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還有臉問嗎？」流月嘴角掛上譏誚的弧度。
「對不起。」女子低低地抽泣。
「不必。我只要你一個答案。」流月已經有些不耐煩。
「唐門。」女子說完，就抱起那枚令牌，飛身越過牆頭，瞬間就消失在視線里。
草草的臉色一變，幾乎要癱軟下去，幸虧若凡扶著她才能勉強站穩。
流月的臉色也很不好看，嘴巴張了張，勉強笑了笑，「別听她亂說。」
草草緊緊盯著他，像是要從他的眼神里看出些端倪來，可是流月低著頭，她什麼也判斷不出來。
可是落英仙子那樣的人，又怎麼會隨便去冤枉別人，若凡心里清楚，所以看到草草的反應，心里一陣發酸。
好不容易讓她睡下，流月跟若凡來到院子里，兩個男人的心情都分外沉重。
「這件事是我惹的，我一定會給她一個真相。之前，對不起了。」流月垂下頭，態度誠懇。
到了這個地步，說對不起又有什麼用？若凡在心底苦笑。
***
唐門。
「你沒辦成事情，還敢來見我？」黑色的斗篷，銀色的面具，男子站在窗前，負手而立，聲音冷硬地听不出一絲情感。
「落英做事，向來光明磊落，你要怎樣隨你處置。」哪怕是死，她也願意，反正她已經生無可戀。
手指緊扣著劍柄，蓄勢待發著，隨時都準備出手。
「你還有用，我不會這麼快殺你。」男子居然低笑了聲。落英從那扇門里出來，外面的陽光很強烈，她忍不住抬手擋了一下，眼楮眨了下才慢慢適應。
外面是熙熙攘攘的人群，來來往往的商販行人，她身在其中，卻覺得恍如隔世。
***
「流月走了。」若凡將燒好的飯菜端上桌，對著精神恍惚的草草說。
「哦。」草草拿起筷子，機械地扒著碗里的米飯。
「我說他走了。」若凡耐著性子又重復了一遍。
「哦。」草草還是那個反應，一碗白米飯已經快要扒完，嘴角，臉上都是米粒。
若凡看不下去，一把奪下她的碗，幫她擦擦臉，柔聲說，「想哭就哭出來吧。」
草草終于抬眼看了下他，「我為什麼要哭？」
然後重新為自己盛了碗飯，細嚼慢咽地吃著盤子里的菜，眼角似乎還帶了抹淡笑，可是若凡仔細去看的時候，卻什麼都沒看到。
「草草，你去問他吧，問個清楚，總比你現在這樣要來得好。」若凡忍著心痛建議。
「對呀，我怎麼忘了，我應該問問他的，為什麼一而再再而三的招惹我，我早就不是那個小丫鬟了，為什麼還這麼縛手縛腳？」草草喃喃地說完，轉身就跑回屋里去了。
若凡無力地垂下手，他終究還是將她推給了別人麼？
草草來到城外的一間破廟，提了口氣，堅定地走進去。
「出來。我知道你在里面。」草草沖著里面叫了一聲，她穿著紅色的斗篷，頭發高高地扎起，與之前頹廢的樣子判若兩人，精神了不少。
片刻，廟里有東西被打翻的聲音，接著就看到唐逸驚喜的臉。
「你來看我了？」
「啪！」草草一個巴掌甩過去，唐逸的臉被打得偏到一邊，臉上瞬時浮現鮮紅的手掌印。
唐逸驚異地看著她，臉上的表情有些扭曲，方才的喜悅還來不及收回，僵在唇角，看著有些詭異。
「說，是不是你派人去殺我！」草草一巴掌打下去，氣也消了不少。
「我，沒有。」唐逸遲疑了下，還是選擇了否認。
「真的？」草草一瞬不瞬地盯著他的眼楮，那剎那的躲閃讓她的心一下落到谷底。
「嗯。」唐逸重重地點頭，緊張地上下打量，「你沒有受傷吧？怎麼跑到這里來了？」
草草任他打量，幽幽地說，「你不是盼著我死嗎？」
「怎麼會？」唐逸震驚地後退了一步，手臂不可抑制地顫抖。
「戲演得不錯，只可惜沒有觀眾了。」草草戲謔地說，甚至還笑了一下。
「我對你，從來都是真的。」唐逸蒼白地辯解。
草草冷笑了一下，「你還以為我是唐門那個小丫鬟嗎？任人欺凌，寄人籬下？你也該與時俱進，改變下策略才對。」
「你為什麼會這麼想？是誰在陷害我？」唐逸握著她肩膀的手慢慢收緊，草草感覺胸腔漲漲地，像是有什麼要破體而出。
「落英。」草草吐出兩個字，看到唐逸臉色劇變，握著她的手也無力地垂下。
「對不起。」唐逸艱難地吐字。
草草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楮，「真的是你？」
唐逸無力地搖頭，卻不做任何辯解。
草草扯開衣服，指著自己的脖子，「那好，來吧，一次給我個干脆。」
唐逸痛苦地閉上眼楮，「你走吧。我們，不要見面了。」
他擺平那群江湖人士用了不少力氣，家也不能回，只能躲在這里養傷，尹子京自己重新招兵買馬，整個江湖人人自危，全都投靠了他。
「你以為，你放過我了，你就可以安享太平了嗎？唐逸，你別忘了，我隱忍不代表我接受。」草草努力睜大眼楮，想要看清楚眼前這個人，她用了六年時間，受過那麼多苦痛，卻換不來一份安寧，這個人毫無顧忌地闖進她的生活，又跟她說不要再見，要將她置于何地？
「隨你。只要你滿意，你現在殺了我也可以。」唐逸將手里的劍遞過去，將她的手按在劍柄上。
「我呸！」草草猛然醒悟過來，一把將劍摜在地上，這是要演狗血小言還是怎麼的，他還真是入戲！
「起來！你這個窩囊廢！」草草踢了他一腳，他悶哼一聲，坐在地上不肯起來。
草草那一腳確實用了幾分力氣，被踢到的小腿骨處，正有絲絲血跡滲透出來，。
「你受傷了？真沒用！」草草粗聲粗氣地說，但還是將他扶起來，尋了個干淨的地方坐下來，撩起他的褲子，就看到那一片像是被利爪抓過的痕跡，傷口很深，她幾乎看得到里面森森的白骨。
所幸這段時間幫流月包扎也有了些經驗，她努力屏住呼吸，不讓血腥味飄進鼻腔，一邊手忙腳亂地扯下已經被血水打濕的繃帶。
好在她自己隨身也會帶些傷藥，幫他簡單清洗了下傷口，又拿了干淨的繃帶纏上，這才看了他一眼，「怎麼會受傷的？」
唐逸雲淡風輕地笑了一下，「不小心中了埋伏。」
「還有人敢埋伏你啊唐莊主，膽子可真不小。」草草冷笑，手上也用了力，唐逸嘴角一抽，額頭上的汗珠不斷滾落。
「你就別取笑我了。」唐逸苦笑，一只手緊緊抓著衣角，看樣子忍得很痛苦。
草草斜睨了一眼，罵道︰「一點小傷就疼成這樣，真是沒用！」起些緊若。
「草草。」唐逸艱難地吐字，「你的藥，好像用錯了。」
「啊？」草草忙又解開繃帶，動作幅度太大，唐逸又是一身的冷汗，果然，那處傷口原本完好的地方開始小範圍地潰爛，血水像自來水在流。
她再模模自己的荷包，發現把金瘡藥跟一種專門來惡作劇的藥給弄混了，那種藥灑在傷口上就像撒了鹽，不僅讓中招的人全身麻癢難當，而且能減緩止血的速度，看唐逸那痛苦的樣子，想來早就發現了，可他一聲不吭地等著自己包扎完才說，是要讓她的愧疚再增多一分嗎？
草草又用清水沖掉那些藥，但是還有部分滲到了傷口里，她手上的動作很輕，嘴里還是不依不饒，「你怎麼不早說？苦肉計就這麼好玩？」
唐逸一聲不吭地等她發泄，掐進手心的指甲已經感覺不到疼痛，但心底有處地方，卻讓他覺得舒服了許多。zVXC。
「好了！」草草重新打了結，又將傷藥扔給他，「喏，拿去用吧。」
「你要走？」唐逸掙扎著起來，身子搖搖欲墜。
「不走干嘛？等你來殺我嗎？」草草頭也沒回，但語氣緩和了許多。
唐逸一瘸一拐地過去，語氣里全是落寞與委屈，「我現在落到這個境地，你留下來，確實不安全。」
草草急急辯解，「我不是這個意思。」
「那你就是願意留下來咯？」唐逸嘴角掛起得逞的笑，舒心地像是春日里微微的風。
草草反應過來，瞪了他一眼，卻沒有再提甩下他的事情。
「你好好坐著，我去給你弄點吃的。」草草寒著臉，看也不看他。
「我要吃梅花糕。」唐逸舉手提要求。
「現在是夏天，蠢貨！」草草氣急敗壞地吼著，但是嘴角還是掛起一抹若有若無的弧度。
雖然這樣說，但是草草還是去鎮里買了些糕點，又幫他煮了粥，「吃點清淡的，對傷口好些。」
「好。」唐逸乖乖地接過碗，一口氣吃了個精光，舉著碗對她笑︰「還要。」
草草又盛了一碗給他，表情算不上友好，但是唐逸知道，她心里還是信他了，不由得心情大好，一連吃了三碗粥，才抹抹嘴巴，心滿意足地靠在一張破爛的床邊，打著哈欠，半闔著眼眸，似乎快要睡著了。
草草這才將東西收拾了下，解下斗篷幫他蓋上，剛走到門口，身後就傳來一個緊張兮兮的聲音，「你要去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