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月笙也知道自己這是病急亂投醫,這地方一覽無余,就是一個門口,哪里有什麼馬?不過接下來的發現讓他精神為之一振!在門後的牆邊,靜靜的放著一輛自行車!
那是一輛帶著大梁的老式自行車,與鳳凰自行車十分相像。杜月笙啊哈一聲,喜道︰「真是救命的菩薩!」,他低下頭對身下的門房歉然道︰「對不住了兄弟,事急從權,日後再來跟你道歉,你怪就怪陳世昌把我逼急了吧!」
說著他雙手猛地抱住那人的頭,對著地磚狠狠一磕。那人登時暈厥,杜月笙胡亂將他拖進門內,飛身上了自行車,百忙之中重新將那把微沖用油布紙包好。這玩意兒是他最大的依仗,萬一啞火了,那可就大事不妙了。
這種老式自行車車身高大,車輪也大,最是能出路程。杜月笙掙命一樣的猛踩腳蹬子,那自行車沖進了外面的茫茫雨幕之中。
托了大上海的福,這里的路上總算有幾盞昏黃的路燈。這對杜月笙來說,足夠使用了。他按著門房的指引,往東穿過三條胡同,然後一個拐彎,向著目的地狂奔而去。
昏暗難辨的燈光之下,人影全無的大街之上。杜月笙一人單騎,冒著瓢潑的大雨疾行在青石板路上,頗有些蒼涼的意味。四周只有淅瀝不斷的雨聲,自行車行走在積水的青石板路上的嘎達聲。偶爾一聲悶雷滾過,緊接著轟隆一響,撕開天空的閃電照亮了整個世界!
雨水打到杜月笙的臉上,沖到他的眼楮里,讓他雙眼**辣的疼了起來。杜月笙十分後悔沒有拿一個斗笠戴上,此時唯有以左手遮住眼眉,勉強抵擋一下那無孔不入的雨水。萬幸的是,自行車的膠皮輪子在濕滑的石板路上並不打滑,而且路上空空蕩蕩,沒有什麼障礙。要不然,真能把杜月笙活活急死。
杜月笙一邊冒雨急行,一邊在心中祈禱,祈禱那萬分之一的希望,希望瑰兒還沒有被陳世昌的人接到目的地。那個所謂的西井巷三十二號,既然是陳世昌的私宅,里面必有人手布置。而且,自己殺上門去搶人,那可就是狠狠地扇了陳世昌一個耳光了。到時候,恐怕就是不死不休的局面。
如果在路上救人,那整個事情的性質就不一樣了。杜月笙心中盤算著,如果真能僥幸在路上攔下那些人,自己一定不能給對方開口的機會。自己要用最快的速度,快刀斬亂麻!搶了瑰兒就走。若是日後陳世昌問起來,自己可以裝糊涂。到時候雙方面子上還過得去,最後也就不了了之了。
雨勢絲毫沒有停歇的意思,反而越下越大。鳳凰自行車全力開動的情況下,速度是相當可觀的。不知不覺,杜月笙已經冒雨沖出了五六里地。杜月笙的心隨著車行路程的增加而不斷下沉,馬上就要到達目的地了,看來,自己想要在路上動手救人的想法是很難實現了。杜月笙轉而開始考慮如何虎口拔牙,在陳世昌的宅子里面動手。
忽然前方的路上出現了點點燈光!那燈光雖然在雨幕之中不甚明亮,但是卻讓杜月笙心中狂喜起來!此時已經將近半夜,如此大的雨勢之中路上根本沒有行人,前方的燈光,十有**是連大元那個雜碎!
杜月笙干脆從車座上抬起身來,站在兩個腳蹬上蹬車。那鳳凰自行車一個猛沖加速,逐漸趕上了前面的人馬!就著昏黃的燈光,杜月笙看清楚了那些人。領頭的一個,赫然正是連大元!連大元身後有三個人,那也是陳世昌的手下,杜月笙白天曾經見過他們。
在這三人的前面,連大元的身後,一頂綠昵小轎顫悠悠的被兩個壯漢抬著,杜月笙料想里面坐的肯定是瑰兒無疑。他呸了一聲,心中暗想,陳世昌裝他媽什麼高雅。搶女人還用轎子?他媽的以為是在娶媳婦呢?
抬轎的人和轎邊的人,都穿著刺蝟一樣的簑衣,戴著斗笠。他們只顧趕路,完全沒有想到杜月笙會趕上來。奇怪的是,在如此大的雨水之中,他們走的並不著急,仍舊是慢慢行走。杜月笙猜想,肯定是因為雨大路滑,不敢加速的緣故。
怪不得自己還能追上呢,這些人帶出瑰兒,先換上轎子,又穿上簑衣,在這雨水之中慢慢而行,焉有不被自己趕上之理?既然見到了正主兒,杜月笙反倒不著急了。他喘勻了氣,自行車一個猛拐,劃出一個弧線超到這些人前面。要不是因為快到地頭了,杜月笙真想好好作弄一下這些人,而不是這麼快動手。
一個騎自行車的少年攔在路前,雨水之下也看不清楚相貌。連大元立刻揮手止住隊伍。他踏前兩步,冷聲道︰「哪里來的不開眼的兔崽子?青幫辦事,還不趕緊給我滾到一邊去?!」
「一爐香煙往上升,三老四少坐堂中,弟子上香把祖請,迎來祖師潘錢翁。」,杜月笙伸出一只腳點住車子,不疾不徐的回了這麼一段大切口。
連大元的表情立刻恭敬起來︰「原來是青幫的大哥,小弟有眼不識泰山,當真該死。敢問大哥拜的是哪個家門?」,連大元在陳世昌身邊待得久了,這套青幫大切口焉有不熟悉之理?他雖是陳世昌的手下,卻沒能入了青幫。此時對方忽然跟他對上了切口,讓他立刻無所適從。
杜月笙呸了一聲︰「你說我入的哪個家門?連大元,你這小子真不地道,背後捅我刀子!你明知道瑰兒是我的人,還敢亂來,難道是要存心給我難堪麼?」
听到這個聲音,連大元不由的抬起了頭仔細去看,燈光下終于看得分明,那人正是杜月笙!連大元長出一口氣︰「月笙兄弟,沒事兒你跟我玩這一套干什麼?我可承受不起啊。再說了,你還沒正式入門,這套切口,還不能亂說啊。」,他臉色平緩下來,開始好心好意的提醒杜月笙。
「我問你為什麼搶我的人!」,杜月笙完全沒有玩笑的心思,繃著臉繼續逼問。同時他把在車把上掛著的那個油布紙包裹解了下來,抱在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