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傾寒整理著東西，這個偉大的家族里，誰會知道，這些天，都發生了什麼事情？
那晚上的事情，歷歷在目。
接連幾天，整個納蘭府都被鬧的滿城風雨。
因為大太太和七太太的「杰作」，大少爺和九姨太的奸情浮出水面後，緊跟著找到八太太房間里的毒藥，指明毒害大太太和四少爺。
九姨太和八太太被抓了起來。
納蘭雄發了好大的一通脾氣。
納蘭雄一直自詡著是讀書人的典範，他是文武雙全的司令，是和粗人起家的程司令完全不一樣的。
可是此刻看來，無疑是給他一個大大的巴掌。
大太太和七太太也痛心不已，在家中竟然發生了這樣的丑事。
納蘭雄思考了幾天後，將大少爺調遣到東北的最前線，而且給他的好友寫信，一定要讓大少爺戰死火海中，反正他都是一死，不如為國捐軀。
而九姨太和八太太，便是沐傾寒手中的這瓶毒酒了。
她臉色淡淡的，她其實根本不想來走這一趟，但是大太太的意思，卻好像一定要她親自來，送兩位太太一程。
納蘭府沒有牢房，卻有著暗房。
汐月擔心地瞧了瞧沐傾寒一眼，「傾寒姐姐，要不要找管家和我們一起，那九姨太若是發起飆來，我害怕傷著姐姐你。」
「無礙，將死之人，我有什麼害怕的。」
沐傾寒心中，其實感覺是很復雜的。
當初她只是將九姨太不潔的事情告訴大太太，她也只是想要扳倒九姨太和八太太，不讓她們興風作浪，可是卻從未想過，要她們死。
以至于突然出現的縴柔丫頭，沐傾寒是完全不清楚的，然後心中一沉，在這些人之中，最熟悉納蘭雄脾氣的，便是大太太了，而且想要一舉消滅掉大少爺的，也只有大太太。
想要這暗房里兩位太太死的人，也是大太太。
那麼，為什麼卻惟獨要讓自己來送這兩個女人一程呢？
「先去九姨太那里吧。」
沐傾寒緩緩說道，汐月點了點頭，拿著鑰匙，打開了九姨太的房間。
和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樣，在沐傾寒的想象中，九姨太要麼破口大罵，要麼鬼哭狼嚎，卻不是眼前這個樣子。
只見九姨太還穿著那天晚上的旗袍，只是已經破舊不堪了，九姨太披散著頭發，月兌掉高跟鞋，赤腳，在暗房中，翩翩起舞。
她唱的是《霸王別姬》。
那種視覺沖突是非常強烈的。
九姨太一向都是高高在上的，氣勢凌人，一向都給人絕對的潑婦形象。
可是此刻，她的一瞥一笑，她的每一個起舞，每一個轉身，每一個歌詞，都那麼的惟妙惟肖。
確實是淮池的金嗓子。什求汐納。
她的風華絕代，絕對是震撼人心的。
也難過，納蘭雄會寵了她那麼多年。
一曲畢了。
九姨太卻背對著她，「那個死老太婆呢？為什麼她不來？偏偏是你？」
沐傾寒不說話，「九姨太，大太太她身子不適，讓奴婢來送九姨太一程。」
「哼。」九姨太眼中，卻從未那麼的平靜過，「傾寒，傾寒啊，第一眼瞧見你的時候，我就知道，你會是我的麻煩，卻沒有想到會是這樣的麻煩。在我死的時候，有你這樣可人的丫頭送我，我也滿足了。」
有種心中的顫抖，沐傾寒將毒藥放在桌子上，「九姨太，您還有什麼遺憾麼？」zVXC。
「遺憾？遺憾就是我沒有機會和那個老巫婆繼續斗下去了，老巫婆厲害，她真的很厲害，最後還是她贏了，這麼多年，這麼多太太，還是她贏了。」突然，九姨太眼神一暗，還是帶著傲氣，「我剛才唱的可好听？」
「驚艷四座。」
「不是吹的，當我還是陳鳳嬌的時候，這可是我的拿手好戲，那個時候，我和大少爺第一次相遇，我唱的便是霸王別姬，我就在台上，瞧著他的目光，我覺得，他就是霸王，我便願意成為那個虞姬。」
原來九姨太和大少爺先于納蘭雄相識？而且他們兩個是真心相愛的？
「我知道你想說什麼，沒錯，或許，大少爺只是逢場作戲，可我，卻忘不了這個人，我討厭納蘭雄，他用盡了他的權利和方法，活生生地將我關在這個籠子里，我夜夜承歡，我心里不知道有多惡心！所以，我便要欺負這個納蘭府，我便要成為這個納蘭府最尊貴的女人，因為這樣，我的心里，才好過點點，可惜，這個納蘭府，真他媽不是人待的地方。」
好像也不想再繼續說下去，九姨太三步換做兩步，朝著沐傾寒沖了過去，汐月嚇得攔著沐傾寒往後退。
九姨太仰頭便將毒酒喝了下去，擦了擦嘴巴，「其實我還很感謝你們，讓我死的時候，都知道我是大少爺的女人，我不是老爺的小老婆，我是我愛男人的女人，這是我最開心的事情。」
這句話如同一個電雷，打擊在了沐傾寒的腦海中，沐傾寒對著汐月說，「我們走吧。」
她不想看到死亡的時刻，也算是給這位曾經風華絕代的女人，一個有尊嚴的死法。
來到八太太的暗房里，八太太卻沒有九姨太那麼釋然了。
「傾寒姑娘，傾寒姑娘，我求求你，我求求你，求求你，你幫我告訴老爺，告訴誰都可以，我沒有，我什麼都沒有做，我沒有去毒害任何人，我是冤枉的。」八太太一直哭著祈求著。
沐傾寒冷笑一聲，「八太太，都這個時候了，你還說這樣的話有什麼作用？八太太在府中耳目眾多，也最有心計，最有能耐的太太，連傾寒都差點死在八太太手中，傾寒，沒有任何辦法幫到八太太的。」
八太太一听，立即跪了下來，「傾寒姑娘，您大人有大量，我曾經是糊涂，我卑鄙，我無恥，我狗眼看人低，我竟然設計傾寒姑娘，姑娘您千萬別往心里去啊。我也不過是自保而已，在這個府中，若是不去找同盟，就是死路一條啊，我曾經知道大太太的一個秘密，大太太對我，始終是不放心的，我沒有辦法，我只能向九姨太靠近，而你又是大家的眼中釘……」
「八太太這是在給傾寒解釋什麼麼？傾寒實在不想听下去，傾寒今天來，不是來炫耀什麼，也不是來宣布游戲的輸贏，我只是來送八太太一程，八太太是個能說會道的人，傾寒沒有那個能力，也沒有這個必要和八太太耗下去。」
八太太如同瞧著死神一樣，愣在那里，眼楮中死死地盯著沐傾寒，「這一切都是你們計劃好的，不是麼？是，我是設計了你一次，可是你卻什麼事都沒有不是麼？有必要，趕盡殺絕麼？」
「那不是我能夠控制的。」沐傾寒不想繼續和八太太繼續說下去，將毒酒放在桌子上，便轉身離開。
「我沒有毒任何人！雖然我精通醫術，可是我卻不懂藥物，我若是真能夠下毒，何苦等到現在？早在很早已經就毒死那老太婆了。」
沐傾寒繼續走著自己的，將死之人，嘶聲裂肺，果真拉扯著耳朵。
「傾寒，你以為你幫著他們解決到我們，就可以平安無事了麼？傾寒，下一個就是你，大太太最忌憚的人，就是你，她不會放過你的！」
八太太的話語，如同是一陣又一陣的魔咒，回蕩在整個暗房里。
傾寒走快了幾步，扶住石柱子，一直干嘔著。
「傾寒姐，傾寒姐！」
汐月緊緊地跟在身後，擔心無比。
沐傾寒眼淚都快要逼出來了，心里一陣惡心，緩了緩氣，說道︰「汐月，我沒事，只是覺得心里很不舒服，確實，確實心里不舒服，她們兩個，就在我手中，死了。」
「傾寒姐，你千萬別亂想，這不是你能夠控制的，你就別自責了。」
「我不殺伯仁，伯仁卻為我而死。汐月，阡陌也好，青梅也好，八太太，九姨太，六太太，我都做了些什麼事情？我只是一個清心寡欲的人，我想過平凡的生活，想和我愛的人在一起，為什麼那麼難？」
沐傾寒有點失控。
原本想著九姨太等人的離去，自己的心會平靜下來，但是相反，根本不是這樣的。
她更加的覺得心慌了，「這是個吃人的地方，汐月，會把人逼瘋的，大家本來的面目都不是這個樣子的，我以後也會變成殺人不赦的魔女麼？」
「傾寒姐，傾寒姐，我求求你，你別哭了，你哭的我都想哭了，傾寒姐，你不會變成什麼樣子的。可是傾寒姐，我更擔心的是八太太說的話，她說的，到底是不是真的？」
「我不管她說的是不是真的，汐月，我想離開這個家，我覺得，很惡心。」傾寒心中一陣抽動，離開？談何容易，來開納蘭澈，離開一切，去哪里？
她說的，不過是一個偉大而夢幻的理想而已。
她已經在這條船上了，那麼的無助。
或許，她不適合這里。
但是，哪里才是自己的天地？
沐傾寒的左眼，流下了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