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如張元靜和劉文契所言,這個札木合確實和他們所說的那個近乎莽夫的猛將不同。毫不猶豫的將部下和傷員交與火麟軍之手,絲毫不擔心火麟軍會對這些北海軍士卒暗地里下手。隨後,毫不客氣的住進了校尉府,獨自一人品起了茶,甚是悠閑。
從外表開,這個札木合確實是一個猛將,三十出頭,身高體壯,手掌寬大,怎麼看也不像是有智之人。不過,沒說兩句,趙詢就發現,這家伙確實不是外表看起來的那樣。
「火麟軍統領趙詢?」見到趙詢,率先開口問道。
「正是趙某!得知將軍投降,是為了三千傷員,正是心懷仁義啊。」趙詢淡淡的說道。
「這只不過是順帶的理由罷了,既然能免除戰火,救得一命,而我有只是舉手之勞,這沒有什麼值得可說的。只是,趙統領,我給你帶來了三千的麻煩,不知趙統領準備如何處置他們啊。」
「你說我有個怎麼處置他們?你北海軍內部又是如何處置的?」趙詢輕笑道。
札木合有些傷感的說道︰「在北海軍大營之中,沒有傷藥,也沒有大夫,只能簡單包扎,任其自愈。至于趙統領如何處置,這就不是我這個新降之人可以說話的了。」
「難道你就不關心他們?不怕我將他們暗中處理掉?」趙詢有些奇怪的問道。
「他們都是無根浮萍,被部落袍澤拋棄之人,此刻統領大人救了他們,就會得到三輕騎兵的效忠,何樂不為呢?我想統領大人不會暗中下手的,因為我從統領大人的眼中看到了雄心,崛起的雄心。」札木合看著趙詢說道。
「是嗎?以你這麼聰明的人,為何在赤術手中裝傻?」
「受傷被赤術的部下無意間救下一條命,所以效忠與他,知道他將我當為棄子,彼此不在相欠。赤術手段狠辣,這點我很佩服,但同時也對自己人狠毒,這點我卻不能苟同。」
「所以你卻在大營之中裝作難以決定,後又在張元靜的來回勸說之下,這才放段,轉而投降。你帶三千傷員,其實也就是想讓我看到你的功績,或者說你的聰明之所在。我說的對嗎?」趙詢敲著桌子說道。
札木合一怔,不知趙詢為何如此說話,但趙詢也說到自己的目的之上了,于是輕輕的點了點頭。
「札木合,我不知道你的本事如何,但是就憑你說服六百北海軍親衛,就能看出你的心計不淺。想要得到別人的信任,就要擺正自己的位子,踏踏實實的做自己該做的事。我想,那個北海王應該看出來你故意藏拙,他甚是不喜部下對自己的隱瞞,所以才一直壓制你。因為每個上位者,都不希望自己部下之中,有一個不明深淺的人。你的忠心,在他看來,卻是有著不可告人的目的。」
札木合當下陷入沉思之中,想著自己以前的事情……
「大人,這個札木合怎麼樣?」出的房門,張元靜便問道。
趙詢笑道︰「確實是個聰明人,但有時候確實聰明過頭了。元靜,這次你可是立了大功了。好好休息吧,外面的戰斗,就交給全體將士了。」
張元靜心中大喜,連說不敢。趙詢交代了一些事務之後,就急匆匆趕到城外,準備嚴防北海軍逃跑之事。
「大人,以在下的估計,北海軍撤軍的主力應該在東面。」
「說說看!」
「北面雖然是直線,最為接近,可同樣有極大可能是我軍防守的地方,再說我軍在北面大規模活動,一定也讓北海軍以為北面是我軍的攔截主力。東面和西面類似,要橫穿一二十里,才能饒過我軍的攔截。不過,東面沒有北海軍的部落,不利于其補充休整,更重要的是,東北面地勢高低不平,大雪覆蓋之下,不利于極速狂奔。唯有西路最為合適!也是他們唯一的選擇。」
趙詢笑道︰「你說的和那個札木合說的一樣,他也認為,北海軍逃跑的路線是西側,除了你所說的原因之外,還有一個原因,那就是六百親衛軍對西面的地形最為熟悉。」
「看來,那個札木合不是簡單的人啊。對了,大人,是不是開始暗中調防。」
「開始吧,免得到時候措手不及,此次能留下多少就是多少,不必太過強求,必要之時,可以放開攔截,不要讓士卒傷亡太大。」
趙詢親自坐鎮西側,身邊除了三個騎兵營合計五千人外,還有三千的步卒。其余兩面,合起來才有三千騎兵和兩千步卒。至于大營前方,則是三千步卒。所有騎兵都配有投槍和弓箭,步卒除了橫刀之外,也配有弓箭,雖然只有部分是弓箭手,但以前繳獲了不少靺鞨軍的弓箭,此刻正好派上用途。此外,西側其步卒中還有一千重甲兵靜靜的立在步卒的最前方,冷漠的注視著遠處模模糊糊的北海軍大營。
李炎主掌都帥帥印,在親衛軍的支持下,集合全軍,準備撤軍。此戰可以說,北海軍動用了所有的兵力,火麟軍也動用了所有的部隊。
大雪依舊紛紛揚揚,北海軍的撤軍開始了。幾乎沒有任何的前奏,兩軍就直接開始了廝殺。
一個要撤軍逃命,要沖開面前地一切障礙。一個要要堵住敵人的突圍行動。
果然如同劉文契所料,北海軍撤軍的主力實在西側。李炎整合諸部之後,將近一萬人的北海軍安置在西面,源源不斷的涌現在火麟軍的面前。
「弓箭預備!放!」
「咻咻咻……」
密集的弓箭,頓時截斷了片片落下的鵝毛大雪,箭如飛蝗,密密麻麻的箭雨,頓時覆蓋了最前面的北海軍士卒,將他們凝結在冰天雪地中。倒霉的除了士卒之外,還有戰馬。箭鏃不斷的呼嘯而過,有的戰馬渾身上下插了至少一百多支箭鏃。卻還在慣性的向前飛奔,直到狠狠的倒下來,在地面上滑行,結果將所有的箭鏃都全部深深地壓入了自己身軀。
第一輪的箭雨將北海軍騎兵整齊的隊形打亂了,也讓他們的速度減慢了,再加上一些設置的絆馬索,徹底減緩了北海軍本就不快的速度。這使得第二輪的箭雨發揮了更大的效果,倒地的北海軍士卒士更多了,在弓箭手前面不足三十米的地方,已經倒下了三四百名北海軍士卒,人員和戰馬的尸體,形成一道天然的防線,但是在慣性的攻擊下,這道防線不斷地向弓箭手的方向移動。
紛紛飄落的鵝毛大雪,似乎也被戰場的激烈融化了,根本沒有落地的機會,原本壓在頭頂上的雲層,也悄悄的飄走了。天空展現出一層淡淡的白色,卻是更加的寒冷了。呼嘯而過的箭鏃,將一朵朵的雪花全部碎裂,變成了粉狀,于是天空中飄蕩著雪粉,如同是浮現一層層的白霧。
在北海軍三面出擊的同時,前營的三千步卒也沖下北海軍大營。這三千士卒之中,只有一千是前府軍老卒,其余兩千雖然也參與守城之戰,但還並不是正規士卒。但攻打空虛的北海軍大營,完全沒有問題。因為北海軍撤軍之時,根本就沒考慮過還要退回來。
幾乎同一時刻,在北海軍大營的北側、東側,北海軍也發動了攻擊,顯然,這兩個方向之時誘敵,或者說是牽制火麟軍抽調兵力支援東面。
「咻咻咻……」
箭如雨下,天空幾乎被密集的箭鏃覆蓋了,連鵝毛大雪都被隔斷,原本陰沉的天空,顯得更加的陰沉了。火麟軍之中,無論是不是正是的弓箭手,此刻都只有一個目的,就是將手中的箭矢射出去,射到對方的身上。
北海軍也不含糊,他們同意有弓箭手,而且各個都是弓箭手,只不過,他們的後勤斷絕,弓弦大部損毀,很多都無法發揮正常的力道。
因為遍地的絆馬索和無處不在的尸體,北海軍被迫無奈之下,跳下馬來,有騎兵變為步卒,因為騎兵不僅沒有步卒行進的快,而且很危險。更重要的是,從火麟軍直線防御的邊角,只要逃過去,火麟軍就不再理會。已經有十幾個人順利逃走,這讓剩余的北海軍士卒,拼命的向著兩側奔去。可惜的是,火麟軍的整體防線是類似圓弧,再加上提前布置的絆馬索等阻礙戰馬的東西,騎兵根本無法順利奔逃。只有面向火麟軍的方向,才更有利于騎兵的行進。逃亡之路,沒有戰馬,怎能夠順利奔回部落?所以大部士卒還是在將官的命令下,下了馬,向著火麟軍沖去。
雙方的弓箭手都開始了發射,無數枚箭鏃被射上了半空,然後斜斜的掉下來,增加了射程和殺傷力。他們根本不需要瞄準,只需要將箭鏃流水般的射出去就可以了,箭鏃自然會命中擁擠的目標。此時此刻,雙方都沒有鎧甲,火麟軍的最前方有著一排得重甲兵,手持大盾,防御著直線射來的箭矢,但是對于從上拋射而來的箭矢,就無能為力了。
隨著雙方的距離越來越近,火麟軍的傷亡也開始逐漸的增加,至于北海軍,自然不用多說。倒在地上的尸體繼續被箭鏃射中,直到被射的好像刺蝟一樣,身上密密麻麻的都是箭鏃,再也沒有空閑地方插下為止。有些被箭鏃射中的人,因為棉衣太厚,並未致命,疼的在地上痛苦的打滾,渾身都淹沒在積雪里面,痛苦的慘叫聲立刻響徹雲霄,摧毀了更多意志不夠堅定的戰士的心靈。
飄蕩的大雪擋住了雙方將士的視線,雙方的弓箭手幾乎是盲目地發射的。他們根本看不到前面的情況,只有根據指揮官的手勢來判斷距離。就是趙詢,也不能再發揮昔日神弓手的效果,可以說,此刻的他,也是英雄沒有用武之地,更多的時候,他們只是機械的充當弓箭手地角色,將箭鏃流水般地射出去,至于射到了什麼人,根本沒有時間來仔細判斷。
密密麻麻的箭雨完全覆蓋了天空,甚至連下落地雪花都被它們攔截了。鋒利的箭鏃不斷地落下,好像用梳子將人群梳理了一遍,原本密密麻麻的人群,瞬間稀松了很多,暗紅色的積雪上也插滿了箭鏃。積雪中也橫七豎八的躺著雙方的尸體,鮮血和血花混合在一起,很快滾成一個個的雪球,但是血水還沒有來得及流淌,就被凍結了,這些帶血的雪球往往被後來趕來的人一腳踩下去,完全濺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