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酈宮。
一縷秋風,從窗戶透進來,卷著絲絲涼意,掠過鵝黃色的月朧紗床幔,漾開細碎的漣漪,帳中,側躺在寬大柔軟鳳榻上的人兒,羽睫輕垂,呼吸均勻,累極了的莫夏染面向內側,雙手緊緊攥著,沉沉熟睡。
驀然,酣睡中的莫夏染突然呼吸急促起來,兩道柳眉亦深深的蹙起,粉拳攥得更緊了,額上沁出了細密的汗水,口中殘缺不全的夢囈著;
「不要,不要,求求你,不要傷害我爺爺,不要,爺爺,爺爺,藏寶圖,藏寶圖,給你,求求你,別,不要,不要傷害我爺爺,什麼,什麼都給你,給你……」
莫夏染瘦削的肩膀縮得更緊,被噩夢糾纏著無法清醒過來。
夢中,那血腥的一幕再次上演,血,到處都是血,她的血浸透了爺爺純白色的襯衫,以及,以及男人猙獰的面目,將黑沉的槍口對準了她的心髒,生命的最後一刻,她竟然沒有一絲的害怕,這一切,是她咎由自取,她不怨恨任何人,然而,對爺爺,從小到大相依為命,寵她萬分的爺爺,她滿心愧疚……
「爺爺,快跑,快跑,爺爺,求求你,別,別傷害爺爺,爺爺……」
驚恐萬分的醒來,清明的黑眸倏地睜大,淨白的臉蛋臉色有些蒼白,她下意識的捂著心口,大口大口喘著氣,冷汗早已將她單薄的裘衣濡濕,額上布滿了細細的汗珠,沾濕了她頰邊零散的發梢,她正了正身子,平躺著,毫無睡意的睜大眼眸,怔然的打量著陌生的空間,杏眸蒙上一層迷霧,叫人看不透真實!
盯著床頂半晌的時間,黑珍珠似的瞳仁不曾轉動一下,呼吸漸漸平緩,然而心底的漣漪卻久久不退,不知道在另一個空間,那個虛偽的男人是否在搶奪了藏寶圖後,能放了爺爺,爺爺他,怎麼樣了?
唇邊溢出一絲傷痛的苦笑,第一次付出真心,卻換來如斯慘痛的下場,她,還能相信誰?
眼神漸漸迷茫,莫夏染暗自咬唇,這一世,她再也不要付出真心,不付出就不會被傷害,她只求在後宮能有一席安寧之地,讓她默默贖罪,靜靜老死。
暖閣的一道屏風之外,清月就睡在外間。
輕微的敲門聲響起,清月起身去開門,只見徐海英面色和善的站在門外,刻意壓低了嗓音輕問道,「月姑娘,你家主子呢?」
清月只開了一條門縫,自是沒看到立在一側的展初煌,打著哈欠回道,「公主她睡下了,徐公公您有什麼事兒嗎?」
「這個……」徐海英的臉色僵了僵,本來嘛皇上要去什麼地方,離著遠遠的就得有人通傳了,然而,今夜皇上自個兒吩咐了,不許張揚,只悄悄的進來,弄得他,悲催的在心底嘆了聲,他小心的對清月使著眼色,「月姑娘,你先把門打開,皇上來看娘娘了,別讓皇上久等了。」
「啊?!」清月震驚的一下子瞪大了眼楮,怔怔然回神,忙將門整個拉開,果然,看到了一抹明黃色的身影,不經意對上他銳利森冷的黑眸,清月陡然一驚,忙別開眸子,他森冷的眸光以及臉上那半幅純金面具,都讓人不由生畏,不敢直視。
展初煌習慣了別人敬畏的目光,只冷然的睇了一眼,便抬腳跨進門檻,徑自朝屏風後的暖閣而去。
身後,清月怨念的癟癟嘴,小聲嘟噥,「既然要來,不會早些來嗎?!」
此言一出,驚得一旁的徐海英冷汗直冒,忙伸手去捂她的嘴,連帶著將她帶出房去,順手替主子將房門闔上。
展初煌听著她的抱怨,腳下稍頓了頓,她的丫鬟都會抱怨,看來他的小皇後並非真的不在乎恩寵。
薄唇戲謔的傾了傾,展初煌眯了眯深不見底的寒眸,修長的身形一閃,便進了暖閣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