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的雪,紛飛漸欲迷人眼。
門前的幾株冬梅,淡淡地幽香,靜靜地開放。
沐傾寒打開檀香朱木門,深深地呼吸著與雪花夾雜著的清香。
正在掃雪的汐月立即探個腦袋,走上前,「傾寒姐,手還疼麼?」
汐月是個算得上清秀的丫頭,心腸特別好,因為傾寒幫了她一次,主動提出來七小姐房中伺候,希望有機會能夠報恩。沐傾寒凝視著自己的手,已經不紅腫了,臉,卻紅潤起來了。
那晚,和四少爺的不期而遇。
他在瞧見自己後那種震撼和驚嘆,至今都是沐傾寒久久不能抹去的畫面。
那晚的戲台子搭的很高,戲也演的很長,卻不及自己與四少在院中散步那般扣人心弦。
納蘭澈背著手,走在前面,走地很緩很慢,沐傾寒跟在後面,距離近地讓她暈眩。四少詢問著七小姐這三年的情況,聲音很是輕柔,臉上始終帶著溫和的笑容,在晶瑩雪地的反射下,沐傾寒相信古書上寫的「溫潤如玉」是真的。
末了,納蘭澈將手絹還給了沐傾寒,是方才他們相撞時傾寒落下的。
沐傾寒帶著喜悅,紅著臉,抬起盈盈地目光,迎來的竟是四少的驚愕。
自己手上不堪入目的傷,落到了他的目光里。
尷尬無比,本想留一個好印象的沐傾寒懊悔不已,而四少卻什麼也沒有說,踏著軍靴離開了。
而她,卻只能死死地盯著四少走後留下的鞋印,久久未有離開。
那一晚,沐傾寒徹夜難眠,心中有千般結,那種感覺,很奇怪,很朦朧。
第二日,便有小廝敲著她的房門,留下了一個很精致的盒子,是上好的膏藥,洋鬼子專治燙傷的良藥。她喜極而泣,原來,只要是自己喜歡的人一個小小的舉動,都可以讓自己的世界翻天地覆。
「傾寒姐?傾寒姐?」汐月以為沐傾寒石化了,著急不已。沐傾寒收回自己的發愣,最近,總是這樣魂不守舍的,心里卻還甜滋滋的。「沒事,沒事,今天好不容易是禮拜天,七小姐不去學堂,你小聲點,讓她多睡睡。」
汐月立即捂著自己的嘴,很慎重地點了點頭,道︰「傾寒姐,我覺得今年冬日你的氣色好很多呢,以前的話,一到冬天你就和一塊冰一樣,沒有血色,眼下,你臉上泛著紅光呢!」
是麼?
有那麼明顯麼?
沐傾寒立即捂著自己的臉頰,指尖的冰冷立即感到滾燙,是因為思念他麼?是因為回憶和他的點點滴滴麼?所以,會有這麼大的變化麼?
從那晚後,半個月了,四少每日都是早出晚歸,甚少見到他。就算是見到了,他也只是微微一笑,仿佛那晚上的一切,只是自己的一個夢一樣。
自然心中不免點點失落。
可她已經很滿足了,能夠這樣,遠遠地瞭望著心愛之人,幸福到讓人瘋狂。她是什麼身份的人,妄想,她從來不會。
曾經景舒哥哥給她講一個故事,是洋人的故事,叫灰姑娘。
她知道,那晚,自己和灰姑娘一樣做了一個夢,卻能夠讓她回憶一生了。
「我去吩咐廚房,七小姐的早餐不用送來了。」搓著手,沐傾寒徑直走了出去。
眼下入冬了,各房太太小姐們都起地晚,她的腳步也不免慢了幾拍。
後院的梅花開的是最多最盛的,遠遠看去,賞心悅目。
昨日這里又搭戲園子了,一番喧鬧,幾枝寒梅又被糟蹋了。
情不自禁地漫步過去,拾起滿地的紅梅,碾碎的花瓣混合著雪粒子。
湊到鼻子處深深吸了一口,幽幽嘆息道︰「零落成泥碾作塵,只有香如故。」
怔怔地站在那里,心里感概萬千。
「你到底還有多少驚喜是讓人不知道的?」
一陣戲謔地話語,讓沐傾寒呆在那里。
目光所到之處,竟是納蘭澈一身便裝,斜斜地靠在朱紅地柱子上,淺笑明眸。
(注︰「零落成泥碾作塵,只有香如故」出自宋代詞人陸游詞作《卜算子-詠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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