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2-05-31
「怎麼?智遠乃是本寺維那,佛法高深,堪為本寺的典範。他已經兩年未曾收徒了,現在破格收你為徒,這是何等的榮幸,別人求都求不到呢,你難道不願意?」寶光很無辜地問道。
柳純這會子算是看清了事情的本質了。
這普度寺說白了就是個江湖,住持明恆是精神領袖,好像是不怎麼管俗事的,就好像三鍋時候的漢獻帝一樣。這樣一來,寶光和智遠這兩個一個主內、一個主外的「諸侯」各自自然都是大權在握。然後,他們又不滿足于自己現有的權力,開始了爭權奪利。
而柳純,就是這兩個人爭斗的一個工具而已。方才,柳純當著眾人的面落智遠的面子,寶光自然是樂見其成,甚至還不留痕跡地輕輕推了一把。而他的目的也算是達到了,像智遠這樣一個形象氣質極佳的人,在眾多的僧侶和香客面前丟人,對他的打擊已經是很不小了。
于是,寶光覺得斗爭可以暫時告一段落了,不能把智遠給逼急了。畢竟智遠實力也是很雄厚的,繼續斗下去對寶光自己也沒好處。然後,老禿驢毫不猶豫地把柳純拿出來當妥協的籌碼。反正,柳純的利用價值已經發揮出來了,而且他和柳純之間並沒有什麼特別的關系,出賣柳純對于他來說,並不是很難做出的決定……
「草,這該死的老禿驢,真沒看出來哈,心比老子還黑!」柳純暗暗咒罵寶光︰「看來老子也只好委曲求全,暫時和智遠這廝虛與委蛇一番。以後再找機會對付這些可惡的禿驢吧!」
他臉色卻是調整得異常的快,瞬間就把驚怒變成了驚喜,笑道︰「怎麼會不願意呢,我只是太過榮幸,太過幸福了而已!智遠大師,方才我的話只是就事論事,對您可是沒有一絲一毫的不敬。其實,從內心里,我是很欣賞大師你這種又高、有富、又帥,還特別隨和幽默,有責任感、處事理性,從不使用暴力的人的,一點小小的芥蒂,以您的心胸,不會在意的吧?」
眾人目瞪口呆,暗道這廝臉皮真不是一般的厚。方才他和智遠之間差點就發生肢體語言了,一轉眼就把智遠夸成一朵花,同時又別有用心地拿「處事理性,從不使用暴力的人」這種話來擠兌智遠,讓智遠有火都沒法發。厲害啊!
智遠的感受比起眾人來,又要更加難受得多。只有他知道,方才所謂的肢體語言,其實就是柳純對他的陷害。他之所以把柳純要過來,一個原因是由于昨天在《法華經》後面看見的那一段幾近褻瀆佛陀的話,還有一個原因,就是方才的沖突了。他收柳純為徒,自然是要將他置于自己名正言順的懲罰之下。
可是,他實在是太低估柳純的臉皮了。想不到這廝居然以這種極為露骨的方式,把他的如意算盤擺到了所有人的面前。現在,他就不得不當著眾人的面做一個表態了。躲閃是躲不過去的,他已經很好地領教到了柳純這流氓的口才了。在口舌上和柳純斗心眼,他只會吃虧而不會佔到絲毫便宜。
同時,他又有些不甘心。如果當著眾人的面松了口,承認了方才的事情,只是「學術性」的踫撞,那麼以後就不好再對他下手了。全寺這麼多眼楮盯著,如果他再對柳純下手,以柳純這種性格肯定一分委屈要渲染成十分,而他就是個口是心非的小人。但反過來直接挑明不願原諒柳純的話,事情可能還要更糟,就算是下面那幾個最花痴的女觀眾,肯定也會覺得他心胸狹窄,不能容人。
智遠簡直有些頭疼了,他頭一次感覺到柳純這廝比起他的母親來,好像還要更加難以對付一些。
略略權衡,智遠還是作出了自己的選擇,他幾乎是咬牙切齒地說道︰「當然不會介意了!」
柳純「嘿嘿」陰笑道︰「好好,那我就等著希望有一天師父您老人家能帶著我領略到真正的佛法,讓我主動放棄‘執念’,選擇落發!」
智遠俊美的面孔再次抽搐了一下,點了點頭。他知道,柳純這話絕不僅僅是恭維他,而是再一次給他下了一個套。若是以後柳純主動落發,自然是表明他智遠大師教導有方,若是柳純一直都不「主動」落發,則表明智遠並沒有度化人的本領,教不好徒弟。
現在看起來,要柳純主動落發,恐怕是不怎麼現實的。柳純的頑固、頑強、頑劣品性,就像頑疾一樣,已經將他整個人吞噬,要治他的病,談何容易!
一時間,智遠對于自己主動要求收柳純為徒的決定,生出了幾分後悔。被柳純擠兌了這麼幾句,他非但不好再明目張膽地報復柳純,反而給自己上了一道鎖,這在他正和陰險的寺主寶光斗得不亦樂乎的時候,不能不說是一件相當令他頭痛的事情。
寶光看見這一對新師徒剛扯上關系就開始勾心斗角,暗暗對自己的決定感覺滿意,他也不想現在就鬧出點什麼不和諧的事情來。作為普度寺的實際負責人,維護本寺顏面的基本覺悟,他還是有的。他連忙插入道︰「好了,其他幾名小沙彌,就由智高師佷你們各自收歸門下吧!」
「智」字輩是現階段普度寺的主體力量,其中,智遠是大師兄,而寺里大多數的主事和尚也都是「智」字輩的。而這些年以來,寺里新收的小沙彌,基本也都是被這些人「智」字輩的這些管事和尚收為徒弟,並親自教導的。
于是,幾位「智」字輩的管事和尚紛紛上前,各自選了一個徒弟。
柳純站在那里冷眼旁觀,心中反而是有點慶幸自己被智遠挑中。他發現,這些大小和尚挑徒弟的時候,就像在菜市場買菜一樣,把那些剛登上賊船的小沙彌們翻來覆去地檢查。翻翻眼皮子,看看牙口,檢查檢查手腳,查看查看身材,然後,看著滿意的,他們便抓起來拖到自己身邊……
這個過程短暫而急促,幾個管事的和尚就像搶食一樣挑選著自己需要的徒弟,很快就瓜分完畢。
這樣一來,柳純算是看明白了,這些和尚與其說是挑選徒弟,不如說是挑選苦力。這些小娃兒們以後在新媳婦熬成婆之前,恐怕都不會有什麼好日子過了。而柳純對于自己的未來信心卻更加足了一點。同樣是打雜,維那可是寺里的三號人物,依著「宰相門前七品官」的說法,在智遠身邊打雜的,到了下面還不是一樣可以頤指氣使,風光無限!
而那幾個小和尚似乎也意識到了前途的艱辛,一個個都是沒精打采地癟著嘴。
寶光見諸事「圓滿」,遂上前說了一通廢話,最後在萬眾期待之中,宣布此次剃度儀式圓滿結束。
寶光一言未了,下面驀然爆出一陣轟然之聲,下面的那群觀眾最先開始往階庭上面擠,帶動了下面的和尚,很快就形成了混亂。而其中搶在最前面,也是沖擊最凶猛的,居然是一群花枝招展的女觀眾。
柳純看見這群女——哦,現在應該叫女檀越了,吃驚不小,她們居然像是和自己有仇一樣,罵罵咧咧地向自己沖來。
柳純明白,這都是因為智遠的方才自己和智遠的沖突,粉絲們的力量是無限的,粉絲們狂熱起來,比明星本身,要強悍得多。他不由得有點慌張,要知道,女人打起架來,可是不管方式的,臉上、肚皮上,腿上,甚至更脆弱的部位,她們能攻擊哪里就會攻擊哪里,這可不是鬧著玩的。她們也不會和你講什麼道理,她們的眼里只有偶像,觸犯她們的偶像比觸犯她們自己還要可惡。
柳純偷眼往智遠瞥去,巴望著他能站起來阻止一下這群狂熱的粉絲,卻發現智遠不知道什麼時候早已經消失不見了!
「我丟!」柳純嘴里發出一聲咒罵,隨手抓過一名師兄往自己身前一擋,然後撒腿就跑。此刻,他心里的那個恨就別提了,暗忖道,智遠這禿驢那張小臉白女敕女敕的,那顆心倒是夠黑的,他自己不好對付老子,居然利用這些女人來對付我,再怎麼說,老子也是你的徒弟啊,用得著這麼算計老子嗎?
好在柳純是久經考驗的混混階級革命斗士,有著豐富的街頭群架斗爭經驗,一路上不斷拉過自己的師兄和師叔們鑄成血肉長城終于保得自己逃過一劫。許久之後,看著後面的追兵漸漸不見蹤跡,柳純終于站定了身子,心下卻開始盤算開了︰「這麼不靠譜的師父留不得,老子一定要想點辦法把他給扳倒!」
他所不知道的是,幾乎是同一時間,一個長相頗為猥瑣的和尚端著一疊書券走進了維那大師智遠的房間,躬身問道︰「師父,今天剃度的八人,度牒都已經準備好了,您看怎麼處理呢?」
智遠端端正正地坐在蒲團智商,身上袈裟放出耀眼的光芒,把他一張俊臉襯托得寶相莊嚴,好不肅穆。
「既然是度牒,自然要立即發放到他們八個人各自的手中,何必多此一問?」智遠雖是反問,神色卻還是一如既往的平靜。
「那柳純的怎麼辦呢?」猥瑣和尚的眼里放出異樣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