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元昌慫了。
在那馮獄醫被逮捕後的供詞面前,不得不地下了頭顱,對自己的犯罪行為供認不諱。
曾經信誓旦旦的認定自己是處于人道主義精神和對犯人生命的負責的言辭,說的多了,就連自己都有些認定自己確實是出于對犯人的性命負責了。
謊言說的多了,這心里面已經不再認為自己是在編瞎話糊弄人了。自己就是這麼做的。
可是再對比馮獄醫的供詞,一切都是那麼的可笑。
他那用來償還賭債的10萬塊,才剛剛投入到並州花園小區那處房子的裝修上。
還沒有來得及住上一天。
原本前途無量,領導眼中的積極分子骨干力量此時不得不已一個階下囚的身份,重新回到自己工作了近十年的地方。
縱然心中有一千個不甘心,還有對那剛剛開始裝修,還沒有來得及住上一天的大房子的無限向往。也只能無盡唏噓的被關到了以往自己工作崗位的另外一邊,住到了那個充滿了恐慌和悔意的小黑屋。
他招了。招的很詳細。
其實事情的經過也很簡單。
欠債還錢,天經地義的事情。但是10萬塊這個數目對于他這個小小的科級干部來說,確實不是個小數目。連著好幾天都讓他有些犯難,頭一次對自己的這個從小到大,唯一的賭博愛好有些後悔了。
不過令他想不到的是,那賭場的老板,陳天華又一次找上了他。
「想請你幫忙做一件事情,事成之後,不但這筆錢一筆勾銷,還另有酬謝。」
陳天華舉著那張有自己親手按下指印的欠條,對劉元昌道。
劉元昌猛然間有些吃驚。這個陳老板叫了自己兩次,第一次的時候,自己正處于輸錢的氣頭上,沒有理他。沒想到,這一次,又被他給撞上了。
「什麼事情。只要不犯法,我可以考慮一下。」
「呵呵,劉局長。你覺得這錢有這麼好賺的麼?不犯法?這個世界有不犯法的暴利嗎?如果有,麻煩你也幫我介紹一個?我還用天天東躲西藏的搞這見不得人的事兒?」
陳天華的語氣上有些嘲諷,臉上的表情中帶著一種很傻很天真的奚落。
劉元昌哪曾受過這種鳥氣,當下便想翻臉,想要當即扭頭就走,不過剛一轉身,便被後面陳天華的話給驚住了,「你就這麼出去的話,我擔保你明天不再是劉副局長,你好自為之。兄弟我實打實的跟你談一筆買賣,不要一再的考驗我的耐性。」
劉元昌怔在了門口,雙手攥拳,控制著心中的急火,但是又不敢輕舉妄動。
氣急之後,便是後悔,感覺自己一下子掉進了狼窩,變得身不由己,成為了別人口中的美食。
不過那陳天華倒是沒有理會劉元昌的悔意,自顧自的繼續說道,「我對你們監獄里的一個人感興趣。想請你協助把他弄到醫院里去。怎麼樣,夠簡單吧!」
劉元昌思索了好久,這才抬起頭,帶著沙啞道,「真的麼,就真麼簡單?你說說看。我考慮一下。」
「就是這麼簡單。至于如何讓他得病,出來之後還能活蹦亂跳的,那就是你要考慮的事情。到了醫院之後,那邊是我們要做的。一個年輕人,李子明。」
「你們要讓他越獄?」
劉元昌瞪大了眼楮,覺得眼前這個人有些瘋了。
「越獄有這麼困難麼?你不需要瞪眼,也不要覺得我在發瘋。你只要回答我,做,還是不做。」
劉元昌心中在掙扎,並不悶熱的天氣隨著那心中的糾結,在他的額頭上匯成了一滴滴的汗水。
奮斗了十幾年,做到了這個崗位上,他也不是沒有收受過犯人家屬送上來的好處,也並沒有感覺到有什麼要愧疚的地方。如果自己真的不收了,那才是要讓犯人家屬感到惶恐的舉動。就跟那醫院里給醫生塞紅包一樣,你不收,人家反而更擔心。
世道如此,沒有啥要為此糾結的。
不過這次可不一樣了。
這一旦牽扯到預謀著越獄的買賣,可就有些冒風險了。
劉元昌有些作難了。
不過在陳天華的一聲咳嗽聲中,猛然驚醒了還處于糾結中的他。
他的眼楮盯在了那陳天華手中的10萬塊錢的欠條上,輕飄飄的,但是足以要了眼下的自己的老命。
什麼政治前途,什麼家庭幸福,啥都沒了。
得,干了。
「有什麼好處?」
「比這個要大的多。這個要等事成之後再說。但是我把話撂在這兒,我陳天華,說過的話,一口唾沫一顆釘,事成之後的好處,絕對會讓你滿意。怎麼樣?況且,你還有的選擇嗎?」說罷,又搖了搖手上的欠條。
「行,做了!時間,告訴我時間,我要提前安排。」
「呵呵。這樣才對嘛。大家合作,一起發財。後面還有更重要的事情等著兄弟幫忙哪,絕對比這還要來錢。到時候,我通知你。咱們合作愉快!」
「我只跟你們合作這一次,下次,不要再找我了。我不想一錯再錯下去。」
「哈哈。好,到時候看你自己能不能下定決心了,我們不強求了。」
他們都是一幫瘋子。
為了那些錢,跟他們瘋一回吧。
跟劉元昌算是同一條戰線的馮獄醫二話不說便答應了下來。
不過這干脆的應承,估計也是因為有那10萬塊的誘惑在里面,跟劉元昌的人格魅力是搭不上一點邊的。
果然,事情一如他們計劃的那般周密順利。
按照原定的計劃將李子明送出了監獄,在醫院中被劫走潛逃。
震驚了洪城,掀起了滿城風雨。
不過這些對劉元昌來說,並未有太大的影響。
公安局的偵查已經確定,是有人埋伏在醫院將犯人劫走了。
不過這已經跟自己沒關系了。自己只是一個響應了上級下發的文件,相應了文件精神的監獄管理者而已,再說了,人也不是從自己手中劫走的。
為什麼要緊張。
起初的劉元昌是沒啥壓力的。
醫院醫生的證明和獄醫的診斷書都可以證明,自己只是一個有著人道精神的管理者,是對犯人生命的負責。
至于被犯人在外面潛逃,自己除了表示吃驚之外,完全沒必要擔驚受怕的。
不過,隨後一點點傳出來的新聞,倒是有些戲碼加重了。
那個不要命的李子明竟然敢去劫持紀委書記的女兒?在並州弄了個滿城風雨。
隨著那聲槍響,這事兒好像便鬧得大了起來。
開槍了!李子明死了!
這事兒絕不會這麼簡單了結了。
那幾天,劉元昌就算是吃飯睡覺,都不得安生,總是隱隱的覺得有些不安。生怕這全市關注的越獄潛逃案被無限放大,跟自己扯上了關系。
一直接到那個人的電話。
那個沉穩、豪氣的聲音。讓他到現在都忘不了。
據陳天華講,那個便是他背後的老板。
劉元昌直接被那大方的手筆給震驚了。
一套房子。
值了!
盡管當時听說到那棟房子的時候,是如此的興奮于自己的英明決斷。不過現在呆在洪城縣公安局拘留所里的他卻是無比的後悔。
他也明白,此時無論多麼的後悔也遲了,自己還是走錯了一步路。
此時只能盡可能的把自己知道的,全部都說出來,爭取寬大處理。
但是他所接觸到的那個幕後的人物,除了記得他的聲音很沉穩、豪氣之外,其余的一概都不清楚了。
只是從陳天華口中得知,那位老板在並州的能量很大,手眼通天的。
到了現在這個時候,劉元昌對于那位所謂的手眼通天是沒看出來,估計也是吹噓的可能性比較大。再怎麼手眼通天,咋在現在這個時候,也沒見動靜,把自己和陳老板給撈出去哪?
除了那次給自己吃了顆定心丸通了次電話之外,自己和陳老板和他之間,一直都是單線聯系的。
莫非他還不知道?
這叫哪門子的手眼通天、能量巨大啊?
就在劉元昌打算徹底坦白的第二天,劉元昌徹底明白了,那位老板,確實是手眼通天的,但是要看用在什麼地方。
陳老板死了。
被溺死在廁所里。
一直作為單線聯系的中間人死了,這線索也就斷掉了。
作為一個正科級的管理人員,劉元昌也多少知道一些。這線索一斷,可就跟人家毛事兒沒有了。
自己是不是也要跟陳老板一個命運?
人家想要自己的小命,可真的和玩一樣的。
真的是心狠手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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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子軒和程歷濤就在縣城那唯一一家小茉莉咖啡館里,品著那並不醇厚芬芳的咖啡,分享著最新得到的情報。
事情並不像表面看到的那麼簡單。
那個三爺已經在香港定居1年有余,已經算是個港商。而其本人,也並不在並州這邊。其事務,也都全權由那個房地產開發公司的二把手鄒明負責的。
「據說,那個三爺的左右手,還留在並州,並沒有跟著三爺常住香港。」
「嗯。那兩個人的身份比較神秘。不過據得到的情報說,兩個人是一文一武,在他們內部,有一定的地位的。」
「能夠查得出他們的真實身份嗎?」
「很難。並州黃局長那邊,都已經派人跟進了好幾年了,一直都查不出來這兩個人的真面目。他們始終隱藏在三爺的後面,從來沒有以真面目示人過。查起來,也無法入手。」
「怪不得我這邊也沒有他倆的消息,只知道有這麼兩個人。會不會跟這兩個人有關系哪?」
「很難說。關鍵就是現在這個陳天華死了。要不然——」
……
隨著陳天華的死,一切又都陷入到了雲里霧里。
他老婆遞上來的那本通訊錄雖然將眾人的目光瞄準了三爺,但明眼人都可以看得出,三爺,很可能只是一個幌子。
而這個人,不出意外的,應該就是這個地下賭場的主要幕後首腦。而上次李子明的越獄潛逃,跟他也月兌不了關系。
到底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