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布鎮治安聯防大隊的隊長劉天秀,名字雖然挺秀氣,但是人長的卻是五大三粗的,魁梧有力。
按照他父母的意思,是希望他長大了能夠斯斯文文的秀氣的像個祖上的那些舉人祖宗一樣,向著文化人的方向邁進。但最終祖宗沒有保佑他們,自打到了五歲之後,便再也看不到小時候那種乖巧听話,越是往大了看,越是可著勁的往粗猛豪放的類型上靠攏。
在外型上遠遠打破了劉家男子身高不足1米7的這一世代相傳的不算太優秀的基因遺傳指標之後,這身材又再一次的向著兩方猛漲,越發的向著孔武有力靠近。
終于在上到初中三年級之後停止了身材上的發育,但也最終留下了一個讓其父母傷心的事實。
不止是身材上無法達到預期,這連向文化人邁進的心願都達成不了了。
初中畢業最終以差了分數線達200分的超遠距離中考落榜。成為了一名光榮的落榜待業青年。
不過上天沒有給他一顆讀書上進當文化人的腦袋,倒是給了他一個強有力的好身板。
初中畢業無所事事的他很快便在黃布鎮上打響了名頭,成為了一名受人尊重的愛好打抱不平的好青年,說的難听便是游手好閑。
恰逢部隊招兵,這幅身板可總算是找到了發揮的地方,到了部隊上倒也混的如魚得水。
不過再怎麼說也是農村的孩子,早當家,看得到家中的疾苦。再說在部隊上也確實沒有了好的發展前途,便一紙轉業報告打到了上面,回到家鄉成為了一名治安聯防隊員的小頭頭,兼著整個黃布鎮的民兵連長頭餃,說起來不大但在這小鄉鎮上也算不小的官了。對其父母來說,也算是有所安慰,至少也算是個吃著公家飯的公務人員了。
這劉天秀沒啥不好的地方,除了愛喝點酒,再也沒啥不良的嗜好。不抽煙,看到煙就反感;不賭博,看到賭博就想掀攤子。
可以算是個一等一的好青年了。十里八鄉的名頭都是響當當的。想當年為了給他說個老婆,可是至少來了不下50個媒婆的,連那收到的女孩照片都不下上百張,家里的門檻都快踩爛了。
千挑萬選,不負眾望。找了個漂亮苗條而又知書達理,還有文化的好媳婦,還是個大學生。
這在十里八鄉的,可算是了不得的。還是在鎮上的計生辦工作的。
總算是遂了老兩口的願,對下一代的培養上,有了一個好的基礎。可是讓兩口子操碎了心的是,這幾年了,就是不見兒媳婦兒的肚皮又啥動靜。
即便是心有不滿,但也不敢打明了說。只有在背地後里對著劉天秀愁眉苦臉,一次次的明里暗里的暗示。
大學生按說都是要嫁到城里的,人家沒瞧不上咱這土坷拉的小地方就算是燒高香了,所以劉天秀對自家媳婦兒那是一百個寵愛有加。對于媳婦兒所打算的,三五年之內不要孩子的打算,也是不情不願的認了。
唯一有些疙瘩的是,這媳婦兒的本事也太高了點。這才兩年不到,就成了計生辦的上副主任了。
自己才是個鳥隊長,原本就在學歷和文化素養上感覺差了一頭抬不起頭來的劉天秀更是有些郁悶起來。即便是再郁悶,回家之後,也只能是對著媳婦兒一副笑臉,生怕媳婦兒瞧出點自己的不痛快來。
所以,這酒,倒是喝的越來越勤快了。
也幸好劉天秀有個好酒量,且知道分寸,也不鬧事兒,實在是喝多了,便倒頭大睡,誰也不搭理。
這品性,可是難找的很。
今天有任務。不過在這出任務之前,還是照例又灌了半瓶子二鍋頭。用他的話講,喝了才有勁。
今天是去抓賭。
而劉天秀最恨的,便是賭博。
自己這輩子,毀就毀在了賭博上。
原本自己可以好好學習天天向上,長大了當個合格的醫生或者律師什麼的,可就是毀在了那幫無所事事,天天勾引著自己拿著糧票去開賭的家伙身上。
糧票輸完了,那就跟著蹭吃蹭喝,沒辦法,再去跟著別人的後面騙下一個。
整個初三一年,就壓根沒有正經的好好學習過,天天的跟著那幫子無賴混了。混到最後,中考給現了形。
所以說,到了畢業之後,無所事事,幡然悔悟的他,總是尋找著機會給自己出這一口氣。
那幾個天天哄著自己的家伙,沒少讓自己收拾。只要你犯點事兒,我就把你揪出來。
誰讓你當初帶我不學好了。
這就是報復。
劉天秀很反感賭博。當他听說今天就是去抓賭之後,很興奮。
不過在興奮之余,倒是有些好奇了。
近幾年都沒有听說過有什麼聚賭的事情了,咋就又冒頭了?
尋常三兩個老百姓聚在一起打個撲克牌,輸贏個三五十塊錢的那不叫賭博,那叫打牌。誰都管不著的。
關鍵是每個人都弄個三五十或者三五百的,聚集上幾十上百口子人的話,那就不叫打牌了,那叫聚賭。
在這里,判斷你是打牌還是賭博的,就看你個人數多少。人多了,小著小著也就慢慢的大了。那是必然的。
「怎麼,規模大不大?」劉天秀噴著酒氣,但是人還是很清醒的,抓著所里的副所長,雙眼冒光的問。
「每天晚上至少有上百口子,你說大不大?」那副所長倒也知道劉天秀的脾性,並沒有罵他的喝酒誤事什麼的,反而拉著他一再的提醒,生怕他的這副脾氣惹著麻煩。
「這麼多?抓的完嗎?」
「廢話,你還真想抓完啊?罰點錢做個記錄就算了事兒了。還得看看有沒有大魚,要是有大魚的話,那可就的好好的伺候一下了。還有啊,注意點,萬一有太顯眼的人,可得機靈點。」
「我辦事兒,您還不放心!」
「就知道你跟賭博有仇的,才提醒你,萬一有什麼大人物在那里,別太魯莽了。」
「我知道。」
孟莊村,離鎮上不足十里地的一個小村莊,這村子里倒也富裕,家家戶戶的都扣了大棚種上了蔬菜,每年的反季節蔬菜,基本上都是從這里出去的。要說這賭場,找到這里,也是有一定的目的性的。至少是有一定的群眾物質基礎。
這才剛把棚里的蔬菜賣出去,家家戶戶手頭上都有些余錢的。
不過這賭客的來源卻也並非都是這莊上的。這四鄰八里的,好這一口的可有不少。連不少村干部都在閑暇之余,揣著點現金來到這里踫踫手氣,露上兩手。
沒想到這一網果真撈到了不少的大魚。
光外面的院子里就有不下五十口子,熙熙攘攘的跟個趕集的一樣,到處吆五喝六的,明擺著有恃無恐的樣子,壓根就沒把這推門而入的治安聯防隊員們看在眼里。
「都站邊上去。誰都別動,再動小心棍子不長眼啊!」看到手底下這些小年輕們根本就鎮不住場子,劉天秀大吼一聲,站到了賭台,也就是一張八仙桌子上。腳底下踩著那零零碎碎的幾十幾百的票子,看的旁邊那些受了驚嚇的賭客們一陣心寒,尤其是剛剛那一局,贏了錢的,還沒有收到口袋里,這眼看著就要充公了。心里那個淌血。
這賭場管事兒的一般都是這村上的油滑人物,社會關系上也有上一些,看到這個架勢,立馬上前敬煙賠笑臉。
「呦!劉隊長,今兒個出任務啊,辛苦辛苦,要不到里面坐坐,好商量好商量。里面還有幾個,要不要去看看?」
「別來這一套,今兒個誰都跑不掉,都別動啊!站好嘍。你們幾個,給我看著點。這些贓款賭金,誰也不許動。」劉天秀看著這管事兒的眼色有些不對,打起了迷糊。這侯六子平常可不是這麼有恃無恐的,平時一見面那可是乖乖的一副見到了親爹一樣的巴結著,咋今天看起來像是不吃硬的主兒一樣。
莫非里面還真有古怪。
劉天順跟著這侯六子來到了里間之後,才終于明白了他這一副不吃硬的緣由。
媽的,鎮上的副鎮長,縣里監獄的一個局長,這兩個是認識的,另外還有兩個是不認識,只看著臉有些眼熟的,但可以肯定是有些來路的。
「干嘛?小劉。同志們打個牌放松一下都不讓人安生,怎麼做工作的。」那周副鎮長一副官腔,像是自己佔據了道義的一般,訓斥著劉天秀。而其他幾個賭客,也帶著一些某名的眼色,看的他渾身不舒服。
「報告周鎮長,接到群眾舉報。這里有聚眾賭博的犯罪行為,按照治安條例,應當予以取締查封。這是我的職責。至于周鎮長在這里打牌,請繼續。我們就不打擾了。」說罷轉身,對著外面的那幫如狼似虎的小伙子們大手一揮,「都帶走。」
那周鎮長一听,氣的眼楮一白,差點翻過去。趕忙走出兩步,追出房間,對著劉天秀小聲大罵。
「劉天秀,老子奉勸你安生一點。有那閑工夫,去好好的看著你老婆,別淨有事沒事兒的往鎮政府跑,瓜田李下的,不好好的干工作,老想著歪門邪道的往上爬。」
「你什麼意思?我這奉了命令執行公務,有什麼錯,怎麼不安生了?你倒是說個明白!我敬你是鎮長,就當我沒看著,你們還想讓我怎樣,全都放了?那我們還干什麼。我知道你老婆是計生辦的主任,有壓力了是不?」
「嗨!當我沒說,你好自為之吧!你個敗興玩意兒!」
……
滿載而歸的劉天秀怎麼也高興不起來。
外表粗狂的他內心其實並非像外面看起來的那麼粗俗不堪,听到周鎮長的話中有話之後,頓時心中起了疙瘩。
周鎮長的那句話,一直在他的心中徘徊著。
「好好的看著你老婆!歪門邪道!」這幾個字眼像一枚尖銳的麥芒扎在他那顆實則脆弱的自尊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