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梟 第179章 不寧

作者 ︰ 蕭玄武

更新時間︰2012-10-08

[先致歉,前段時間因為生活變故導致斷更,現在恢復更新。]

楚天涯離開天璣宮「火藥制坊」時,正值夜露微寒,星月當空。四下里一片寂靜,偶聞幾聲秋蟲淺鳴。

今天再度嘗試了新火藥的配制,效果不盡如人意。楚天涯這才深深的感覺到,書到用時方恨少。雖然他前世模了幾年的槍,但這不代表他會是個制槍的行家。果然是隔行如隔山,哪怕是將大宋時代的火藥加以改進增強威力,也不是那麼容易的事情。朝廷撥來的這些火藥制坊的工匠,良莠不齊,真正的行家里手並不多。

這事並不出乎楚天涯的意料之外,以朝廷與官府的一貫作風,如果他們真心的竭力幫助西山,那才是真的不合理。派來的這些匠人們,面和心不和,出工不出力,一問三不知,藏藏掖掖消極應對,讓楚天涯感覺有點惱火。

想要研發新式火器,火藥是基礎。現在大宋現在也有火箭、霹靂炮、突火槍這類火器,但大半中看不中用,威懾嚇唬的作用遠大于實戰殺敵。尤其是突火槍,雖然名為「槍」,但跟現代意義上的槍相差甚遠,槍身是用竹筒做的,非但沒有多少殺傷與射程,用上一兩次筒管就暴廢了,自爆自傷的危險系數更高。

火藥的純度、鋼鐵的耐壓耐高溫性能,是現在擺在楚天涯面前的最大的兩個技術難關。沒有相應的科技基礎,想要制造出超越時代的物件果然不是那麼容易。

他站在山台上冥思了片刻,夜色愈濃,氣溫也有所下降。

阿奴上前來道︰「主公,夜寒傷身,該回去歇息了。」

楚天涯點了點頭,突然就想到了蕭玲瓏。阿奴平常是個惜言如金的人,諸如噓寒問暖這樣的事情絕對不是他熱衷去干的。可是近期來,阿奴就像是個管家一樣,對楚天涯的飲食起居一一過問,事無巨細不厭其煩。

很明顯,是蕭玲瓏對他有過吩咐。

「這樣的夜,如果有她在身邊該多好。」楚天涯輕輕的嘆息了一聲,舉步前走準備回七星堂。

這時身後的火藥制坊里突然傳出了一聲撕心裂肺的慘叫,大半夜里听來猶其人。楚天涯不由得吃了一驚,帶著阿奴等人回去一看,只見湯盎將一名匠人踩在腳底下,手上捏著一塊血淋淋的東西在那里大叫——

「你這鳥廝玩藝兒,竟敢背後說我家主公的壞話!落在俺的耳朵里算你倒霉!」

「湯盎,住手!」楚天涯大喝。

「哼!」湯盎悶哼了一聲,輕輕一腳就將腳下那人挑了起來踢飛一丈來遠,然後雙手捧著手中那塊血淋淋的東西,呈到了楚天涯的面前。

是一片耳朵。

受傷的那個匠人正縮在地上殺豬似的打滾大叫,嚇壞了其他的匠人們,都躲得遠遠的沒有一個人敢上前來。

楚天涯心中一動,這些匠人認定我有求于他們,于是侍才傲物出工不出力,或許他們其中還有朝廷派來的眼線與密探。如果以禮待之加以收買,反而讓他們越加有恃無恐藏藏掖掖;與其這樣,不如使用暴力!

思及此處,楚天涯冷冷的一笑拿起了湯盎手中的那片耳朵,說道︰「他怎麼罵的?你又是怎麼听到的?」

「俺今天吃多了拉肚子,在茅廁里蹲著,听得那鳥廝一個人在隔壁茅廁里誶罵主公!」湯盎瞪圓了眼楮怒火中燒,「那些話太犯忌,俺是罵不出來了——總之,這鳥廝該死!」

「那你為什麼還沒有撕了他?」楚天涯淡然道。

湯盎和阿奴等人不由得整齊一愣——主公今天是怎麼了?以往他從不濫用刑罰的,更不用說殺人了!

「湯盎,主公已然下令,你還等什麼?」阿奴喝道。

「屬下遵命!」湯盎大吼一聲就要上前!

縮在地上的那個匠人頓時嚇得魂飛天外,連滾帶爬的撲到楚天涯前面來拼命磕頭求饒,血淚橫流屎尿都嚇出來了,好一片惡臭。

「大王饒命!!小人只是喝多了一時嘴賤,心中絕對沒有對大王的半點不敬哪!」那匠人做出最後的努力想要求生,湯盎上前要拉他,他就滾地亂爬弄得尿屎一片,四下里一片奇臭。

楚天涯皺眉後退了幾步,「饒你也行,除非你老老實實回答我的問題。」

「是是是,大王盡管下問,小人知無不言!」匠人抓住了救命稻草。

楚天涯使了個眼色,讓湯盎與阿奴將這人帶到了一間密室,對他問話。果然不出所料,在這一批匠人離開東京之前,就早有朝廷命官對他們威脅警告,說去了西山不許盡力為西山服務,否則罪同通敵資寇。他們都有家屬被扣留在了東京,如有狀況,全都要沒命。而且,派來的這些匠人們當中,沒有一個真正的範鑄大師或是火藥大技師,最高級的也就是個橫班(二流)學徒。別說是讓他們研發新的火器或是改良火藥了,就是大宋時代的黑火藥,他們也未必能配得利索。

「這狗|娘養的朝廷,果然不是好東西!」湯盎氣得大罵。

阿奴冷笑,「廢話。要是咱們西山研究出了上好的火藥與火器,朝廷上那些主管軍械的大官和火藥制坊的坊主們,豈不是臉上無光?」

楚天涯猛然醒悟︰阿奴這話一針見血了!以往我一心只想著,但凡優秀的匠人與出色的技術都應該是集中在東京的官辦作坊里,卻忽略了這其中的「政治因素」。朝廷是掌握著優秀的匠人與最好的技術,但如果讓我們研究出了比朝廷裝備還要出色的火器,豈不是打了東京那些官員的臉,還要砸了他們的飯碗?

「讓那些匠人滾,連夜就滾!」楚天涯悶聲下令。

「的確,留之無用,還浪費錢糧!」阿奴道。

「好 !全都讓俺撕碎了裝在箱子里,一塊一塊的送回去!」湯盎大叫,上前就要撕人。嚇得那匠人哭爹喊娘滿地亂滾。

「免了。他們也是受制于人,身不由己。」楚天涯喝道,「真正該殺的,是朝廷上那些尸位素餐、嫉賢妒能的庸官。為難這些弱勢的匠人,不算好漢。」

「大王英明!小人只是區區一匠人,大事做不得主,家兒老小的性命都陷在東京,不敢造次啊!」匠人哀求。

「滾吧,馬上消失!」楚天涯悶哼了一聲,大步走了。

原本研發受阻就讓楚天涯心里有些堵了,再加上匠人這麼一鬧,越發讓他心中惱火。下山之時他大步飛雲一聲不吭,湯盎與阿奴緊緊跟著也不敢出聲來問。

要回七星堂居室時正經過一片馬廄,見到里面燈火通明一片混亂,楚天涯心中正當窩火,見到這片景象不由得更加氣悶,進去一看,只見馬廄里的數十馬匹都在暴躁的嘶叫掙扎想要逃跑,任憑這些喂馬的馬夫們如何喲喝或是鞭怠都無濟于事。

「怎麼回事?!」楚天涯大聲質問。

「主公、主公來了!」馬夫們急忙圍上前來請罪,告訴楚天涯說,這些馬匹因為听到了虎嘯,因此全都變得焦躁不安想要逃跑。

楚天涯明白了,今天山寨里剛收了一個御虎的胡女。想必是她的寵物,嚇壞了這里的馬匹。

「管束馬匹,休要逃走一匹。」楚天涯也沒多說,直接去找那胡女了。

何伯將裘傷和胡女安頓在他的住所旁邊,倒也好找。楚天涯到時,看到胡女的家門口圍了許多的人,好像是在看熱鬧。何伯居然也在其中。

楚天涯是既惱火又納悶,以往這時候,山寨里除了巡邏的夜哨都該熄燈就寢了,今天這秩序已經全部亂了。

何伯一眼就瞅到了楚天涯,便湊上前來低聲道︰「少爺來得正好,有好戲看。」

「發生了什麼事情,秩序如此混亂?老爺子你也不管管!」楚天涯有點氣悶的道。

「管不了哇!」何伯一邊怪笑,一邊手指著胡女家中說道,「先是那老虎半夜長嘯,嚇得山寨里雞犬不寧。然後又是胡女發怒了在抽打她的女奴,叫聲淒慘令人毛骨悚然。巡邏的漢子們到了這里,縱然是想進去問個究竟加以管束,卻因為猛虎嚇人,因此懼怕不敢登門。」

「豈有此理!寨規如鐵,豈能因她而廢!老爺子、湯盎、阿奴,與我上前!」楚天涯大步就向前走去。何伯等七八個人隨同一起上前。

走到近前,楚天涯抬頭看到屋頂上斜躺著一個人,正是青衣男子裘傷。他倒也看到了楚天涯,起身抱拳施了一禮依舊又躺下了。房間里,正傳出劈叭的鞭笞之聲,和女人淒慘的怪叫。

楚天涯怒了,上前一腳就將房門踢開。

幾乎就在房門被踢開的同時,一個巨大的黑影迎面就朝楚天涯撲來。他身邊的湯盎與阿奴早有防備,齊聲一吼猛然上前,四拳並出生生的將那個黑影給打了回去!

一頭猛虎重重的摔撞在了牆上,直接將木牆撞出了一個大洞掉落了出去。

「嗷——」淒厲的虎嘯撕裂了夜空,令人聞之喪膽!

猛虎固然厲害,但湯盎與阿奴這其中的任何一個,都沒有半點理由懼怕于它。蕭玲瓏就曾說過,以往在遼國納缽打獵時,阿奴就不止一次的與黑熊、猛虎這樣的凶獸肉搏,而且常勝不敗。烈鷹也好猛獸也罷,對阿奴而言它們和家養的狗馬沒有區別。湯盎就更不用說了,他之所以有出色的馴馬本事,主要就是因為它懂得獸語,而且不管多烈的馬在他手下都溫順得像羊羔一樣。因為湯盎實在太過暴力,不听管束的牲畜馬匹都只有一個下場——被他生生的撕成碎片!

胡女養的這頭猛頭也不知道曾經傷了多少人,今天卻遇到了命里的克星。四拳下去直接將它擊飛數丈之遠,身上也不知斷了幾根虎骨。此刻那猛虎摔落在屋外幾乎都站不起來,嘴里一陣陣的冒血。

電光火石之間發生的這些事情,驚呆了所有人,包括房間里的兩個女人,胡女和她的女奴。

「滅了它。」楚天涯瞪著胡女,冷冷的下令。

「是,主公!」湯盎與阿奴大步上前,朝牆上的那個大洞走去。

「不要!不要傷了我弟弟!」胡女大驚失色,扔了手中的皮鞭張開雙臂攔在了眾人面前,「它、它沒傷過人!它只是要保護我!」

「你弟弟?」眾人不由得驚疑。

胡女依舊擋著眾人,臉上第一次泛起驚恐的神色眼楮里也涌出淚來,咬著嘴唇點頭,「是,我和它是一個虎娘養大的!它就是我弟弟!——我求你們了,饒了它吧!」

胡女跪了下來,磕頭。

這時那頭猛虎已經掙扎著站了起來,雖然眼中仍是一片冷唳的凶光但已全然失去了當初的威風,它走到胡女身邊趴下來,就像是溫馴的小貓一樣用頭蹭她,用舌頭舌忝她。

胡女抱著虎頭號淘大哭,不停的肯求楚天涯饒了老虎性命。那老虎冷唳的眼中居然也涌出了眼淚,和嘴邊涌出的鮮血匯在了一起,發出低低的哀號嗚叫之聲,似在求饒。

眾人心中的火氣這時已經消去了大半,楚天涯轉頭看向牆角一側,那里有個渾身**縮成一團的女子,正扯了幾片破碎的衣裳勉強遮住身體,瑟瑟發抖的不敢直視眾人。

「好好管束你的兄弟,讓它休要再作驚憂,否則定殺不饒!」楚天涯說罷月兌下自己的外衫朝那女奴一扔,「她,我要帶走!」

「不行!她是我的仇人,我要留著她慢慢折磨!」胡女大聲叫道。

「我不是在跟你商量。七星寨有七星寨的規矩,就算有什麼私人冤仇也有解決的辦法,容不得你私設刑堂。」楚天涯說罷轉身就走。

何伯上前幾步蹲在胡女身邊嘿嘿的低笑,「小女圭女圭,听主公的吧!到了這里就要守這里的規矩,可不能像以往在山林里一樣任性胡為了。」

胡女抱著虎頭臉都漲紅了,眼睜睜的看著幾名女眷進來將那女奴帶走了,極不甘心的點了點頭,「我遵命就是!」

「嘿嘿,這才乖!你要記住,主公只喜歡乖巧的女子。」何伯意味深長的怪笑了幾聲,也揚長而去。

四下聚攏的人群總算散了開來,那頭猛虎也被關進了一個鐵籠子里,夜晚總算漸漸歸于寧靜。

直到這時,裘傷才從屋頂跳了下來,落在鐵籠子旁邊和胡女站在了一起。

「你居然冷眼旁觀、不施援手!」胡女咬牙切齒的低聲厲喝,眼楮卻只看著籠子里的猛虎,噙了滿眼的淚水。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裘傷淡然道,「在這里他有權這麼做。我若幫你,便是犯上作亂。」

「那我們走!明天就走!這里不是我們該來的地方!」

裘傷側目看了她一眼,冷漠的微然一笑,「我不會攔你的。」

說罷,他如同一只夜鷹輕盈的躍上了屋頂,若無其事的又躺下了。

胡女氣急敗壞的直跺腳,「最好半夜下起暴雨,活活凍死你!」

「那正好,我快有半個月沒洗澡了。」裘傷淡然的答了一句,枕著手臂泰然的閉上了眼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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