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硝散盡,漫天的飛沙走石也落了下來,所有人第一時間轉頭看去,此時葉城除了腳下的數尺之地完好無損,四周兩丈方圓已經被炸出了個深坑。
微風吹卷而過,帶動起幾縷散亂的頭發,葉城靜靜的看著眼前半蹲在地上的殘心,剛才那威力強大的一招,似乎並沒有消耗多少力氣般,反倒是殘心全身衣袍盡碎,赤紅的皮膚上也被劃出一道道傷痕,鮮血流淌全身。
費力喘著氣的殘心緩緩站起身來,紅發飛揚,手臂上的鮮血沿著劍柄流在劍身之上,咬牙道︰「不愧是天下第一高手,果然厲害,不過若是以為這樣就能殺了我那你就錯了!」
葉城神色自若,凝立不動,全身衣袍無風自動,黑發飛揚下,雙腳緩緩踏出一步,虛空之中好似有什麼東西墊在他腳下一般,就這麼行走在虛空之上,空氣中一道道波紋蕩漾開去,如同平靜的湖面被投下一粒石子般。
雙手交疊之下,冰火之力在死亡黑氣的包裹下融合為一,隨著他的輕輕一指,已經破開空間的束縛,直接出現在殘心的眉心前數寸之地。
好似縮地成寸般的神奇,殘心終于生出一種驚懼的情緒,眼前的敵手已經非是他能抵御的,在面對這即將點中眉心的一指,生出全身乏力的感覺,這天地之大沒有他能逃避的空間,如被束縛在牢籠之中,只能眼睜睜的看著籠子外的人隨意的用鐵錐結束自己。
「啊」
嚎叫中的殘心,全身青筋暴起,眼稜崩裂,血水沿著臉頰流下,這怒吼聲中似乎夾雜著對天地的不滿,還有一股不甘的狠戾。
隨著皮膚的不斷崩裂,殘心徹底的成為一尊血人,血色長劍爆出懾人的紅光,幾乎整座武當山的山頂都被染成了赤紅之色。
「殺劍,無我無相!」
拼盡了最後一絲力氣,一抹妖艷的血色劃破空間,迎上葉城那奪天地造化的一指之上。
葉城此時臉上的笑意消散,並非因為殘心這最後一劍的威力,只是他此時覺得這個對手值得尊重。
「嗤」
極其輕微的聲響,傳遍整座山頭,這一刻一切都顯得安靜到了極致。
冰火之力遇上驚人的血色劍氣,不斷的侵蝕奔潰,葉城右臂的衣袖在這股恐怖的劍氣沖擊下化為飛灰,露出了包裹整條手臂的古魔之手,在觸踫到那滔天血氣之後竟然詭異的吸納起來,漆黑的手臂頓時變得滴血般的紅艷。
就這樣消散的劍氣,沒有給葉城留下一點傷痕,殘心眼神渙散,他明白自己拼盡全力的一劍,還是沒能擋下葉城,此時的他已經全身乏力,死的覺悟涌入了腦海之中。
「或許,這就是我的結局了!」這是殘心最後的一點想法。
「當」
悠遠的鐘聲驀然響起,傳遍整座武當山,一直飄揚到十數里之外,天空的黑雲好似沒了控制,悄然散去,就連那漫天的血光亦是消失得一點不剩。
葉城抬著的手臂,指尖已經按在殘心的眉心之上,卻在听到這鐘聲後慢慢的收回,雙手背負身後,就這樣的安靜的站著,好像這里的一切都跟他無關一般。
死亡的感覺並沒有降臨,殘心艱難的抬起頭看向葉城,一臉的不解,在看向一旁之時,卻是露出了一絲的苦笑,沙啞著聲音喊道︰「師叔!」
此刻才恍然醒來的武當一眾弟子,循聲看去,不知何時廣場中間已經站著一人,一身棕色道袍,長須飄動,清明的眼神讓人不敢直視,旋即紛紛恭聲道︰「黃絕師叔!」
來人不是別人,正是葉城此時上武當山要找的黃絕真人,對四周的喊聲恍若未聞,卻帶著一抹笑意看向殘心,朗聲笑道︰「殘心,這是你入師門後第一次喊我師叔,是否吃盡了苦頭終于想明白了?」
殘心緩緩從地上站起,血紅色的眸子已經恢復清明,只是沒了一點神采,這一戰雖然葉城最後並未殺他,可他幾乎是等于死過一次,虛弱得連一個三流玩家都要比他強。
看了眼葉城後,殘心萎頓的走了過去,低沉的聲音說道︰「這一戰我輸了,你雖不殺我,可我也不想領你的情,以後我一定會還你一命!」
葉城淡聲道︰「你欠我的,我已經拿走了,所以你不欠我什麼,只是你這黃絕師叔倒是欠我的還沒拿回來!」
‘哼’
黃絕一聲冷哼,緩步走了過來,距離葉城三丈之地駐足,冷漠的說道︰「我欠你的?難道是我記憶不好了,我怎麼想不起來!」
葉城冷聲道︰「你都這把年紀了,記憶力差是理所應該的,若是你想不起來欠我什麼,那就想想那個被你滅了的八極門,應該會對你有一點啟發吧!」
「混賬!」
黃絕怒聲道︰「小輩說話如此不知禮數,就算是你那個死了的八極門掌門也不敢跟我這樣說話,區區一個八極門的余孽,也敢在我武當山上生是非,莫非你真當自己有通天的本事不成!」
葉城哈哈一笑,抬頭看向日已西斜的半紅天際,搖頭道︰「你都這麼一把歲數了,竟然還沒看透,難怪武當的弟子都這樣沒用,天道無蹤,卻有跡可循,黃絕你還是沒懂天道的至理,所以你看不透這天,更別說是想要通天了!」
黃絕眉頭一皺,听這一語雙關話,臉上的怒意漸散,沉聲道︰「難怪敢來尋仇,原來那日踏入天道,劈開一界的就是你,好,很好,你這樣的資質貧道生平僅見,說我武當都是廢物倒也不是你自夸了,今天就讓貧道見識下你的高明,是否如掌門所言一般厲害!」
葉城看著紅透了半邊天的雲霞,此時的他沒有一點仇恨的心里,就連使用冥界之力殘余的一點負面情緒亦是消散一空,靈台之上從未有過的干淨,整個人的精神再次圓融通貫,而就在這一刻,他清晰的感受到了一道氣息,通天貫地的力量,就在武當山大殿的深處。
浩然,博大,不帶一絲塵世的氣息,籠罩在整個武當山,通天徹地的力量幾乎讓他生出一種轉身立即離去的沖動。
葉城緩緩轉身,看向群山深處,嘆聲道︰「武當,天下正道之首,能與少林並駕齊驅果然非是虛名,小子今日在武當興起殺虐,倒是罪過了!」
莫名奇妙的一番話,讓武當弟子面面相覷,不知道的還以為葉城發什麼癲。
黃絕此時終于色變,別人或許不知,可他知道葉城這番話是在跟誰講,亦是驚駭葉城能感受到他的存在,驚聲說道︰「你,能感覺到?」
葉城失聲笑道︰「不會你整個武當弟子都從未見過你們的掌教張真人吧?」
「嘩」
听到‘張真人’三字,武當弟子一片嘩然,紛紛轉頭看向大殿的深處,似乎想要尋找到掌門的身影,可惜除了安靜的大殿,連一只貓的影子都沒有。
看到眾人神色,葉城便知道其中的玄奧了,搖頭道︰「想你武當數十萬弟子,竟沒一人能入張真人門下,真是你武當的莫大悲哀!」
「當」
「當」
群山之中,無數鐘聲響起,連綿一片,不知所措的武當弟子茫然四顧,就連黃絕亦是眉頭緊鎖,緊緊的看向大殿深處,若有所思。
葉城此時真是不知道是笑是哭,沒想到自己一時精神上圓融,竟讓他察覺到了武當掌教張真人的存在,而明顯這掌教根本從未出現過,陰差陽錯之下倒是被他給惹了出來,想想剛才感受到的那種力量,恐怕張三豐一出來,他就得拍著趕緊走人。
紅顏緩步走了過來,眼中神采奕奕,輕聲道︰「是張三豐?」
葉城聳了聳肩,無奈的點了點頭。
紅顏驚聲道︰「你竟然把他給惹出來了,這一下麻煩了,恐怕就連整個江湖都要震動了,武當派最巔峰的高手出現,這可是神話級別的高手呀!」
葉城苦笑道︰「你以為我想麼,我寧願境界不要長進,也不想被他老人家看到我在武當山上大開殺戒!」
此時鐘聲已停,從武當山腳下密密麻麻的玩家蜂擁而至,有武當弟子,也有外派弟子,足足上萬人涌來,自然不是來看張真人的,听聞江湖第一高手跑來武當尋仇,這樣的大事有多少人不趕來湊熱鬧。
一片破空飛掠的響聲中,緊閉著銅鐵大門‘吱呀’聲中緩緩開啟,五名黑袍道人快步而出,在大門口兩側站定,垂手而立。
在所有人驚駭的眼神中,一身白袍的長須道人緩步踏出,略顯清瘦的臉頰給人一種道骨仙風之感,深邃得如同夜空明珠的眼眸,好像一眼就能洞穿人的心神,在他的眼前,任何人都只能以最本質的自己來面對,所有人都知道,他就是武當派的掌教張三豐真人。
緩慢的步伐,以一種奇異的節奏移動,可葉城卻是看得清楚,張真人輕松的腳步下,根本就沒有沾地,整個人一直都是御空而行。
真正令葉城驚駭的還不僅于此,就在張三豐出現的一刻,他清晰的感受到了一股龐大的氣息匯聚在武當山的頂峰之上,天為籠,地為牢,他就是那籠中之鳥,完全被封閉在一個幽閉的空間之中,只要對方願意,隨時都可以給他致命的一擊,這種層次的高手,就是一個眼神都能殺人,這種感覺就如同當初對戰邪王石之軒一般無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