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去冬來,眼看著十一月過半,鰲拜已經在家里蹲了將近兩個月了,朝中大臣們都翹首盼望鰲大人什麼時候能夠重新出山。畢竟你才是現在朝堂上的一把手,你不上班一直呆在家里,我們要匯報工作,你又閉門不見客,這不是折騰人嘛!
十二月初二日,是鰲拜的生日,大家伙琢磨著是不是乘這個機會到她府上探探口風。然而鰲拜卻依然沒有把免客的牌子揭下來,大家議論紛紛,這鰲中堂的毛病,究竟是生給誰看的。
這天,玄燁去慈寧宮給太皇太後請安,看見太皇太後正在擺弄一支碩大的人形山參。他湊上去︰「皇祖母,這又是哪個送來了這麼稱心的禮物?」「皇帝不妨猜上一猜。」太皇太後笑眯眯的,心情很好的樣子。
玄燁配合地往前湊了湊︰「祖母,這參這麼大,而且已經成型,價值不菲啊!這人倒是挺有孝心的。」「孝心?誰送好東西來,就表示有孝心?」太皇太後輕笑了一下︰「這個啊,你察哈爾王差人日夜兼程送來的。說是一發現有這麼一件天材地寶,立刻就想到了我,迫不及待地就給我送來了。」
「察哈爾王?」玄燁皺眉了,太皇太後對察哈爾王的印象很不好,他是知道的。察哈爾王給她送禮,絕對是黃鼠狼給雞拜年不安好心。但皇祖母為什麼那麼高興?「祖母,那察哈爾王狼子野心,他送這份禮來,一定是想混淆視听,讓朝廷對他放下戒備。」
「就算不放下戒備,我們現在,又能拿他怎麼辦呢?」太皇太後愛憐地看著盒中的人參,仿佛看著一個嬰兒︰「听說,鰲拜病了快兩個月了,皇帝有沒有什麼表示啊?」
「孫兒已經讓人將折子一封不少地送去他家了,還讓大臣們隔三差五地過去探望,眼下鰲拜的府上,一定熱鬧得跟過界一樣。」玄燁只要一想到鰲拜不勝其煩抱頭鼠竄的樣子,他就心情好。
太皇太後卻嘆了一口氣︰「他是老臣,又是功臣,如今病假兩月未愈,你就不琢磨著派個太醫去看看究竟?」「他又不是真病,孫兒派太醫去,他豈不是要懷疑孫兒針對他?」玄燁哼了一聲︰「大家心知肚明,何必廢那個功夫。」
「你啊你,還以為你多長進了呢!之前索尼稱病,你又是送醫又是送藥,還派人十二個時辰駐守索家,難道那個時候,你不知道索尼是裝病?」太皇太後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
「索尼和鰲拜怎麼能一樣呢?鰲拜這麼喜歡大權獨攬的人,突然之間稱病,這分明就是以退為進,想看孫兒的態度,孫兒若是真的把他當成了病人,他肯定不會高興的!」玄燁自己往榻上一坐︰「現在孫兒還是什麼事兒都不管,全交給他,讓他管個夠本!」
「你真是這麼想的?」太皇太後依然不溫不火地看著自己的孫兒,手段是有一點兒了,但還是不成熟。「你若真這麼想,就不會讓佟國綱索額圖他們幫你訓練庫布,更不會那麼積極地讓高士奇他們幫你籠絡人才了。」
玄燁低頭︰「果然什麼都瞞不過皇祖母的眼楮。」「玄燁,這些都不夠,遠遠不夠。」太皇太後捧起人參盒子︰「我要你拿著這支人參,在十二月初二日親自登門,去探鰲拜的病,並且給他祝壽。告訴他,本來太皇太後要來,因為偶感風寒身體不適。所以派了皇帝你做代表。你去不去?」
「十二月初二?鰲拜生日?皇祖母,你怎麼連這都知道。」玄燁驚了一跳。「祖母今天再教你一條,做皇帝,大臣們知道的,你都要知道。大臣們不知道的,你也要知道。大臣們想到的,你要想得到,大臣們想不到的,你也要想得到。這才是皇上英明!」太皇太後把盒子交給玄燁身邊的內侍︰「行了,孫兒啊,陪祖母說會兒話吧。」
玄燁陪太皇太後聊天,聊的都是當年順治以及比順治更早的皇太極的往事,老人家在就喜歡反復說這些陳年舊事,這里面有她的家人,有她的榮耀,有她年輕的時候,作為草原一枝花的無限風光。
現在,她已經年逾花甲,頭發花白,眼角的魚尾紋每天都在增長變深,她只能靠不斷地回憶往昔,來給自己充電,卻不知道,活在過去的人滄桑,活在未來的人迷茫,活在當下才能活得最充實最有干勁。
玄燁接了太皇太後給的人參,立刻決定扮一次尊老愛幼的好少年,帶著禮物上門探問。至于太皇太後說自己不把鰲拜當病人的問題,他深刻地反省過了之後,還是決定維持現狀。因為鰲拜雖然請假,卻沒有進宮搬太醫。如果自己主動派太醫過去,萬一穿幫了,反而不好。
以前沒有積極過,現在也不用非常積極。十二月初一,玄燁留宿坤寧宮,吃完飯,照例是下棋時間,下著下著,玄燁忽然想到一個問題︰「赫舍里,你嫁進宮之後,就沒回過家吧?」「臣妾是皇後,哪兒能隨便出宮的。」赫舍里笑著落下一子。
「明天,我要出宮去給鰲拜賀壽,你和我一起吧,我們先去鰲拜府上,然後再回你家坐坐。索尼治休之後,我已經很久沒有見過他了。」玄燁覺得這是個好主意,老婆一直躲在坤寧宮這一畝三分地里。肯定寂寞。皇祖母霸佔著承瑞,她白天只能看著花草發呆。要是自己能帶她出去走走,說不定她會高興的。
對面赫舍里一听這話,驚訝抬頭︰「皇上,您說什麼?您帶臣妾出宮?皇祖母不會同意的。」「你就說你想不想回家吧!」玄燁不耐煩地打斷她。「想當然是想的,可是……」想說這不可能實現。但是看看玄燁的臉色,她又把話咽了回去。
玄燁的性格,她太了解了。他如果突然興致來了要做一件事,你越攔著他,越提反對意見,他就越是興致高昂。當年自己和家人百般攔阻,都攔不住他要上教堂看湯若望的決心。這一次,他想帶自己出宮,明知不可能,赫舍里卻保留了意見︰「一切但憑皇上做主。臣妾謝皇上恩典。」
「這盤棋,你讓我贏。」玄燁表示自己很好說話。赫舍里低頭悶笑︰「是,臣妾遵旨。」
第二天一早去慈寧宮請安的時候,赫舍里只字不提玄燁要帶她出宮的事情,問了安之後就退了出來。中午,玄燁派人過來發通知,說是要到坤寧宮來用午膳。赫舍里心領神會地告訴小廚房加菜。
玄燁一回來,就神神秘秘地表示一會兒吃晚飯帶她一起出宮。赫舍里一看就知道他根本沒跟太皇太後報備過,要是自己跟著走了,回來勢必要接受太皇太後的隔離審查。
但是跟不跟呢?赫舍里只猶豫了一下下,就決定跟。畢竟皇上是奉旨出宮賀壽的。太皇太後沒說不可以帶家眷,而現在皇帝能帶出面的家眷就只有她一個。帝後一同駕到,鰲拜會不會覺得很有面子呢?
這麼想著,吃完飯,兩人各自換衣服。玄燁是一身赭石色長袍一件金色瓖紅邊的馬褂,外面罩一件黑狐皮氅衣,戴一頂黑狐皮毛邊帽子。
赫舍里則是一身談金色繡大紅牡丹花圖案的宮裝,外面披一件白狐皮連帽斗篷。梳一個兩把頭,戴一支點翠瓖紅寶的簪子。耳上墜子,手上義甲一樣不缺。比玄燁的打扮看上去更富麗。
玄燁轉頭,滿意地欣賞了一會兒,才吩咐含煙和連璧兩個跟在老婆身邊,一同陪她回娘家。于是,一前一後兩頂轎子出神武門的時候,守門的侍衛以為自己眼花了。
但看到後面跟著索額圖,佟國維以及耿聚忠尚之隆幾位大人和許多已經打扮好的便衣的時候。他們很快就放行了。都猜測皇上這是要陪皇後娘娘搞個家庭游什麼的。
玄燁帶著赫舍里熟門熟路地來到鰲拜家門前,果然是鐵將軍把門。索額圖要上前敲門,玄燁卻示意繞道,到鰲府的後門。同樣是大門緊閉,門上人口氣硬得嚇人︰「這里是當朝一品太子太傅的府邸,我家主子病了,不見客!」
玄燁坐在轎子里听得一清二楚。赫舍里當然也听見了。心說這要是擱在幾年前,玄燁早就毛了,沒準就讓侍衛打進去了。但是現在嘛,這孩子的涵養功夫見長。
兩頂轎子,在鰲拜家宅子四周繞了一圈,最終回到正門這兒,玄燁這時示意敲門。敲了一會兒,正門沒有開,邊門開了一條縫,一個腦袋探出來︰「干什麼干什麼?我家主子不見客,亂敲什麼,敲掉了一片漆,你quan家賠上都不夠!」
赫舍里坐在轎子里直樂,這種橋段以前只在電視里見過,看門的狗仗人勢,結果來人是非常牛叉的人物,最後連滾帶爬地進去通報。(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起點手機網(qidian.cn)訂閱,打賞,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