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要的人?」,孟小冬嘴里重復了一句,她上上下下的打量著杜月笙,仿佛在看一個外星生物。《》www杜月笙渾身不自在起來︰「看什麼?我的話很搞笑嗎?」
孟小冬哼了一聲︰「不簡單呀,能讓你稱之為重要的人,這人得是什麼來頭啊?」,杜月笙擺了擺手︰「這你不用管,總之,後天或者大後天你排出一點時間唱一場就行——」
「捧了我這麼久,終于要開始往回收本了對不對?」,孟小冬緊咬不放︰「你是讓我怎麼——」
「不就是讓你唱個戲嗎?有這麼麻煩?」,杜月笙焦躁起來︰「小冬,這次你真得幫幫我。這次來的兩個人跟我關系很微妙,這種場面上的招待,總得鄭重——」
「你知道我的規矩!」,孟小冬插上話︰「我基本不會出堂會——」,說到這里她想了一想︰「後天我正好在大世界有個演出,你讓他們去那里看不行?」,說完之後,她臉上的猶豫一閃而過︰「要是實在不行,那我就幫你出堂會——」
杜月笙大為高興︰「不用不用,讓他們去大世界看你就行。這倆人愛熱鬧,叫你去給他們唱堂會,反不如讓他們跟千八百的觀眾一起在劇場看得好。」
孟小冬展顏一笑︰「杜先生,小女子可以走了嗎?」
「一會兒我遞上句話,讓那個什麼譚小培來見你。咱是什麼身份?怎麼能去見他?——」
「你能別添亂嗎?」
定下了這件事,杜月笙轉身告辭。他很想多跟孟小冬說點話,可現在實在不是時候。他回頭對梅蘭芳神秘的一笑︰「好好趁著這個機會表現吧你,等我騰出功夫來,你就沒戲了。」
梅蘭芳冰雪聰明,當然知道杜月笙話里話外的意思。他涵養極好,既不否認,也不承認,而是微微一笑,作為回答。孟小冬哈了一聲︰「這段時間你在忙什麼?整天不見人——」
杜月笙長嘆一聲︰「為了讓你能夠穿金戴銀,為了讓我不會鋪金蓋銀。」
孟小冬臉色微微一變︰「怎麼?你有大麻煩?」。
穿金戴銀,自然是指做人上人。讓孟小冬做人上人,那得需要杜月笙的勢力王國極大才可以。他這前半句,就是說要努力往上爬,往前奮斗。而後半句,就危險了。有身份的人死了之後,裝進棺材里面。尸體下墊的,尸體上蓋的,都是鮮艷的金黃銀白之色。鋪金蓋銀,也就是死的意思。
孟小冬很聰明,而且他戲子出身,對鋪金蓋銀這種講究也很清楚。所以杜月笙話一出口,她就覺得他現在很危險。能讓杜月笙感受到危險的事情,一定是了不得的大事。雖說她平時對杜月笙不假辭色,可那賭氣逗悶子的成分居多。真到了事兒上,她怎麼可能不關心杜月笙?
杜月笙嘿嘿一笑︰「你就別操心了,放心,我有九條命,絕不會有事。」,說完之後,他長笑一聲走了。
孟小冬恨恨的跺了跺腳︰「看扁我!他是認為我根本幫不上忙,連說都懶得跟我說。」
梅蘭芳搖了搖頭︰「要說杜先生看扁你,那是不正確的。他大概是怕你擔心,所以才故意不說。」
孟小冬看了看梅蘭芳那一臉認真的表情,再想一想杜月笙對他的態度。不由得撲哧一聲樂了出來。她沒見過這樣的情敵,這兩個人都算奇葩。這算什麼?君子之爭?
到了第三天,正是盧筱嘉和張學良要來上海灘的日子。黃金榮這天一大早就起了床。他一番打扮之後,打算直接驅車去找杜月笙。陪著他的,是張嘯林和幾名打手。本來露春蘭算是熟人,又是黃金榮的正妻,她本該一同前往。可因為以前的事情,黃金榮最終還是決定讓她留在家里不要拋頭露面的好。
他還沒走,杜月笙就先來了。黃金榮高興無比,這是杜月笙給他的面子。杜月笙主動先來找他,自然說明他比杜月笙身份要高一點。盡管事實不是這樣,可杜月笙這麼表態了,還是讓他高興異常。
「月笙老弟,我正要過去。」,黃金榮自從跟杜月笙分而復合之後,來了個一百八十度大轉彎。他儼然變成了一個和藹可親的忠厚長者,再不是當初那個爭強好勝的青幫大哥。
「老爺子——」,杜月笙看了看表。他孤身前來,身邊就帶了一個宋三喜︰「將近八點了,咱們走吧。要是遲了,恐怕會讓人家說咱們沒禮貌。」
黃金榮點一點頭,他們沒有再多說話,直接驅車趕往目的地。盧筱嘉和張學良如此身份,自然不可能買票坐火車。杜黃二人驅車到了目的地。等了約莫半個小時,終于一輛浙江車牌的轎車遠遠駛來。
汽車停下,盧筱嘉和一個年輕人緩步下車。那人儀表堂堂,威武英氣。一雙眼楮炯炯有神,雖有鋒芒卻絕不暴露,而是內蘊其中。他穿了一身筆挺的藏青中山服。即使沒穿軍裝,可身上那股軍人之氣仍舊掩蓋不住。
盧筱嘉西裝革履,腦袋上的頭發一絲不亂。他哈哈一笑︰「黃先生,杜先生,兩位能屈尊在此等候,在下實在惶恐。」,接著他為他們引見︰「這位,就是東北軍的少帥張學良。哈哈,要不咱們三人綁了他的票吧?能勒索老大一筆錢呢。」
張學良微微一笑︰「盧兄又在打趣我了。」,他走到杜月笙面前伸出自己的右手︰「在下張學良,久聞杜先生大名,無緣得見。今日終于能夠拜會,不勝榮幸。」
杜月笙心中立刻對他好感大增。東北軍坐鎮東三省,絕不是浙軍和滬軍所能比的。而張學良也跟盧筱嘉不一樣,盧筱嘉只是一個軍閥的公子哥,張學良卻是實實在在的少帥,手握兵權。如此人物,卻沒有盧筱嘉的輕佻跋扈,而是平易近人,修養極高。兩相對比之下,杜月笙自然更喜歡他。
「月笙有幸,三生有幸!」,杜月笙也伸出手去跟他握手。兩人相視一笑,算是相識了。然後張學良走到黃金榮面前︰「黃先生——」
「學良老弟果然人中龍鳳,少年英才,老頭子佩服啊佩服!」,黃金榮一挑大拇指,然後緊緊握住了張學良的手。張學良臉上含笑,心中卻微微一嘆,這個黃金榮,雖說身份不低,可本質上還是一副市井樣。
杜月笙有些驚訝于他們兩人的輕裝簡從︰「兩位就這麼來的?也沒多帶幾個人?」,盧筱嘉哈哈大笑︰「成心氣我呢?有你們兩位陪著,我還怕什麼?」,接著他疑惑的道︰「你們兩位也沒帶幾個人啊,就這幾個?」
這次之所以人這麼少,那完全是為了不在上海灘造成轟動。杜月笙黃金榮一起出門,本身就是一件不尋常的事情。若是再帶上打手,一大群人山呼海嘯的出去,豈不更加招搖?如此招搖之下,還怎麼能做到盧筱嘉說的「不驚動上海灘各個階層」?
杜月笙微微一笑︰「盧公子,黃老爺子和我兩個人杵在這兒,就抵得上上千的打手,你說對吧?」
盧筱嘉眼中的冷厲閃了一下,杜月笙這明明是在告訴他,在上海灘別鬧事,也別想著如何折騰。他微微一笑,軟中帶硬的疑問了一句︰「明槍易躲,暗箭難防。要是遇到真正的刺客,您二位——,哈哈哈哈。」
他這話不免讓人聯想到王亞樵刺殺陳其美的事情。杜月笙剛要回應,張學良擺了擺手過來打圓場︰「咱們幾個干杵在這兒做什麼?趕緊找個地方休息一下才是正事。」
于是車隊往回走。盧筱嘉和張學良堅持坐自己的車,杜月笙沒辦法,為盡地主之誼,只好登上了他們的車。而他們帶來的兩輛車,由黃金榮帶著在前頭開路。
一路上聊過之後,張學良和杜月笙竟是越談越投機。兩人的人生是完全不同的軌道,可是內在氣質,卻如此的相像。張學良貴族出身,身上毫無驕奢之氣。但是杜月笙絲毫不懷疑他的能力,不說別的,單看他一言一行,舉止談吐,就絕不是盧筱嘉這種人可以比的。
無論多高的身份,也無論多低的身份。在中國,接待的程序永遠是大同小異。開頭第一件事,當然是找個好一點的酒樓為他們兩人接風。席間盧筱嘉聊上了黃金榮,張學良聊上了杜月笙。而他們來帶來的一個司機一個隨從,也都妥善安置。杜月笙親自指派,由宋三喜招呼他們。
張嘯林當然要在主桌上跟杜黃一起陪著兩位富家公子。席間張盧二人很少跟他對話,可他竟絲毫也不以為忤,仍是微笑著作陪,盡足了禮數。
席至一半,杜月笙起身如廁。他進到酒樓廁所內,裝模作樣的小解了一番,然後仿佛自言自語的開口︰「還不出來?」
他一句話音剛落,一間小隔間的門迅速推開。慶達的身影,從里面閃出。杜月笙微微一笑︰「瞧你這模樣,哈,還真像那麼回事。說吧,有什麼情況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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