,這種心躁的感覺是他修煉以來第一次遇到。而後便一個人來到了這里。
以他如今的實力,就算散去全身內勁打一夜的拳,也不會感覺到疲憊,更不會如此狼狽。並且以他此時的境界,打拳不但不消耗力氣,還能增長力氣,有益身心,使精神飽滿。
然而他的打法完全可以用瘋狂來形容,甚至可是說是毫無打法,只是一個勁的消耗力氣,或者說是發泄!
母親早已不在,父親視自己為路人,這樣的家,還算是一個家嗎?
「如果可以像普通人一樣,該有多好……」雖然深深的明白自己的處境,但他心中還是忍不住的生出一股艷羨,然而那種平淡而樸實的生活,對他來說,實在太遠太遠了。
現在單單是寧王妃,就讓他寢食難安。更何況,他還有更多的危機……
想到這里,夜子軒的拳頭頓時緊緊捏在一起,指節都泛白了。長嘯一聲,他再次彈身而出,在這狹小的一方天地內,盡情的發泄著自己心中的憤恨和不滿,就這樣,他忘記了時間,忘記了所有,從朝陽一直打到了夕陽西下。
時間總是在不經意間從身邊流走,很快,一縷夜色浮上了天空。
夜晚的武京城更是熱鬧非凡,每一戶人家的檐角上都高掛起了大紅燈籠,一個個小孩開心的揮舞著煙花,樂呵呵笑個不停。一條條祥龍福獅在大街中舞動,吸引了許多百姓的目光。鞭炮聲更是此起彼伏,似雨打芭蕉,一片喜慶盛世。
坐在馬車里,望著車外這一幕幕場景,夜子軒笑了笑,笑容有點苦。
今晚他身上穿著一件雪白長袍,腰圍玉帶,這身衣服是從皇宮發來的,絲質上乘,只有前三甲才有這種待遇。那一頭黑色的長發隨意的披散在肩頭,只用一條絲帶綁住,原本清秀的臉龐更顯得寫意灑月兌。
放下柔軟的車簾,夜子軒不再觀看,閉上眼楮隨著馬車,緩緩駛向了皇宮。
夜幕逐漸降臨,巨大的皇城在黑夜中,像是一座不朽的仙宮鎮壓在武京城中央,燈火通明如白晝,熱浪騰騰,更顯其巍峨大氣,遠遠的,便有陣陣悅耳的奏樂聲傳了出來。
不一會兒,夜子軒便在公公的帶領下,進入了皇宮。隨後他便看見了在皇宮門口,正接待賓客的五皇子。此刻的他,臉上沒有平時的風流之色,一身皇子服飾,再配上一臉溫醇的笑容,尊貴中自有一股迷人的風采。
夜子軒心中一動,皇室皇子何其多,卻派五皇子來接待賓客,難道……
「見過五皇子。」念頭轉了一圈,夜子軒上前拜見,身邊的公公則自行退下。
五皇子細看了他一眼,笑道︰「不錯不錯,精氣神都十分飽滿,今天百國來賀,非同小可,你可要小心點。」
夜子軒點點頭,正要舉步離開,就在這時,一陣喝罵聲突然響起——
只見在不遠處的人群中,十幾個大漢莽夫圍做一團,他們一個個凶神惡煞,全都手持軟鞭,對著地下狠狠抽打。而在旁邊的道路上,堆放著一口口鐵箱子,都上著大鎖,上面只開了一個幾個拳頭大的口子。
五皇子眉頭一皺,走上前去︰「怎麼回事?」
他的聲音不大,卻有一股威嚴氣度,人群一下子靜了下來,自動分開,一行大漢看到五皇子頓時一驚,猙獰的神情消失不見,忙跪下磕頭︰「五皇子饒命,五皇子饒命,都是這卑賤的奴隸害的,這該死的小雜種他竟敢私自逃跑,奴才……奴才罪該萬死!」
大漢額頭上汗水直流,蒲扇一般的大手指向地面,又是不斷磕頭饒命。所有人這才看見在他們身邊,倒著一只相同的鐵箱子,不過卻是打開的。而在被大漢抽打的不是地面,而是一個人,一個只有七八歲的小孩。
這個小孩瘦小的身體已被抽打的遍體鱗傷,皮開肉綻,身上已經沒有半塊完整的地方。然而依舊緊緊的蜷在地上,沒有發出半點聲音。
「喝!」
看清狀況後,所有人都吃了一驚,不敢相信自己的眼楮。誰都沒想到,在十幾個大漢的全力抽打下,正常人都受不了,一個只有七八歲的小孩,從頭到尾竟然哼都沒哼一聲,這得需要多大的忍耐力。
夜子軒也心中一震,而後想起了什麼,重新掃向其他的鐵箱子,頓時發現,在那幾個口子中,閃爍著一道道亮光,是一雙雙眼楮。黝黑的,深藍的,鮮紅的,各種顏色的眼楮,然而每雙眼楮中都萎靡不堪,露出一股悲哀,麻木的神色,似乎早已習慣這種事情。
夜子軒再次看向那小孩。感受到停止下來的抽打,那小孩慢慢抬起頭來,露出一張蒼白的小臉,他的嘴唇緊抿在一起,像只孤傲而倔強的小狼,一雙黑的發亮的眼眸中,也帶著那些共同的麻木,卻沒有半點屈服的神色。
然而他畢竟只是個小孩,就算意志力再強,**也承受不住狂風暴雨般的殘虐。那雙又黑又亮的眼楮慢慢的黯淡了下來,他的身體也在不斷抽搐。
五皇子皺了皺眉,而後淡漠的揮了揮手︰「好了,將他帶走吧。」
夜子軒張了張嘴唇,終于沉默了下來。無論是他的身份和實力,在這里都沒有開口的資格。然而他的內心卻像是有一把火在燃燒︰他想救下這個小孩!
大漢們立即千恩萬謝,像攬稻草一般,一把抓起小孩的身體,就要扔進鐵箱子里,一道喝聲猛然響起︰「慢著!」
這道聲音不是出自夜子軒,而是另一個人口中。
話音一落,一道紫色身影蝴蝶般從人群上飛了進來,那張稚女敕的臉龐此刻緊繃在一起,神色冷竣,人雖不高,卻也顯露出不可侵犯的威嚴。
「拜見紫怡公主!」所有人立即參拜,進來的正是紫怡公主。
「皇兄,你太令我失望了!」狠狠的瞪了一眼五皇子,紫怡公主將目光轉向怔在原地的大漢,以及他手中的小孩,俏臉更冷︰「把他放了!」
「公主……這可是進貢的奴隸,奴才不敢……」大漢們欲言又止,意思卻已明了。
「本宮說放了,你沒听到嗎?」紫怡公主鳳目生寒,直接手一揮,一只數丈長的朱色軟鞭憑空出現,刷的一聲毒蛇般甩向大漢,大漢被鞭梢一探,只感覺一下刺燙,下意識的縮手,那只長鞭立即順勢一甩,卷起了那瘦骨嶙峋的身體,一把將他拉到了身邊。
在她身邊,一名宮女靜默以待,顯然也有些身手,在小孩飛來後,白皙的手掌輕輕一帶,巧妙的以柔勁接住,並沒有傷到小孩。
「公主你!」大漢又驚又懼,黝黑的臉皮都漲成了豬肝色。沒想到這紫怡公主真跟傳說中的一樣,蠻橫不講理。然而想到待會的後果,他的身體都在顫抖,原本的臉色仿佛都變成了死灰。
「給我滾!否則本宮親自斬了你!」親眼看到小孩的慘狀,紫怡公主以往的笑容早已被憤怒所取代,她的眼眸中冰冷一片。
「五皇子……」大漢只有將最後的希望寄托向五皇子,這里就他的身份最高,一切都看他的態度了。
五皇子無奈的嘆了口氣,擺了擺手道︰「罷了,你們退下吧,這件事本皇子自會解決。」
有了五皇子的承諾,大漢們頓時如蒙大赦,抬起其他的鐵箱子,頓時逃也似的大步離開。
「小玉,我們走!」招呼上那名宮女,紫怡公主看也不看眾人一眼,冷哼一聲揚長而去。
「這個丫頭使起小性子,真是仙魔難擋。」目視紫怡公主離開,五皇子無奈搖頭。
夜子軒沉默不語。
「你剛才也想出手了吧。」
五皇子突然轉身,那雙眼眸直視著夜子軒,看不出什麼神色,「剛才就在他們離開的時候,我感應到你體內的魄力在運轉,若不是紫怡先一步出現,恐怕剛剛就是你出手阻止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