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一邊喧鬧,一邊擁著杜月笙往里走。那小倉庫已經被他們改造成了一個大廳。說是改造,其實也不過就是打掃一下,然後將貨架改成長凳而已。門口的大鍋已經被挪走,袁珊寶告訴杜月笙,他們留下三口鍋做飯,其余的,都扔到旮旯里了。
「君容呢?」,沒看到陳君容,讓杜月笙覺得有些不對勁。
「陳姐去了對面的造紙廠。」
袁珊寶的話讓杜月笙有些驚訝︰「他去那里做什麼?我們不是要隱蔽嗎?她怎麼還串門子去了?再說了,這都後半夜了——」
「您是不當家不知道當家的麻煩啊。」,連大元已經由雙拐改成了單拐,他代替袁珊寶給杜月笙解釋︰「咱們這一大幫子人,要吃要喝啊對不對?咱們又不方便出去買。還是小姑女乃女乃聰明,她撇著一口洋腔,硬是跟造紙廠的英國佬攀上了交情。這不,用人家發貨的車買米買菜啊。」
「 ,挺有辦法啊她。」,杜月笙沒想到陳君容還能想出這個辦法,他接著皺起眉頭︰「不對啊,就算是這樣,那也不用後半夜在那里啊。」
「你沒見少了不少弟兄嗎?他們跟著小姑女乃女乃卸貨去了。」
「這個時間段卸哪門子貨?糧油店都沒開門吧?」
「不是米,是三噸生瓜子。小姑女乃女乃說,做樣子也要做的像一點。咱們這麼多人,總得擺出一副生產的樣子。要不時間長了肯定被懷疑。」
杜月笙恍然大悟,慶達已經帶人捧著一盆熱水還有紗布之類的東西進來了,當然,烈酒是少不了的。
一番死去活來之後,杜月笙終于包扎好了傷勢。他打了個大大的哈欠︰「給我弄點飯來,他媽的,在牢里三天就吃了三個浸水的干窩頭,可把我餓死了。吃飽之後誰也不許打擾我,我得好好睡一覺。」
杜月笙悶頭吃飯,燕神武把袁珊寶拉到一邊︰「瑰兒呢?她到哪里去了?」
袁珊寶嘿嘿一笑︰「還是惦記是不是?她跟著陳姐卸貨去了,放心,她不會跑的——」
袁珊寶一句話沒說完,燕神武就打個哈欠︰「我也睡覺去了,別吵醒我。」
杜月笙再起床,已經是第二天的傍晚了。睡了這麼久,他腦子里面有些昏昏沉沉。陳君容正坐在他旁邊看著他︰「你可算是醒了,真能睡啊,都睡一整天了。」
「昨晚不在家恭迎我,你該當何罪?」,杜月笙嘿嘿一笑,甩了甩頭,模起陳君容為他準備好的一塊濕手帕擦了擦臉,這才重新精神了起來。
「天知道你什麼時候回來?!」,陳君容抿嘴一笑︰「神武和林懷部帶著家伙出去,我就知道事情不大對勁。可神武嘴緊得很,什麼也不說——」
「他這人就是這樣,事沒辦成之前不聲張。」,杜月笙嗤的一笑︰「這幾天你擔心——」
他這話還沒說完,隔壁就傳來乓啷一聲響,似乎碎了什麼東西。
「怎麼回事?」
「許是瑰兒和神武又鬧別扭了,不用管他們。」,陳君容似乎見怪不怪。
杜月笙皺起眉頭︰「他們兩個究竟是為什麼?老這麼鬧別扭也不是個事兒啊。」
陳君容聳了聳肩︰「這誰知道呢?他們兩個誰也不說,倒叫我怎麼猜?」
「不行,我得問問宋三喜。」,杜月笙沉思一下,說出了自己的想法︰「應該是我們往外運貨,把神武和瑰兒留在炒貨廠陪著那群新人的時候出的矛盾,宋三喜肯定知道——」
陳君容點一點頭︰「那有空你就問問吧,我跟他們倆的關系,終究不如你來的深厚,你問是最合適的了。」
「這幾天咱們的情況怎麼樣?」
「就那樣吧,太平的很。大伙兒深居簡出,誰也想不到這個小小的炒貨廠里面有這麼多人。」
杜月笙眉毛一挑︰「深居簡出?這可不包括你啊。」
陳君容咯咯一笑,伸手在杜月笙的額頭點了一下︰「怎麼?你是在關心我還是吃飛醋?喬治可是正宗的英國紳士,別把人家想歪了。哦,喬治就是對面造紙廠的老板。」
「哪天我也跟這個喬治喝個酒,見識見識什麼是英國紳士。」
「瞧你這口氣——」,陳君容又是一笑︰「滿嘴的江湖氣,人家躲你都來不及呢。」
「我這窮丑挫比不上人家高富帥是不是?」
「月笙,你找事是不是?有下床氣呢?」,陳君容皺起眉頭︰「天下哪有你這樣的窮丑挫?你明知道我跟他來往是為了給咱們創造一個好環境。要不是他,你叫我上哪弄糧養兵?難不成咱們自己大搖大擺的去買?那樣不出一天嚴九齡就會知道咱們的藏身地——」
「跟你說著玩呢,你認的哪門子真?這英國佬該交往還得交往,咱還指著他給咱們打掩護呢。不過我得提醒你一句,這時代,是冒險家的時代。他能從英國跑這兒來開工廠,可不是一個簡單人。」
陳君容看著杜月笙,默然了好半晌,忽然幽幽的開口︰「月笙,謝謝你了。」
「謝我什麼?」
「給我大哥報了仇。」,陳君容嘆一口氣︰「為報這個仇,你幾乎把自己搭進去,這我都看在眼里。」
杜月笙口中呼哨一聲,一沒謙虛的說無所謂,二沒慷慨的說應該做。而是一把抓起陳君容的手摩挲起來,臉上賤賤的一笑︰「你可算開竅了,通常來說,你這種情況只有一種報恩的方式。來來來,今晚與我大戰三百回合——」
「又沒正經!」,陳君容抽出自己的手︰「今晚給你擺的接風宴,大伙兒好好慶祝慶祝。都預備齊了,我過來這里就是為了叫醒你的。」
杜月笙從一種興奮轉成另一種興奮︰「啊哈,還有活動呢?好啊,大伙兒同生共死這麼久了,還沒一起樂樂呢。」
「今晚這場面,是專為你準備的。」,陳君容淡淡一笑,杜月笙全然沒听出她話里的另外一層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