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2-07-24
十幾個人影撲閃一下,紛紛退開,一眨眼功夫,像是瞬移一般,都退到了一丈之外。不過,從眾人的站位來看,這些人還是隱隱把李智遠和輕雲道姑這一對苦命鴛鴦圍在中心。以如今李智遠的戰斗力,想要突圍幾乎不可能。
李智遠看了柳純一眼,心態復雜到了極點。他自然不知道柳純是被抓回來的,反而以為柳純逃走之後,還在想辦法救他,為此甚至不惜以身犯險,劫持了李修信。
人經歷一次生死的考驗之後,心態往往會有很大的變化。李智遠從前不用說,當初把柳純弄到門下,不就是為了「修理」他嗎?後來柳純的反攻又加深了他的憤怒,他簡直恨不能一把捏死柳純。可誰知道,到了這要命的時刻,居然是柳純這個沒有接受過他一天指教的「孽徒」站起來救了他的性命,這人生際遇之奇,也是不能不令人唏噓了。
郭信連忙轉過頭去,向柳純道︰「你現在可以放人了吧?」
柳純看了看身旁的李修信,暗道一聲慚愧。這哥們到了這邊之後,一直垂著頭不說話,仿佛是站在那里睡著了一樣,讓人不知道他內心真實的想法。柳純便老實不客氣地把這家伙的裝死,當作了對自己為所欲為的支持。畢竟,現在表面上看起來是柳純劫持了他,事實上卻是他劫持了柳純。
「我草,你這是什麼態度,你這是和本公子說話嗎?和本公子說話有你這種態度的嗎?連稱呼都沒有一個,這是什麼意思?」
只要還可以得瑟,柳純是絕不會放過得瑟的好機會的。眼前明顯就是這樣一個好機會。郭信和他那個管家崔滌,已經代替了智遠和無色,成為了他現階段的主要敵人。當初如何對待智遠師徒,如今更加強橫地對待郭信也沒有什麼心理障礙。
「哄——」周圍傳來一陣笑聲。在這個嚴肅的場合,出現了眼前這麼不嚴肅的一幕,也算是一種另類的奇觀了。
郭信給罵得一愣,隨即才醒過神來,雙目努得老大。他這些年過得實在是太順了,一般人在他面前大氣都不敢喘一下,更不要提惡語相向了。這驟然被柳純罵了幾句,還真有點不知如何組織語言反駁。
崔滌在旁邊見到主人受辱,連忙出列,道︰「兀那無知小子,這是本州司馬,豈是你隨意就可以羞辱的,還不快立即道歉,否則——」
「否則什麼?去你娘的!你主子也就罷了,我還賞臉罵兩句。你這種東西,我都不願意罵!堂堂清河崔氏出身,居然給人家當奴才,舌忝人家的腳丫子,你這種東西有什麼資格在我面前齜牙!趁早滾蛋,否則濛陽郡公有個三長兩短,就是你害的!」柳純示威地抖了抖手上的匕首。
眾人听得柳純愈發的不客氣,又是一陣笑。這一陣笑,又比方才的那一陣要響亮多了。畢竟方才柳純罵的是郭信,大家不敢笑得過火,而崔滌終究是一個下人,眾人都是歙州地面上有頭有臉的人物,都不怎麼怕他。
只有那葉蓁蓁模了模自己的胸,又模了模自己的嘴巴,把和柳純有過親密接觸的部位都模了模,最後很嫌惡地皺了皺眉頭,道︰「惡心鬼!」鄙夷地掃了柳純一眼。只可惜她這番表演,誰也沒有注意到,就連方才重新湊到她身邊的那幾個護花使者,注意力也在柳純身上,根本把她忘得一干二淨。
崔滌那俊朗的白色面孔,瞬間變得血紅,他指了指柳純,似乎要向前,看見柳純那閃閃發光的匕首,還是硬生生把這口氣給咽了下去,退後幾步。一向以從容穩健著稱的崔管家,這時候也明顯有了暴走的傾向。
郭信看見自己的管家又折了一陣,臉皮不停抽搐,心下的痛苦完全寫在了臉上。
「那好,柳公子,現在我們這邊已經停手了,你可以放開濛陽郡公了吧!」郭信捏著鼻子喊道。說話的時候,他的眼楮一直狠狠地等著柳純,如果眼神能殺人,柳純早就變成肉醬了。
柳純狠狠地回瞪一眼,道︰「喊得這麼不情願別喊好了,老子又不曾逼你!算了,無禮小兒,老子也不和你計較了。別他娘的以為眼楮大就有道理,牛的眼楮比你還大呢,還不是被抽著走!問題是,你不能當老子是傻子,現在就放了人,他們兩個走不了不說,就是老子自己也要遭殃!老子要是不只是停手,還要安全,絕對的安全,你懂嗎?」
郭信上排牙齒緊緊地咬著嘴唇,赫然已經要出血來了。今天可算是他這一輩子遭受到的最大的羞辱。他的心在暴走和忍氣吞聲之間不斷掙扎著。柳純的每一句話,都像是一個砝碼一般,壓在他的心頭,催促著他采取強制措施。但是,另外一方面,周圍如此擁擠的人群,又是另外一邊的砝碼。一旦李修信身死,能不能把現場這麼多人的聲音盡數壓下去,就是一個問題了……
薛紹思忖了良久,終于湊過去輕聲向郭信道︰「郭公,依我看,不如就放了這賊禿和那小子吧,老日方長……」
他固然是垂涎輕雲道姑的美色。但對于他這種有財有勢,相貌堂堂又是豪門出身的人來說,唾手可得。失去了輕雲道姑這樣一個絕色佳人,固然是一種難以彌補的遺憾,要是李修信死在他的眼前,那就是對他前途的直接損害了。兩害相權取其輕,這一點薛紹還是明白的。
薛紹發話,郭信就算再想動手,也只能忍住了。他可以控制住這宅子里的所有人,唯獨無法控制薛紹,偏偏薛紹的話語權,比起其他人加起來都重得多,他可以上達天听。
「好吧,柳——公子,請你立即放開濛陽郡公,老夫以我的名譽擔保,放你們三人離去!」郭信不甘地說道。
「我呸!名譽?你他娘有個鳥的名譽?你這廝一肚子男盜女娼,吃人不吐骨頭,從里面壞到外邊,吐一口口水可以毒死一百條最毒的毒蛇,還侈談個屁的名譽!別給老子二話,老子現在就帶著他們二人走路。至于濛陽郡公,老子不熟悉路,就讓他來帶路好了。別給老子討價還價,老子不是在和你商量,是在命令你,你答應也得答應,不答應也得答應!」郭信軟下去,柳純卻絲毫沒有見好就收的意思,反而得寸進尺。
不少圍觀眾的嘴巴都笑歪了。今天這場宴會,可真是太精彩了,美味珍饈不在話下,平日做夢都想見到的人物見到了,平日做夢都想不到的精彩場景欣賞到了,平日听不到的犀利言辭也听到了。關鍵這辱罵的對象,居然是人見人畏的郭信郭長史……
不用想,誰都可以預料到,不管今晚的事情最終走向何方,郭信的威望必然要大受影響。從明天開始,他平日如臂使指的那些下屬們,恐怕多少都要產生一點別樣的心思︰「郭長史他也不是無所不能的!」
听到這話,郭信的臉色成了醬紫色。他想要發怒,發現自己氣得手都抬1不起來了。他是多麼希望自己此刻能幸福地暈倒過去,可他的腦袋卻是異常的清醒,柳純那鄙夷的神態也是異常的清晰……
「老夫和你拼——」
「別——」薛紹見機得快,連忙一把捂住郭信的嘴巴,道︰「郭公息怒,不要被昏頭了。」
郭信話說到一半,被薛紹硬生生地摁下去,一口氣沒接上來,真的暈倒過去。
薛紹先是愕然地看著轟然倒地的郭信,確信他不是裝死之後,他第一反應不是把郭信扶起來,而是立即向柳純喊道︰「郭長史答應你了,還不快走!」
倒是崔滌他們幾個連忙搶上去救主,忙得不亦樂乎。
柳純暗道一聲︰「無恥!」
薛紹這番作為,絕不是幫他柳純,而是結好李修信。就算李修信現在「醉了」,等他醒來,他身邊的人總會告訴他,他被劫持的時候,誰在阻礙對他的營救,誰又在極力促成吧。李修信雖然有些落魄,終究是李氏宗親,攀升的速度比一般人要強不少的。薛紹以後難保沒有用到他的時候。
掃了一眼周圍的郭府護院,發現大家都有些六神無主,柳純便朗聲說道︰「現在咱們先說好了,老子出門之後,你們誰也不準跟來,否則濛陽郡公就是你們害的!老子和濛陽郡公遠日無仇,近日無怨,到了安全地點自然將他放走。」
李智遠也算知機,立即拉著輕雲道姑緩緩地走了過來。他們所過之處,那些護院雖有千般不甘,還是只能乖乖地把路讓出來。
柳純裝逼地冷哼一聲,正要去拖李修信,不想李修信自己轉個身子,「被」柳純拖著向外行去,他的腳步還是那樣歪歪扭扭的,和先前沒有絲毫不同,柳純心下卻終于清明︰「這老小子果然是在幫忙啊,就是不知道這老小子為啥這麼好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