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0章求其人頭
南京府衙的公堂上,趙雲安一臉苦色的處理著下面各個衙司遞上來的文案。雖然這已經是各位押司們盡可能挑選過的文案,但所有的文案加起來,仍然堆滿了大半個書案,讓沒有多少經驗的趙雲安不得不把每天有限的時間投入到了這份看似無限的工作里頭去。
這對于一向懶散慣了的趙雲安來說,絕對是一個天大的問題。但是趙雲安卻不得不應承下這份責任來,因為在現在的南京城里頭,他根本找不到有資格坐這個位置的人,甚至連暫時坐這個位置的人都找不出來。
本來有資格暫代知府一職的同知崔奕正在前往京城述職的路上,而且已經走了這麼多天,如果不出意外的話,一路連續換馬前行的他可能已經進入京畿區域,想在這個時候把人追回來明顯不可能。
而和王仁同樣是四品官員的鹽稅司陳舉雖然手里掌著絕大的財權,但正是因為這個問題,所以他根本不能涉足政權,因為陳舉除非自斷雙臂,將財權交出來,否則絕對是沒這個可能的。而即便他願意交出財權,但這個過程也需要經過內閣閣老們的集體商議,卻不是他想交就能交的。所以,陳舉也沒這個資格。
而與陳舉相當的,便是隨欽差團同來的兩位侍郎。只是兩個人都面臨是同樣的問題,那就是傷重在身,此時只能臥病在床,卻是沒這個本事站起來處理公務的。
故此,整個南京城里頭,除了趙雲安外,竟然是再也找不出半個人來了。
趙雲安好不容易處理完手頭上的一件條陳,可抬頭看了一眼書案上仍然堆積了三四摞的文案,不由地想痛苦申吟幾聲。只是看到書案下面那些站得筆直的衙役,以及左右兩側靜立不動的隨身侍衛,趙雲安只得將所有的不堪收回肚子里,只是低聲地咒罵道︰「該死的,這些該死的文案!」
這時候,鐘誠卻是匆匆從公堂外快步走了進來,在趙雲安身側低聲道︰「王爺,王公子攜其母王黎氏求見。」
「王動?」趙雲安听到這個王公子這個稱呼,眼中不由地閃過一絲詫異。
對于這位因為蘇瑾而差點致譚縱于死地的公子哥,趙雲安並沒有什麼好感。甚至如果不是為了穩住王仁,他肯定不會讓譚縱放手,而是會裝著不知道,好讓這種十分沒品的紈褲在大牢里多呆一陣子,甚至是蹲一輩子。
只是趙雲安卻是沒有想到,這位王大公子竟然會在這個時候前來求見,而且還把王仁的未亡人帶了過來。
「去將二人引來。」趙雲安隨口吩咐了一句,心中的疑惑卻是更盛。由于李泰來在家里真的找出了李熙來生前藏著的秘密賬冊並將之在趙雲安這里賣了個好價錢,如今整個欽差團都知道,王仁的罪名其實已經確定。若非他當日不慎失足落水,只怕當晚就會被趙雲安直接拿下。而這也正是趙雲安覺得王仁不是失足,而是自殺的緣故。
門外的鐘誠將王黎氏及王動引到公堂門口,直接就退了下去。由于趙雲安現在要在南京府府衙處理公務,整個府衙的安全就被他直接接受手了過去。若是一般的百姓前來告狀,自然是不需要這位侍衛營副統領引路的,只是這次來的兩位卻不是普通百姓,出于尊重,這才有他親自領了進來。
一身孝服的王黎氏走在前面,臉上滿是悲戚之色。而她身後,同樣一身孝服的王動落後了她大半個身位,臉上雖然同樣是一副悲色,但讓人看了卻會覺得這副容貌倒有很重的做作感,似乎並不是發自內心。
「未亡人攜幼子見過王爺。」王黎氏在距離書案兩米外站定,向趙雲安福了一福,算是行過了禮,她身邊的王動也是半躬身行了禮。
「王夫人?來人,快給王夫人看座,你等怎的能怠慢夫人。」趙雲安卻是連忙從書案上抬起頭來,似乎是才發覺到王黎氏和王動的接近,而且似乎是震驚與兩人身上的孝服,因此臉上顯得很是驚訝,要知道雖然所有人都認為王仁生還的可能性無限接近與零,可是至少到目前還沒有人可以肯定這個結果,因此王仁的喪事到目前為止也僅僅是秘密的在籌備而已。
這邊等王動發現衙役真的只搬來一張椅子給王黎氏的時候,臉上的表情卻不是很好看,顯然很不滿趙雲安對自己的忽視。好在王動雖然心里動怒,但至少面上還不敢太過表露出來,只是板著一張臉,倒像是趙雲安欠了他十萬兩銀子一樣。
趙雲安坐在書案後,又是站起來的,自然是把王動臉上的表情收進了眼底。對于這位到現在似乎都還有些看不清楚形勢的紈褲子弟,趙雲安對王動的厭惡感自然又是深了幾分。只是眼下王動身穿孝服,趙雲安自然不好在這個時候懲治他,弄什麼落井下石的把戲。
實際上,南京府府衙的後院便是王家的住宅地。平日王仁上衙辦公時,都是直接從後院過來。而辦公結束後,也都是直接返回後院。只是趙雲安來府衙辦公後,卻是不能再這樣了。因此趙雲安便讓人封了前後院之間的小門,便算是把府衙和王家隔了開來。
同時,對于王仁罪證的搜查,也在王仁死後被趙雲安強勢制止。雖然知道這麼做很是冤枉,但是趙雲安本著人死為大的想法,還是打算把南京的這件案子揭過去。畢竟王仁惡名未顯,在百姓心目中,王仁卻還是一個好官。特別是王仁的罪名主要集中在了河堤上,但河堤如今垮了,卻是因為這場百年難遇的大洪水。
雖然在趙雲安眼里這是一場**,可在百姓眼里,這卻是一場不折不扣的天災。更為重要的是,王仁乃是在潰堤處與趙雲安商討對策時不慎落水的,這就更突顯了王仁的因公殉職。在加上這場大水的波及範圍越來越大,雖然因為城外百姓居住分散人命傷亡不多,但在經濟上的損失卻是不容小覷,因此此時若是再大動干戈的徹查王仁的話,徒然惹得人心惶惶。
有了這般多的顧慮,趙雲安才會明知自己很可能在做縱虎歸山的事情,卻也不得不忍住痛下殺手以整頓吏治、肅清官場的巨大誘惑。不僅如此,趙雲安還必須好言安撫王家上下,甚至在第一時間就派人去搜救王仁,以示朝廷的一番心意。而如果在三天內搜救無果的話,趙雲安就得帶著南京城上下官員操辦王仁的喪事——這更讓趙雲安覺得憋屈的要死。
為一個貪官大辦喪事,而且還必須辦的風風光光,讓人挑不出半點問題來,趙雲安又怎麼可能不憋屈,怎麼可能不郁悶。而這一切都是因為四個字︰因公殉職!
趙雲安無視王動,直接向王黎氏問詢道︰「王夫人,你們這孝服是怎麼回事?莫非王大人當真不幸遇難了?」趙雲安語氣很是和藹,又帶了一點點的不可置信,倒是顯得他此刻的一片赤誠,絲毫讓人看不出他心里的其他想法。
王黎氏似乎是被趙雲安說中了心事,卻是當場哭了出來。雖然只是低聲抽泣,但這種場面卻反而比那種嚎啕大哭更有效果,即便是趙雲安想再問兩句也不敢說了,只得把視線轉投到了王動身上。
對于王動這個很是有些不知道天高地厚的紈褲子弟,趙雲安實在是不想和他有什麼交流,只是這個時候卻不得不這麼做。
「別情。」趙雲安為了顯得雙方親密些,卻是稱呼了王動的字,「可是有王大人消息了?」
王動卻是聲音生硬道︰「回王爺,剛有附近的漁民前來報信,道是已然在秦淮河下游一處淺灘尋著家父尸首。」
「哦……」趙雲安既似惋惜,又似嘆息,總之很是意味深長地嘆了口氣,半晌才問王動道︰「此消息可曾確定?卻莫要弄錯了。如今這百里秦淮泛濫一片,只怕多有落水遇難之人,卻莫要弄錯了人。」
面對趙雲安的垂詢,王動卻仍是那副生硬聲音道︰「回王爺,家里已經派了數位管事前去,介時真假一辨便知。幾位管事都是我家的老人了,卻是不會弄錯的。本來闔府上下都不原信,但那漁民報也曾有言,他雖然認不得家父,但那尸首身著四品公服,卻是讓闔府上下震驚莫名,只得派人前去。」
趙雲安點點頭,卻是輕聲道︰「既如此,怕是便沒錯了。」說罷,趙雲安卻是又嘆氣了幾聲,這才詢問道︰「還請夫人與公子節哀順變。若是府上有什麼難處,盡管直言。雲安代表朝廷,定然會全力協助。」
王動听及此句,臉上終于現出一抹厲色,冷聲道︰「回稟王爺,家里有眾位管事在卻也不缺什麼用度。只是李賬房前幾日故去,家中帳薄亂成一團。其子泰來原本是李賬房的接班人選,只是听聞其被王爺喚來辦公,別情與家母便想央求王爺讓其回府中幫忙辦事,以度過這段難關。」
王動這話一出來,就算是傻子也知道他想做什麼了!對于王動這種**果要人命的說法,趙雲安即便再如何淡定也不由地瞪大了眼楮——這王動雖然說的婉轉,但他要李泰來命的目的也太過明目張膽了些,就差說「借其人頭以祭奠家父在天之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