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抓緊時間打掃戰場,補充彈藥,這里不能呆時間長了,要防備日軍再次的增援」趙志下達完命令,順手放下手里的槍,靠著一棵樹坐了下來,點著了一支煙。剛才沖鋒的時候,趙志的肋部中了一槍,幸好只是流彈,彈頭只是打穿了皮制彈袋,瓖嵌在了皮肉里,沒有進入胸腔。可即便是如此,趙志稍稍一動,肋骨就疼的厲害,他覺得是自己的肋骨斷了。
沖鋒的時候,還沒有覺得疼,現在一停下來,趙志覺得渾身都疼。隨著自己的呼吸,趙志的傷口一顫一顫的疼。趙志面無表情的看著前方,弟兄們在打掃戰場,小狗腿們被老狗腿子逼著用刺刀給沒有死透的日軍補刀。老兵們見過太多的日軍傷兵偷襲**士兵的事情,老狗腿子們不希望這一幕發生在自己弟兄身上。
剛才還子彈亂飛,喊叫廝殺一片的開闊地已經沉寂了下來。此時開闊地上一片狼藉,尸體、破損的槍械都沾滿了血,打掃戰場的弟兄們一個個都陰沉著臉,和趙志一樣的面無表情。踏著侵滿了鮮血的土,機械的將刺刀扎進每具日軍的尸體,不管是活的還是死的。
趙志到現在都不相信,自己這200多潰兵可以戰勝同等數量甚至比他們多的日軍。耳邊似乎還能听見弟兄們沖鋒時的腳步,子彈飛過耳邊的聲音和日軍臨死前的瘋狂喊叫。趙志的腦袋一陣的眩暈,忍不住又吐了一回。
「弟兄們都好嗎?」緩過神的趙志看著走過來的國舅。國舅的胳膊也受了傷,被爆炸的彈片擊中了,不過只是個小口子。一向惜命的國舅此時還沒有顧上包扎傷口,他是看見了趙志的異常,過來看看的。
「都還好,只是螺絲死了,是護著女兵的時候,被手雷炸死的。毛頭沒了一只胳膊,小狗腿子們死了23個。機槍還剩下3挺,彈藥不多了」螺絲,趙志想起了那個被老炮剃成光頭,一臉憨笑的日軍士兵。他居然是為了保護中國女兵,被自己的同胞炸死了。最好的機槍手毛頭現在失去了一只胳膊,趙志不敢去想失去了胳膊的毛頭會是個什麼樣子。隊伍越來越小了,最初的400人,現在成了200多人,差不多一半的人死在了緬甸,死在了異國他鄉。
「國舅,我是不是錯了,我該同意去印度的」趙志沮喪的問著國舅。
「你知道弟兄們願意听你的,願意跟著你,以後不要再這麼想了,會傷弟兄們心的」國舅拍著趙志的肩膀。「哎喲」被國舅拍了肩膀,牽動了傷口的趙志,哀怨的看著國舅。「郎中,你個狗日的,快過來」國舅這才看見了趙志肋部的彈孔和血跡,連忙高聲的叫著郎中。
滿臉是汗的郎中連滾帶爬的背著他的藥箱,跑了過來,「你喊個啥呀,來了,來了」撕開了趙志的軍裝,郎中一看趙志的傷口,差點叫出來。子彈在趙志的肋部撕了一道長長的口子,皮肉像小孩的嘴一般翻開著,隱約可見皮肉下的肋骨。
「閉嘴,給我縫上吧」趙志強忍著疼痛,低聲喝止著郎中。郎中哆嗦著翻著藥箱,「沒有麻藥了」郎中沮喪的看著趙志。順手抓過身邊的一根棍子,趙志咬在了嘴里,含混不清的命令郎中縫合傷口。
郎中一針針的縫著,趙志覺得自己身上一抽一抽的疼痛,意識仿佛已經離開了自己。「好了」郎中此時的聲音在趙志听來就仿佛天籟般悅耳。緩緩的松開嘴,吐出壓抑在胸腔里面的一口氣,趙志睜開了眼楮。「嘩」趙志被眼前的一堆腦袋嚇了一跳,老狗腿子們把趙志身前圍了個水泄不通。「我有什麼不對嗎?」趙志差異的看著老狗腿子們看著自己的目光,狗腿子們見趙志睜開了眼楮,齊齊的往後退了一步。
趙志用手里的棍子,指著表情奇怪的老炮,「老炮,你給我死過來,說,怎麼回事?」老炮表情怪異的指著趙志手里的棍子,欲言又止。趙志順著老炮所指的方向,低頭看去。媽的,媽的,自己手里那是木棍呀,分明是一根人的骨頭。被炸成了光骨棒的小腿骨上,很明顯的有兩排牙印。
「嘔」趙志抱著郎中吐了個昏天黑地,他此時才察覺到了自己嘴里的血腥味。「左邊牙齒上還有肉絲呢」老炮的一句話,又讓趙志吐了起來,直到吐出了清水,趙志才罷了嘴。拍拍趙志的肩膀,國舅扔過來一句話「娘的,你不能叫狗頭了。都啃過人肉了,以後叫狼頭吧」嘻嘻哈哈的狗腿子們看著因為國舅的一句話,繼續嘔吐的趙志,就像在看大戲一樣。
因為趙志的失誤,大家暫時忘記了傷痛,忘記了失去弟兄的心痛。戰爭中每時每刻都在死人,老兵們已經習慣了這種生活,他們早已經開始變得麻木。麻木自己,漠視生死,逃避著與弟兄的生離死別。
終于恢復正常的趙志,帶著滿身的血跡和硝煙,無視著頭臉上的擦傷,做出很無奈卻不的不多的決定。「所有戰死的弟兄們都不能入土下葬」趙志的這個決定,把大伙驚呆了,一直以來,之所以大伙願意跟隨趙志。就是因為趙志不會丟棄他們,不會丟棄任何一個弟兄,可現在趙志做出的這個決定,是大家不能接受的。
「不行,絕對不行」脾氣火爆的老炮緊緊的揪住趙志的衣服,兩眼充滿了血絲,恨不能一口吃了趙志。
面色平靜的趙志撥開了老炮那毫無力量的雙手,環視著大家,「日軍的前鋒被我們擊潰了,損失慘重。可是山外還有日軍的大隊,他們很快會再來。看看你們現在的樣子,還能再打一場嗎?能嗎?」
「打不贏就死在這唄」老炮鄙視的看著趙志,這一刻,他認定了趙志是膽小鬼。「你狗日的閉嘴」趙志一腳踢翻了老炮,重重的在老炮的上踏上了一只腳「我說過,我要帶著你們回家。活著的人不能因為死了的再死去,死了的要為活著的人盡到作為弟兄的職責。之所以不埋他們,是要給日軍造成我們已經被全殲的假象,放棄對咱們的追蹤。咱們要逃離這里,需要時間,死了的弟兄要為咱們爭取時間」
傷口的疼痛,讓趙志面色蒼白,渾身顫抖著直淌冷汗。見大家還是面無表情的瞪著自己,趙志只好使出了最後一招,兩眼一閉,裝暈。趙志軟軟的順著樹倒了下去,郎中和國舅自然是手忙腳亂的攙扶著。「你們這些狗日的,想逼死他嗎?他心里也不好受,都滾,滾蛋」國舅的一陣暴吼,嚇的眾人一陣的雞飛狗跳,終于不再圍著趙志了。
悄悄的把眼楮睜開條縫,趙志偷偷的看著狗腿子們,還沒等看清楚,頭上就挨了國舅一巴掌。「還是長官呢,就用這麼下三濫的招,還學會裝暈了」國舅和郎中兩人扔下趙志,拍走人了,臨走的郎中還狠狠的賞了趙志一個白眼。
「好人誰不想做呀?可壞人也要有人來做」趙志看著忘恩負義的家伙們,心里憋屈的要死。
「傷也包好了,起來吧,還裝什麼死呀?」郎中的助手醫官袁青青用腳踢著窩在樹下的趙志,大眼楮很同情的看著趙志。趙志忽然嬉皮笑臉的對著袁青青伸出了手,「那你拉我起來唄,我傷口疼,自己起不來」沒心沒肺的袁青青用一根手指,戳著趙志的肋下,「是這里嗎?」
「啊」袁青青的手指戳的趙志疼的直叫,下面像安了彈簧似的,立馬站了起來。捂著傷口的趙志看著貌似無害的袁青青,破口大罵著郎中「狗日的郎中,帶的什麼手下?要了命了都」
「長官,你還有事嗎?」袁青青繼續看著趙志,眼楮里充滿了無辜。
「沒事了,你忙去吧,去吧」趙志提著自己的槍,很狼狽的鼠竄,找國舅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