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婢逃婚︰莊主難伺候 第一百四十一章 草草身世

作者 ︰ 王小慢

崇帝病好後,朝堂之上算是平息下來,至少暫時平息了,軒王又回復了每日的作息,興致來了也會在院子里練練劍,深秋的黃葉落了一地,踩上去簌簌地響,草草提著籃子,在樹下靜靜地站著。

軒王回頭見是她,收回手里的劍,接過下人遞上的毛巾擦了擦汗,笑道︰「今天怎麼有空過來找我?」

草草將籃子放在樹下的小桌上,將里面的菜一一端出來,「一個人無聊,所以想來看看你。」

軒王也不客氣,坐下吃起飯來,草草托著下巴,眼楮一眨不眨地看著他,半晌,軒王抹了抹嘴角,「我吃飽了,無功不受祿,你想要什麼,就說吧。」

草草略微不自在地笑了下,「我想知道,我的身世。」想很還起。

軒王挑了挑眉,樹干光禿禿的,斑駁的影子透過樹杈打在他的側臉上,氤氳了歲月的痕跡,草草從這個角度看去,能看到他眼底隱隱的青色,這個男人,終歸是老了吧。

「怎麼想起問這個了?」軒王執起酒壺,為自己倒了一杯酒,略微泛著綠色的液體里泛著他的倒影,影影綽綽,看不分明。

「我該知道的,不是嗎?」盡管這具身體不屬于自己,可是這麼多年的沉澱里,草草已經漸漸將自己當成了這具身體的主人,她想知道發生在這個女孩子身上的一切事情,包括她的過去。zVXC。

初初以為她也跟自己一樣是個孤兒,唏噓之外也有了幾分憐憫,可是身中劇毒之時才明白自己在這個世上還有親人,這是再讓人欣喜不過的事情,只是那時她太過痛苦,選擇去忽略她還可以擁有的幸福。

軒王放下酒杯,站起身來,一身白色的勁裝襯得他身形越發消瘦,長長的影子拖在身後,消失在台階深處。草草抬步急急跟上,卻見他只是進了書房,將一只墨玉手鐲遞給了她,「你的娘,是這玉鐲的主人。」

那玉鐲通體漆黑,于光影處泛著淡淡的光芒,觸手冰涼,草草也算得上是識玉之人,一拿到手里便已明了此玉的價值,當今世上,恐怕也不會超過三只。

「她,到底是什麼人?」草草顫抖著聲音問,握著玉鐲的手有些微的笨拙,仿似要用盡全力才能將之握緊。

軒王嘆了口氣,眼底現出一片迷茫,漸漸陷入回憶里去,「她稱得上是一個奇女子。縴縴弱智,卻有不輸于男子的堅強,我初遇她,是在雲山的山腳下,那時為了躲避父皇,一心只想找個山野住下來,便去了雲山,那里遠離喧囂,山腳下的人大都淳樸善良,最重要的是,我喜歡那里的溪水,清澈見底,甘甜清冽,不像京城,連一口茶都要銀針試毒。京城的人並沒有找到雲山來,起初我還過得很愜意,直到那一次……」

軒王又喝了一口酒,草草這才發現,他手里一直拎著酒壺,有些灑出來滴在衣襟上,可他全然不顧,眼底全是一種說不上來的情緒,草草總覺得,這會是一個悲情的故事。

「山腳下的居民有上山打獵的習慣,我有時候也會跟著去,就是那時候認識了你娘,她不喜歡說話,但是每次一出口,必然是極其重要的事情。有一次,突然下了大雨,我跟一群人被困在了山上,這對于那些村民來說,應該是司空見慣的小事,所以我也沒有去在意。可是雨越下越大,又是接近隆冬,天黑得很早,一入夜便極冷,偏偏我又沒穿足夠御寒的衣服,等在臨時搭建起來的小棚子里瑟瑟發抖。雨絲毫沒有停下來的意思,地面濕滑,山路崎嶇,雖然點了幾只火把御寒加驅趕野獸,但是空曠的深山里,很難讓人有安全感。」

軒王深吸了一口氣,仿佛接下來的事情讓他很難啟齒,草草的心揪起來,捏著衣角的手不自覺地收緊,全身的神經都戒備起來。

「你娘在那時候過來找我,臉上冷冷的沒什麼表情,不知怎地,我竟然有些愧疚,因為當時是我提議往更深處去尋找獵物的,那些淳樸的村民興許也覺得沒什麼大危險,誰知竟會有這麼大的雨。我記得她當時穿著簡陋的簑衣,頭發被雨水打濕了黏在臉上,但卻是一如往常的沉靜,她遞給我一件棉衣,然後轉身就走。我當時被她的眼神嚇住,後來才發現,她身上單薄的衣衫早就濕透。第二天醒來,雨已經停了,她帶領著村民有條不紊地排隊下山,衣服上還有未干透的大片水漬。後來我听說,她是當地有名的獵戶的女兒,經驗豐富堪比老獵人。那天她為了救一個少年,被樹干劃破了胳膊,很長一道口子,她一聲不吭地忍著,直到找到那少年。」

草草听得雲里霧里,總以為這是個跌宕起伏的故事,或者最不濟也是一個愛情故事吧,怎知,就如此平淡。

軒王像是看出了她的心思,淡淡道︰「我也覺得平淡了些,可是過了這麼多年,我還能記得她當時的樣子,淡然從容,一點也不似生活在村野之中的女子。那後來,皇兄便來找我,不小心在山腳下受了傷,我那時已經離開了雲山,去周圍的山水名鎮游玩,等我回來的時候,皇兄的腿早已經痊愈了。我擔心他的傷勢,一頭沖進他養傷的房間里,連門也未曾敲,我看到兩個抱在一起的人迅速分開,素雲的臉紅得像紅透的番茄,我當時心下一涼,垂在身側的手握得死緊才能控制住自己不說出些什麼不得體的話來。我幫他們帶上門,在院子里等了會,素雲怯生生地出來,走到我旁邊,說,你進去吧,他在里面等你。多麼親昵的叫法,我遇見她比皇兄早,但是,最後得到她的人,卻不是我。」

軒王說完很長一段話,眸子暗暗的,屋子里靜悄悄的,草草咬著嘴唇,幾乎失聲,「那麼,我是……崇帝的女兒?」

軒王點點頭,苦笑︰「若不是這樣,你以為你那千陽公主的名號,那麼容易得來?」

草草恍然,當初以為只是軒王的權宜之計,結果,卻是早就注定好的結局。

「那,他知道嗎?」草草試探著問,這個故事並不新鮮,皇室子弟見慣了天下美女,卻對一個山野女子傾心,不過也只是一時寵愛,她娘必定是抱憾而去,還珠格格不就是這麼演的麼?只不過夏雨荷是個才女,待遇好一些罷了。

軒王眼神一轉,「草草,他給了你封號。」

草草默然,她知道,這是那個身居高位的男人,能給她的所有的東西了吧。

「那我娘呢?她在哪里?」草草想起那個沉默寡言的女子,或許被傷害,她也不會吭一聲痛吧,自己倒是繼承了她這個毛病,不知是好是壞。

軒王執起酒壺的手一頓,隨即木然地垂下,那壺嘴傾斜著,清冽的酒匯成長長的線條灑在地板上,有幾滴還滴到了草草的繡鞋上。

「你有時間,去看看她吧。她在雲山最高的地方,她最終還是留在了那里。」軒王的語氣里泄露出一絲難掩的悲傷。

草草掩著唇,眼里全是不可置信,「她,死了?」

「嗯。」軒王的嗓音低沉,光線照不到的陰影里,他眼角隱隱泛著水光。

「她,怎麼死的?」草草一想到她的娘親可能是郁郁而終,心底沒由來就有一股火。

軒王轉過身,已經恢復了平日的冷靜自持,按著她的肩膀,企圖安撫她的情緒,「別多想,你娘,她是在最美的年華去的,她沒有遺憾,她告訴我說,她寧願自己美美的死去,也不願看著愛人坐擁三千佳麗,自己痴痴空等,到了垂暮之年,白發蒼蒼地在深宮里老去。」軒王看著她的眼楮,一瞬不瞬地,很認真地說︰「她早就知道我們的身份。皇兄也給了她名分,只是她不要。她是我見過的,最灑月兌的女子。」

草草突然想起小李飛刀里的一個情節,驚鴻仙子楊艷情傾李尋歡,為了救他,被人一刀刺中心口,李尋歡痛不欲生,她最後卻笑著說,她只希望他記住自己最漂亮的時候,要真的等到雞皮鶴發,那才是活活的煎熬。

當時不能理解,活著有什麼不好呢,只要活著,一切都是有希望的。

「皇兄傷好後,終于答應了父皇,被封為太子,皇兄回到京城的第一件事,就是想父皇請求,將素雲封為太子妃,父皇自然不肯,皇室的血脈要維持正統,必須從宗族的女子里選一個作為太子妃。可是皇兄執意不肯,惹惱了父皇,被關了三個月,那三個月,他求我去看素雲,將她帶來京城,哪怕拼了皇位不要,也要娶她為妻。」

草草怔了怔,卻沒想到崇帝竟然也是性情中人,想必當時,他也很痛苦吧。

軒王臉上的表情算不上好看,畢竟是自己愛過的女子,他的立場也很艱難。

「我又去了雲山,意外地發現素雲有了身孕,我當時又驚又喜,驚的是他們竟然已經如此親密,喜的是素雲有了皇兄的骨肉,就應該算是皇室的血脈,父皇應該沒有理由再去阻止他們了。可是素雲對我搖頭,她指了指外面漸漸落下的夕陽,對我說,‘我喜歡雲山,每天可以看到日出日落,那是單單屬于我的陽光,而那個深宮里,我要跟別人分享同一份,那樣破碎的感覺,我不能承受。’我當時很震驚,這樣簡單的一個想法,想必皇兄窮其一生也無法幫素雲達成吧。我沒有勉強,派了人好生照顧她,快馬加鞭回了京城,卻對皇兄隱瞞了素雲有了身孕這件事,或許我私心里也不希望他們在一起吧。素雲一定適應不了皇宮的生活的,我這麼安慰自己。」

外面的太陽漸漸升起來,軒王喘了口氣,發現時間竟然這麼早,他還以為,這麼長的一段故事,從日出到黃昏,總要說上很久才是,再看草草,也是一臉沉痛和惋惜,軒王突然有些後悔,到底應不應該告訴她這些。

良久,他執起酒壺,卻發現那里面已經空了,他呆愣地望著壺嘴,孩子氣地又使勁甩了幾下,直到確認真的沒有酒了之後,才頹然得靠回椅子上。

「皇兄很快登上了皇位,也在大臣的勸諫下娶了妃子,卻空著皇後的位子,他治國有道,大兆一片繁榮祥和的景象,可是皇兄卻日漸瘦了下去,派往雲山的人一批批回來,皇兄沉寂了兩個月,親自去了雲山。我頭一次沒有隨同,因為我知道,他這一去,也必定是空手而回,雲山還在,可是素雲卻早已消失,像是從來未曾存在過一般。皇兄回來的時候是十天之後,他帶著一身塵土,一臉蒼涼,眉眼間的落寞掩都掩不住,他抱著我的肩膀,眼淚無聲地流進我的衣領里,我听到他哽咽的聲音,他說,‘我還是去晚了。’可是我能怎麼安慰他呢,這是素雲的意思,她不想讓皇兄記掛著她,直到死去,也不願意讓他傷心。她是難產死的,生下你不過三日,便虛弱地死去。」

草草捂著胸口,倒退了幾步,扶著椅子才堪堪穩住身形,她想過無數種母親的死因,卻沒想到,會是這一種,她用自己的性命,換來了女兒的新生。草草只覺得腦袋里像是炸開了一般,所有的思緒混亂成一團,理不出一個頭緒來。

她不是孤兒,哪怕是借著別人的軀體,她也終于擺月兌了父不詳母不詳的牌子,但是卻又在這個驚喜剛剛降臨之時,給她迎面一棒。

軒王按著她的肩膀,輕輕將她攬在懷里,感覺懷里的這具身體冰冷地可怕,「別難過,你娘最後是含著笑而去的,她的愛情,有了個完滿的結局。」「真的?」草草呆呆地問,心里的震撼太大,以至于連說話這樣簡單的動作也變得困難起來,「難道至死,我娘也沒有恨過他嗎?」

軒王將她推離,微微拉開了些距離,拇指拭去她臉上的淚,溫聲道︰「你何不去問問她呢?」

(快捷鍵 ←)上一章   本書目錄   下一章(快捷鍵 →)
替婢逃婚︰莊主難伺候最新章節 | 替婢逃婚︰莊主難伺候全文閱讀 | 替婢逃婚︰莊主難伺候全集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