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層的聚仙樓是昆明城里有名的酒樓,達官貴人們經常在這里出沒,生意很紅火。老板于鳳是個潑辣的女子,是昆明警備團團長王大奎的老婆,仗著自家男人曾經是龍雲的警衛隊長,在昆明城里長袖善舞,很是吃香。
華燈初上,正是聚仙樓生意最好的時候,一樓的大堂和樓上雅間里都坐滿了,碗碟交錯,推杯換盞很是熱鬧。于鳳正倚在櫃台上,嘴里磕著瓜子,瞅著酒樓里的客人盤算著今天能掙下多少錢。
「小鳳仙,來陪我喝一個」一個獐頭鼠目,身穿黑綢褲褂的光頭青皮端著杯酒,借著酒意趴在櫃台上,調戲著于鳳。「喲,原來是偵緝隊的王隊長呀,我當是誰呢」于鳳杏眼一翻,嘴里不軟不硬的說著。王大奎從小就佩服蔡鍔將軍,日常舉止和治軍也處處效仿蔡鍔,而且于鳳的名字里也有個鳳字,所以昆明城里都稱呼于鳳為——小鳳仙。
「不行,今天這杯酒你必須喝。就是王黑子今天站在這里,老子也不怕」光頭青皮還是不依不饒的,伸手就要去拉于鳳的手。于鳳不動聲色的讓開了青皮的手,稍稍退了一步,臉上帶著笑「王隊長,您今天喝醉了,早點回去吧。你們這桌,今天算我請客了」于鳳這番話說的很敞亮,一般的酒客也就趁著台階收場了。可是這個王隊長似乎是要誠心找事,依舊還是不依不饒的叫嚷著,非要于鳳喝了這杯酒。
酒樓里的伙計和相熟的酒客都上來勸,卻被那個王隊長亮出槍,趕到了一邊,一時間,酒樓里亂成了一鍋粥。于鳳暗暗使著眼色,叫自己的伙計趕緊去搬救兵,去警備團找王大奎。就在王隊長第二次伸手去拉于鳳的時候,一只大腳狠狠的踢在了他的上,沒等他爬起來,一只菜盤子扣下了他的頭上。菜湯、剩菜糊了他一頭,王隊長剛把臉上的菜汁抹干淨,一壺酒從天而降,澆了他一頭。
「誰呀?那個兔崽子?」王隊長爬起來,頂著一頭的菜汁酒水,氣憤的找著踢他的人,可是眼前圍著好些人,他也不知道是誰干的。「青青,這個就是你說的無賴嗎?」一個滿頭金發,身穿美軍軍裝的外國女軍官用磕磕巴巴的國語和旁邊的一個美貌女兵說著話,只是聲音太大了,很多人都听的很清楚。
「洋婆子,是不是你搞的鬼?」王隊長指著那女軍官,對方是個外國女軍官,他不敢怎麼著,只是歇斯底里而已。又是一記大腳踢在了王隊長的上,王隊長一個狗啃食的趴在了地上。迅速翻身的王隊長這次看清楚了踢他的人,是一個光頭面色冷峻的獨臂青年軍人,只不過是個士兵。
「你他娘的」王隊長舉起手槍指著那個獨臂軍人,嘴里還不干不淨的罵著。「洋哥們,上,揍這個不要臉的家伙」一個無比囂張的聲音喊了起來,幾個身高體壯的外國士兵擠進了人群,團團圍住了王隊長,你一拳我一腳的直到把王隊長揍趴下了完事。
「你們干什麼?」跟著王隊長來吃飯的幾個地痞無賴,拔出腰里的短刀就要轟開人群。唰,幾只手槍頂在了他們的腦門上,地痞們還在裝著硬漢子,拍著自己的胸口,大聲的喊著讓開槍。
「秀才,你干嘛呢,這是我姐的酒樓,不能見血,拉到後面去,廚房里有斧子,都剁碎了喂狗」懶洋洋的聲音響起。一個身穿美軍軍裝,一臉英氣的上尉軍官排眾而出,眯縫著的眼楮里透著殺氣,看的王隊長兩腿直打顫。
上尉軍官走到于鳳跟前,伸手在呆呆望著自己的于鳳臉上模了一把,嘴里調笑著「這皮膚夠細的呀,快趕上南屏夜總會里的頭牌紅牡丹了」「要死了你」這才反應過來的于鳳,欣喜的拉住了那個上尉軍官,上下的打量著。酒樓里圍觀看熱鬧的酒客們都是醋味大增,平日里多少富家公子來聚仙樓一擲千金,就是為了博于鳳一笑。可這個于鳳仗著自己的美貌和自家男人的勢力,對誰都是場面上的那一套,可今天怎麼對這個年輕的上尉卻如此的表情。
「媽的,誰在這里鬧事呀?」隨著一個大嗓門,幾十個全副武裝的士兵涌進了酒樓,一個中校軍餃的黑胖子威風凜凜的進了酒樓。黑胖子就是于鳳的男人王大奎,曾經是雲南主席龍雲的衛隊長,後來結婚以後,做了昆明的警備團長。用王大奎的話,他這個警備團就是龍雲的警衛團。
「大奎,大奎,快來,你看看這是誰?」于鳳見自家男人來了,忙高聲的叫著,拉著那個上尉軍官來到了王大奎身前。
年輕的上尉呲牙一笑,憨憨的笑著「姐夫,我回來了」「小志?你不是去緬甸了嗎?啥時候回來的?」王大奎高興的捶了趙志一拳,仔細的端詳著趙志,「不錯,出去了一趟,長大了,有了些殺氣了,好樣的」
「副官,你帶隊回營房吧,我兄弟回來了。把地上這幾條死狗帶回去,先關著,明天再說」王大奎把馬鞭扔給自己的副官,拉著趙志就要上樓去,準備大喝一頓。
「姐夫,我還有些弟兄」趙志叫過國舅他們,一一的給王大奎做著介紹。尤其是凱瑟琳飛行機組的那些美國人,讓王大奎不由的看了趙志好幾眼。自己的這個干舅子,以前就是個混吃混喝湊數的上尉,怎麼去了一趟緬甸之後,居然和老外混到一起來,看起來關系還很不錯的樣子。
王大奎的酒量很好,最後是國舅和老炮兩人聯手,才把王大奎灌趴下了。可是趙志他們前腳去了旅社,後腳王大奎就爬了起來,除了滿身的酒氣,根本就沒有絲毫的醉意。于鳳端給丈夫一碗醒酒湯,輕聲問道「大奎,你看咱們這個弟弟咋樣呀?」早就口干舌燥的王大奎咕咚咚喝干了醒酒湯,一抹嘴巴,「這小子變了不少,也穩重多了,你沒看剛才那說話滴水不漏的樣,就像個狐狸。他的那幫弟兄也都不是什麼善茬,那個叫狗子的小家伙,滴酒不沾,吃飯的時候有一只手一直放在桌子下面」
替丈夫揉著肩膀的于鳳不解的問著「放在桌子下面干什麼?」
王大奎咧嘴一笑,把于鳳拽過來,按坐在自己腿上,「我估計這小子的腿上一直放著把槍,一有不對,立馬就可以射擊。」王大奎瞅見自家媳婦的杏眼有些瞪圓了,忙拍拍于鳳的手,解釋道「這不是小志不放心你這里,這都是老兵的習慣,你忘記了,咱們剛成親的時候,我每天睡覺的時候都把槍放在枕頭下面」
「我就是奇怪了,一般老兵是誰也不會服人的,小志身邊怎麼會跟著十幾個老兵?一看就是打過很多年仗的老兵油子了」王大奎疑惑的抽著煙。「管他呢,你沒看那些家伙對小志言听計從的嗎?對了,小志和美國佬的關系不錯,以後咱家酒樓可以進些洋酒了,你看呢?」于鳳把玩著王大奎的手指,盤算著如何通過趙志,搭上美國人這條線,現在昆明的黑市里可就屬外國貨吃香。
「小志說他們被安置在大板橋守倉庫了,那本來就是我的防區。想見他了,隨時都可以去,我明天就給他一輛卡車,這樣他也隨時可以回來,很方便」王大奎倒是很無所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