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小三兒急喘吁吁的跟著來到他們的臨時據點。
一處廢棄的民居,四生的雜草還在展現著它們頑強的生命力,散落四處的廢舊木椽和磚瓦成了老鼠們的最佳遮風擋雨之所。這處宅子至少也得廢棄了好幾年了,處處灰敗毫無人氣。
「小三兒,出了什麼岔子?」方老三瞪著一雙大眼珠子,拉長了臉盯著郭小三兒問道。
這方老三,正是當日支身逃出洪城的拐賣幼兒和扒手團伙的頭目。
「大哥,這事兒真不怪我。半路上被一個小子給攪合了,原本順風順水的,可是那個小子太利索了,到現在這胳膊還疼的要命哪!」郭小三的右半邊胳膊下垂著,一臉乞求的對著這位神通廣大的大哥,不過在看到那雙虎瞪著自己的眼珠子,又有些畏懼的垂下了腦袋。
吧一聲,伴隨著郭小三兒顫抖中的一聲慘叫,恐慌之後隨即便是一臉欣喜。
「謝謝大哥!我一定再去想辦法,把那個孩子抓過來。」
郭小三兒額頭上閃著一層細密的汗珠,對于眼前的這個散著一股陰冷氣息的大哥,打心眼里有些發 。
他可是听說過這個大哥的威名。從洪城闖下偌大的名頭,雖然被公安局給圍剿了,但是支身匹馬的在那麼多警察的抓捕中逃了出來,這一身本事絕對不是自己可以想象的。
況且他能夠闖下這麼大的名頭,可不僅僅是靠的這手本事,還有最重要的一點,心黑手辣。
自己這次算是遞投名狀,卻不曾想到,事兒沒辦利索。也不知道這方大哥會不會對自己有什麼不好的想法。
自己可是指望著在他的手底下混日子哪,可別一下子前途盡毀嘍!
原本打算著這次能夠得到一筆犒賞給老媽看看腰,這下子又白忙活了。
「那個小子有沒有看到你長什麼模樣?還有,那個司機哪,知不知道你的底細?」
「絕對干淨,那個司機是我花了5000塊雇的,絕對啥都不知道,我絕沒有多嘴半個字,大哥,你要相信我。」
「嗯,我相信。」
「謝謝大哥!只要您不嫌棄,以後兄弟我定當鞍前馬後,替大哥沖鋒陷陣,再所不辭。」
郭小三兒終于說出了這句想了好久才想出的,顯得有些與眾不同的詞兒,希望能夠在老大面前表現出一絲拔萃,可以讓他另眼相看,省的因為這次任務失敗,給自己留下的陰影太大。
「嗯。很好。你母親那邊,我會安排給她送去一筆錢。你就放心吧!」
「嗯?真的?啊,大——大哥,你什麼意思?」
郭小三的眼里驚喜之後突然閃過一絲恐慌。難不成要收了自己的性命?
「對兄弟,我方老三絕對不會虧待。哪怕任務失敗了,我也一定會適當的照顧。咱不是那種翻臉不認人的鼠輩。」方老三臉上的表情說不出是在安慰他還是在自言自語,臉上還帶有著一種惆悵的味道。
「那謝謝大哥了。那我接下來要做什麼?大哥,咱只要你一聲吩咐。」
郭小三一听,瞬間大松口氣。只要不是懲罰自己辦事兒不利,那就放心了。況且還有錢拿,這種仁義的大哥,確實不好找,可得好好的表現一番。
這回可好了,給老媽看腰的錢差不多得夠了。
「你不需要做什麼。你要能夠躺在這里,安安靜靜的閉嘴就可以了。」方老三踱在郭小三兒的背後,話音中突然閃過一絲冷厲,抽出腰間的匕首,對著郭小三兒的後心上刺了進去。
噗呲!
「大哥,你……」
郭小三兒只覺得後背上一陣疼痛之後,身體有些不受控制的往下倒。嘴里想要問個究竟,卻是無論如何都再也發不出聲音,耳朵里嗡嗡的一陣耳鳴中傳來方大哥的聲音。
「兄弟,不要怪大哥翻臉不認人,實在是上面有交代。咱們出來混的,都講個後路。你活著,那就是不給我活路,那也是不給我上面的大哥活路。所以,兄弟你就犧牲一下吧。放心,你老娘那里,我會安排人送錢過去的。10萬塊,你這條命也算是夠值錢了。」
郭小三兒的眼楮凸得大大的,嘴角上滲出一口血沫,臉上的表情說不出是喜是悲。
眼中有淚,也有留戀。
「謝……」
頭歪,氣絕!
「別怪哥哥我,咱們出來混這個,拿人錢財,就要忠人之事。怪就怪咱們都被別人的錢迷了眼楮,走錯了道。你放心,我方老三絕不會昧了你給老媽看病的錢。你有老娘,我也有老娘。兄弟,對不住了。」
看到郭小三兒那張漸漸閉合,卻又始終無法完全閉上的眼楮,方老三長嘆口氣,自言自語。言語間,說不出的惆悵和悔意。
警察要真想找什麼人,就算是他藏在老鼠洞里也要想辦法給翻出來。
實在不行,那就發動群眾。
偉大領袖說的好,要相信群眾。
滿城縱橫糾雜的電線下,林立的電線桿子上,貼滿了郭小三兒的畫像。電視節目上也不間斷重復著插播警訊要聞。
這郭小三兒一時間成了並州的新星,知名度如火箭一般的躥升。
3萬塊的懸賞。就像個大蛋糕。說都想去吃一口。即便無法嘗到那美味,那聞上一口香氣也行。
‘啪!’張亞民將手中的那張畫像拍在桌子上,沉吟一下道,「調查清楚了嗎?他是方老三的手下?」
「前段時間才剛跟的,這次估計也是要拿他鍛煉隊伍的,沒曾想失手了。」黃利勝站得筆直,仿佛在任何人面前都不會彎下腰來。
「想要抓老莊的兒子,無非就是想要逼著老莊把我供出來。哼!想的也太天真了!方老三這個吃里爬外的東西。」張亞民狠狠的攥了把拳頭,雙眼里仿佛要噴出火來。
「那,方三哥要怎麼處置?」黃利勝猶豫一下,問道。
「不需要處置了,就讓他在這兒左右逢源吧,早晚還是有用得到的時候。人心不足蛇吞象啊!幫我安排一下,上次從國外訂購的那輛寶馬車到了,給我送到二弟的車庫里去。順便幫我給他說一聲,就說我要跟他好好聊聊。今天晚八點,酒吧見。」張亞民臉上舒緩了一下,不過表現在臉上的卻是另外一種凝重的神色。
「好,我馬上安排。現在就去送車。」黃利勝麻利的將桌上的鑰匙收好,不過表現在臉上的卻是一臉的不解。
「那個小子最喜歡車。換到平常,相信這輛車又能讓他得瑟好一段時間。」
「明知道是他安排的,為什麼還——?」
「你是想說,為什麼還這麼為他想著是吧?呵呵!他怎麼說也是我弟弟。只要還沒有到生死相搏的那一天,他就還是我弟弟,那個從小纏著我一起去騙家長的弟弟!」
「明白了。」
「不管怎樣,這兄弟感情,是怎麼都割舍不了的。」
龍帝酒吧今天少有的關門停業了。整個酒吧內部靜悄悄的。所有的工作人員和服務生們得了放假的消息之後,歡天喜地的奔向了自己的快樂。
張亞民就這麼靜悄悄的坐在一個小包間里,伴著幽暗的燈光,嘴里的香煙一紅一暗,嘴角不時的閃過一絲笑意。
一種很久再未想起過的溫馨和愜意。
鄭明鑫來了。離得很遠,張亞民從听到的那個凌亂的腳步聲中就可以判斷出來。不過,今天的腳步聲,卻與以前熟悉的那個腳步聲大不一樣,增添了一種厚重感。
的一聲輕響,那隔音效果極好的厚重的房門輕輕關上。一個人影走進了包廂,帶著滿身的酒氣和香水味,大大咧咧的坐在張亞民的對面。盯著不動不響的張亞民,開口笑了出來,道︰「大哥,笑什麼哪?老遠就能感覺得到你在這里笑的那麼入神。」
張亞民還是沒有抬頭,猛吸了一口,道︰「我在想咱們小的時候。那時候的日子,過的真有意思,好回味。」
「是,好回味!」鄭明鑫仿佛重復一邊張亞民的話,低下頭去。
那一年,他4歲。是個孤兒。在眾人的各式目光中來到了鄭家。有了屬于自己的一個名字,鄭明鑫。
那一年,他10歲。是個從小接受培養的接班人。
擁有了鄭明鑫這個名字的他,一臉局促和驚慌的被沒有子嗣的鄭全興接了過來。他當時很小,緊張局促的小臉上全是面對陌生面孔時的靦腆。
而那時的張亞民也不過是比他大幾歲的小男孩。
作為雙龍會的兩個當家人也是兩個生死兄弟的後代。張亞民和鄭明鑫卻是寄托了兩個人兄弟感情的延續,他們期盼,這份值得至死守護的兄弟感情也可以像他們一輩一樣,任何情況下都絕不動搖。
而實際上他們所看到的,也確實如他們所期盼的那樣。
在新的家庭里鄭明鑫漸漸忘卻了孤獨,不過他還是個傻傻而又靦腆的小男孩,見到新的玩伴張亞民,自然成天粘著不放。鄭全興更是盡心的履行了一個父親的責任,循循善誘,諄諄教導,無微不至的撫慰鄭明鑫脆弱和孤獨的心靈。
在這個新的家庭里,鄭明鑫感受到了從未有過的親情的溫暖。
逐漸熟悉之後的張亞民很快便主動的承擔起了一個大哥的責任,讓那個略帶著靦腆和不安的小男孩逐漸開朗,並且充滿了男孩子應有的活力。當那個不再靦腆的仿佛含羞草般的笑臉,親切的把自己稱呼為大哥時,那一幕,他感到很溫馨,很有成就感。
那一刻,鄭明鑫也感到很溫暖,很幸福,有了依靠。
不過幸福也好,愉快也好,卻總是帶著殘缺的不完美感。這個殘缺,讓鄭明鑫一直到大都記憶猶新,正在慢慢的變大。
那些刺向自己的目光,還有10歲的張亞民吐向自己的那口口水。
那一年,他4歲,記得清清楚楚,永遠忘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