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梟 第25章 醉里看花

作者 ︰ 蕭玄武

更新時間︰2012-05-16

蕭玲瓏輕飄飄的跳下了桌子,若無其事的拍了拍手淡然道︰「我若不這樣,何老爺子又怎會顯露真手段?」

「老爺子?」何伯嘿嘿的一笑,笑得挺古怪還有點陰森。他撿起了拐杖低耷著頭,一副活月兌月兌的下人謙卑模樣,說道︰「蕭郡主真是看得起我這個糟老頭子。」

「老爺子你就不必偽裝了。」蕭玲瓏走到何伯面前,因為個頭比何伯高了不少,她略彎下腰來湊到他耳邊說道,「前幾日我派阿達來監視你,卻被你用飛石打傷——阿達的輕身功夫不說天下第一,但世間絕對罕有人及,卻依舊逃不過你的耳朵與飛石。」

「哦,我當是野貓呢!」何伯全然不動聲色的笑了一笑,「那真是對不住啊,誤傷了貴僕。」

「你那打飛石的手法,倒是跟那個傳授我飛刀的人,頗有幾分相似。」蕭玲瓏的眼中精光奕奕,臉上也浮現出一絲詭譎的微笑,「于是我很想問一問,老爺子究竟是姓什名誰呢?」

「這話問得可就逗了。」何伯嘿嘿的笑,「老頭子活了六七十年,一直姓何,沒姓過別的。你肯定是認錯人了。」

「是嗎?……」蕭玲瓏看著何伯饒有深意的微笑,「我就知道你會這麼回答。沒關系,我有耐心。總有一天,你會告訴我你的真正身份的!」

楚天涯一直靜靜的站在旁邊,听這一老一少的奇怪對話,未有插言。心中卻在尋思︰看來何伯的來歷的確是挺復雜。蕭玲瓏,似乎知道了一點什麼。

「少爺,酒饌已經熱好了,是否取來招待客人?」何伯不理會蕭玲瓏了,對楚天涯說道。

「好,取來吧!」楚天涯漫不經心的道,「不過,蕭郡主明顯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她就是沖何伯你來的。不過沒關系,折騰了半夜我正好餓了。她不吃,我吃!」

「是,少爺。」何伯不復多言,拄著拐杖點著燈籠就走了。

蕭玲瓏也未多言,而是雙手抱肘滿副好奇的看著何伯的背景,搖了搖頭輕聲低哦道︰「會不會真的認錯了人呢?……他們兩個怎麼不自己親自來認一認,卻非要讓我來代勞?」

「你嘴里嘀咕什麼呢?」楚天涯淡淡道,「你若是來喝酒消夜的,那就請坐下;如果是來認人尋親的,不如明天白天再來。這深更半夜的孤男寡女,我怕壞了你的名節。」

「少用言語來激我。」蕭玲瓏輕挑了一下嘴角冷冷的一笑,「我雖是出身皇族貴冑,但也是見慣了世面的人,不是你們南國那種羞答答不出閨閣的小家碧玉。不就是喝酒嗎?我未必怕你!」

「哦?」楚天涯略感意外的一愣神,笑道,「口氣倒是蠻大的。」

「少說廢話,酒桌上見真章。」蕭玲瓏全無所謂的坐了下來,用扇子敲打著桌面,「七星寨的人,從來都只用大碗喝酒!」

「大碗喝酒大塊吃肉,論稱分金銀麼?」楚天涯不由得笑了,便在蕭玲瓏對桌坐了下來,「巧得很,我也喜歡用大碗喝酒!」

這時,何伯陸續取來熱好的酒菜擺了一桌。臨時行楚天涯特意多帶了兩甕劍南春,本待是買回來給何伯喝的。何伯听說二人要大碗喝酒,索性就將這兩甕酒取來,左右擺在了楚天涯與蕭玲瓏的身前。然後,他就悄無聲息的自去耳房歇息了。

楚天涯覺得,何伯這老頭兒是挺壞的,老不正經。臨走時他還掩上了廳堂的門,並透過門縫咧著一對黃板牙沖楚天涯嘿嘿的傻笑。看那眼神表情,頗有幾分西門慶他干娘——王婆的神韻。

蕭玲瓏何嘗不是看在眼里,但她安之若素並無半分忐忑。二話不說,她就揭去了酒壇的泥封,先聞了一聞,展顏微然一笑,「好酒!」

「你笑起來挺好看的。」楚天涯慢吞吞的撕著泥封,隨口道,「但為什麼你要整天板著一張臉,好像天下人都欠你錢似的?」

「你覺得好看是你的事情;笑與不笑是我的事情。這兩者之間有關系麼?」蕭玲瓏一手抓住甕口就往身前的大碗里倒酒,洋洋灑灑的倒了滿滿一大碗,桌上也淋濕了一片,屋中頓時酒香四溢。

楚天涯卻是不著急,雙手捧起酒甕細水慢流的倒了大半碗,一滴不漏。然後,他扯過一條香酥鴨的鴨腿自顧嚼了起來。

蕭玲瓏看著楚天涯這神態就冷笑起來,「倒碗酒也如此小心翼翼,南國盡出小男人,還不夠我這女流爽快大氣!」

「浪費可恥。」楚天涯淡然的答了一句,繼續啃他的鴨腿,咂了咂嘴道,「酒是用來喝的,不是用來洗桌子的。」

「少廢話,你倒是喝不喝?」

「喝!」

兩人舉碗就飲,咕魯魯的都喝了個干淨。蕭玲瓏剛喝完又倒了滿滿一碗。這次都不邀楚天涯了,自顧喝了個底朝天。一連三碗,連氣都沒喘一口全喝了個干淨。

楚天涯卻是慢條斯禮,反正這酒在他喝來就跟啤酒一個德性,一邊啃著香酥鴨一邊喝著酒,一滴不浪費的也喝了三大碗。

「吁……」蕭玲瓏長長的吁了一口氣,別過臉看著窗外,臉色一片緋紅。

「這麼快就上臉了?」楚天涯笑了一笑,繼續倒著酒,「紅撲撲的小臉蛋兒,蠻好看的。」

蕭玲瓏充耳不聞,索性走了走來推開門,仰頭看著頭頂如盤的圓月。

楚天涯也不搭理她,自顧喝酒吃肉,先把肚子墊飽了。蕭玲瓏一時站著門口看著頭頂那輪圓月,駐足良久。之後又返身來拿起那酒壇子,也不用碗了,直接對著壇子就一頓牛飲。

楚天涯這下有點驚訝了——就算是水,這一壇子的猛灌好歹也要將肚皮給撐破了。

「你想醉?」楚天涯問道。

蕭玲瓏沒搭言,停了一下繼續猛灌。

「也是啊,女人不醉,男人沒機會。」楚天涯笑道。

蕭玲瓏仍是充耳不聞,第三次拿酒猛灌自己。

楚天涯皺了皺眉頭,「看你心事重重的,不如說出來,憋在心里難不難受呢?」

蕭玲瓏提著酒壇子走到了院子中,站在了那顆桂花樹下。

楚天涯好奇之下也走了出來,站在她身後三步之地。

「以前,我家里也有這樣一樹桂花。逢秋乃開,滿院幽香。」蕭玲瓏仿佛是在自言自語,伸出一手,縴縴之指輕輕的撫摩身前一朵細小桂花,然後放到鼻間聞了一聞,「真香啊……」

「原來是想家了。」楚天涯微微一笑,嘆息了一聲。

「你嘆什麼氣?」

「我也想家啊……」

蕭玲瓏怔了一怔,扭回頭來好奇的道︰「這里不就是你的家麼?」

「既是,也不是。」楚天涯微笑道,「不用繼續追問了,這就是最終的答案。」

「我對你的事情沒興趣。」蕭玲瓏復又轉過頭去,依舊伸手撫著枝頭的桂花,輕聲道,「又是一年桂花開,幽香依舊,人事全非……你的新家,會種桂花麼?」

楚天涯心頭一動,微笑道︰「原來你是思念情郎了。」

「錯了。」蕭玲瓏沒有回頭,聲音里卻是透出肅殺之意,又舉起酒壇子猛喝了幾口酒,她長嘆一聲道——「是殺父仇人!」

楚天涯驚訝的一怔,知道蕭玲瓏這是在說起心中掩埋最深、可能也是對她傷害最深的往事了。雖然現在看不到她的表情,但楚天涯從她的聲音中可以感受到,她內心深處的痛苦悲傷與愛恨掙扎。

「既是情郎,又是殺父仇人?」楚天涯試探的問了一句。

蕭玲瓏的身體,明顯的輕微一顫。

舉起酒壇,她像是給自己淋浴一樣,大肆的傾泄下來,張口猛飲,直到倒干了甕中的每一滴酒。

楚天涯在一旁靜靜的看著,也不阻止。待她倒干了酒,自己上前兩步,將手中的酒甕遞到了她的面前。蕭玲瓏二話不說,接過酒甕如法炮制的喝干了這第二壇。

片刻後,地上就多了兩個空空如也的酒壇子和一攤水漬。蕭玲瓏的臉色越紅,一雙眸子卻是越發湛亮了。因為胸前衣服被酒水淋濕緊貼在身,楚天涯隱約看到了她玉|峰挺拔的輪廓與內衣的鵝黃之色。

「再看一眼,我就剜了你的眼楮。」蕭玲瓏也不回頭,依舊怔怔的看著那一樹桂花。

楚天涯無所謂的笑了一笑也,走回廳堂拿來剩下的幾瓶劍南春,遞給她一瓶。蕭玲瓏全無顧忌的揭瓶就喝。楚天涯也就站在她身邊,一同對瓶豪飲。

沒多久,地上又多了四個羊脂白瓷酒瓶。

蕭玲瓏終于有點站不穩了,搖晃了一下。楚天涯正準備伸手扶她一下,她卻猛一揮手以臂化刀的斬了下來——「別踫我!」

「行,那你自己站穩。」楚天涯搖了搖頭,「雖然我是個的男人,你也很有姿色;但你放心,我從來都對喝醉了的女人沒興趣。」

「你看我像是醉了麼?」蕭玲瓏轉過頭來,杏眼如煙波,明亮且妖嬈。

「不像。」楚天涯笑道,「而是真醉了。」

「是麼?」蕭玲瓏嘴角微微一翹,整張臉頓時嫵媚無雙卻又罩著一層拒人千里之外的冰霜。她放眼在院子中四下看了一看,徑直朝晾衣服的竹角架走去,取下一根足有兩米長的竹竿握在了手中,擰身一動疾若妖魅,竹竿的一頭就指在了楚天涯的喉間。

楚天涯往後仰了仰頭,「你不會是喝醉了,就有暴力傾向吧?」

「你怕了?哈哈!」蕭玲瓏突然放肆的大笑兩聲,抽回竹竿繼續舞打起來。

竟使出了一套槍法!

楚天涯剛剛見識過了王稟與王荀的槍法,雖然還未入門,但也隱約可以看出——她這套槍法可是有點成色了!

「蕭郡主的功夫不錯嘛,就是練得有點多且雜。」耳邊驀然響起這個聲音,差點嚇得楚天涯一彈。

「何伯,你怎麼一聲不吭的就到了我身邊?」楚天涯苦笑道,「這大半夜,人嚇人、嚇死人的!」

何伯嘿嘿的笑,努嘴示意楚天涯欣賞蕭玲瓏舞槍。

此時,如銀月色之下的蕭玲瓏,儼然已經進入了忘我的境界。她全神貫注近乎痴迷的獨自舞槍,嬌軀靈巧步伐精妙,將一套槍法耍得風聲水起。

看了片刻,何伯的眉頭漸漸皺起,表情也嚴峻了一些,嘴里也開始念念有詞——「進其銳,退其速,其勢險,其節短,不動如山,動如雷震……蓮花並蒂、倒打紫金冠!」

「呼——」

突然一記嘯響,蕭玲瓏手中的竹竿直指何伯胸膛,杏眼圓睜的厲聲道︰「你果然識得這槍法!」

「老頭子我也很奇怪……」何伯低頭看了看對著胸口的竹尖,絲毫不退避,語氣卻少有的嚴厲起來,「你一個契丹人,怎麼會使——楊家梨花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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