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8章旁系宗族
果然,曹喬木不過是剛把視線轉過去,這神秘人就開口了︰「曹大人,寧老爺子的法子自然是好的,不過我覺得這會兒用在咱們南京府恐怕還是有些不適合。」
神秘人的聲音很是玄乎,也不知道是不是嘴里含了什麼東西,說出來的字都是含糊不清的,甚至連是男聲還是女聲都有些分不清楚。而在座的其余三個人既然能坐上這監察府里數得上的職位,自然不會是真的蠢笨。所以三個人幾乎是同時在心里產生了一個疑問︰「這南京府的主事人是個女的?!」
不過不管怎麼樣,既然這人能坐上這個位置,必然是接受了監察府詳細調查的人,斷然沒有出問題的可能。而且,大家不過是同事關系,根本沒必要往細里面去深究。而且大伙都是做暗間的,既然別人有意遮掩了面目,自然也是不希望被人認出來,這時候相互理解一番也就是了。所以三個人都沒在這方面多想,不過是在心里面存了個念想而已。
這神秘人似乎是沒有意識到這些,只是在那繼續用著不急不迫的聲音淡然道︰「前陣子山越人劫掠諸縣,除了財物外,似乎糧食也搶去不少。」
這話似乎是說的風馬牛不相及,甚至有些戛然而止的味道。但不管是安胖子和寧老頭還是曹喬木,這一瞬間全部都忍不住繃直了身體,三雙眼楮猶如三把利劍,死死地釘在了這神秘人物的身上。
「主事的意思是……這些倭人和山越人內里是有聯系的?」曹喬木說這句話的時候,只覺得嘴巴里說不出的干燥,就連想吞咽一口唾沫都能感覺到喉嚨里的干澀。只是隨後曹喬木又連忙努力恢復鎮定神色道︰「主事可有真憑實據?」
實際上,曹喬木在說這句話的時候,自己都有點心虛。在此之前曹喬木並不是沒有這方面的聯想,但是在殘酷的事實面前,幾乎所有人都下意識地想去回避這個可能存在的問題。
原本山越人劫掠七縣就已經算是潑天的禍事了,而蘇州府接下來被倭人佔據也算是大事一樁。可若是這兩件事放到一塊兒去,這引起的效果和轟動可就不是一加一等于二那麼簡單,那是真真正正的塌天之禍!
這神秘人似乎是完全沒有意識到這個問題的嚴重性,只是仍然在那一副淡定姿態,不疾不徐地往外不停吐詞︰「咱們是干監察府的,哪需要這麼多證據?況且這兩件事情一前一後餃接的如此順暢,若是內里沒有什麼關系怕是官家也不信。咱們這會兒又何必自己騙自己!」
神秘人最後的這句話說的是直指人心,其余三個人誰都想駁斥一番,偏偏在這神秘人面前誰都說不出話來。
這時候神秘人又開口了,見著這位開口,其他三個人都有些提心吊膽,擔心他又說出什麼讓人下不了台的東西來。
好在這神秘人卻是把話題一轉道︰「前些日子,南京府里各地有線報過來,道是有邪教在民間傳教。這些人一邊傳教,還一邊四處傳唱民謠,說是‘天護吾體,聖佑吾心。功德澤披,天下大吉’。」
這神秘人因為聲音含糊的緣故,在唱這一句的時候,倒是與譚縱當初在常州遇刺時听到的相差不遠,只是少了那股忽左忽右的飄忽味道,但因為聲音含糊,卻又多了幾分詭秘。
「這事我也正想與曹大人稟報。」安胖子卻是這個時候插話進來,同時還盡量讓自己笑的自然點,只是任誰來都可以看的出他心里頭的緊張。
這一次曹喬木召集南京府的三位主事前來聚會,安胖子雖然和老趙家有些關聯,但他卻不是仗著關系吃老本的蠢貨。所以當夜就急急忙忙地找副手好好參詳了一番,最後才決定用這「功德教」的事情做自己的注腳,再好好與曹喬木這一位在「旁系宗室」里的紅人敘敘舊。
誰想到這密會一開頭,曹喬木就把所有人都打懵了,安胖子更是因為身處杭州府的關系被曹喬木三言兩語就弄了個灰頭土臉,差點抬不起頭來,當真是好生狼狽。故此這碼事也被他給忘記在了腦後,這時候听這神秘人說出來,心里面自然是止不盡的懊悔,這才連忙插了句話出來,表示他安胖子在杭州府也不是一無所獲,好帶還是努力做事了的。
那神秘人這時候見安胖子插話,頓時住口不說了。
曹喬木這個時候心里卻是恨死了眼前這只會擦汗的安胖子。
原本彼此之間同屬「旁系宗族」,雖然說不上知根知底,但這每一代的公主、府主、縣主什麼的「旁系宗族」就這麼多人,大家彼此耳聞過實在是再正常不過。甚至在某些事情上面,彼此之間即便沒有任何交情,可沖著這個尷尬的「旁系宗族」的身份,守望相助也屬尋常。所以,對于這安胖子,曹喬木雖然看不起他的昏聵,但卻也不會表現出來。
而和安胖子不同的是,這神秘人雖然裝扮什麼的都讓人無限懷疑,說出來的話也讓人傷心的很,可卻是實實在在的言之有物。在曹喬木自覺一頭亂麻的這個時候,有這麼個人在邊上說幾句,可也是一件難得的幸事。
可是很明顯的,因為這安胖子的一插話,這神秘人很干脆地就閉上了嘴,明顯是不打算再說了。如此一來,曹喬木又怎麼能不恨這死胖子。
眼見曹喬木看過來的眼神像是要殺人,安胖子額頭上的汗珠冒的更快。只在這店里坐了大半個小時,他卻覺得自己已經瘦了三四斤,全部是出汗出的!
只不過這個時候安胖子也是騎虎難下,因此即便被曹喬木的眼神嚇的嘴角亂扯,眼皮亂跳,可安胖子還是盡可能地用自己正常的腔調說道︰「這邪教中人自稱功德教,自從上燈節在杭州出現後,在杭州府傳教已經有四個月了。只是這些人多在鄉下活動,咱們的人也只能做些守株待兔的事情。可惜這些人也是狡猾的很,經常往山林里一竄就沒人影了。」
說完,安胖子先看了曹喬木一眼,見曹喬木一副思索模樣,心里不由地就鎮定了許多。只是這時候,安胖子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怎麼了,竟是鬼使神差的又小心翼翼地微微轉過頭去看了一眼那神秘人,卻是發覺那神秘人竟是也在看自己。
安胖子明知道自己看不見這神秘人的模樣,可他仍然覺得這神秘人的視線就好像是一對飛刀直接就插在了他的胸口上,讓他的心跳陡然之間就加快了數倍,額頭上的汗水更是汩汩地往外冒,任他怎麼擦也擦不完。
「這‘功德教’既然這麼神秘,又有傳教口號,想來存在也不是一天兩天了。」曹喬木卻是完全沒有注意到安胖子的異狀,只是自顧自地在那邊沉思,又以一種自言自語的狀態道︰「不過這‘功德教’既然是秘密傳教,只怕私底下的圖謀不小,各府務必小心打探,爭取探清這功德教的底細。」
這時候寧老頭卻是突然插話道︰「我卻是听說這‘功德教’里頭都是些江湖人,而且基本都是干些收人錢財與人消災的活計。」
曹喬木訝然道︰「寧老爺子的意思是這‘功德教’是江湖上的刺客?」
「不能肯定。」寧老爺子在桌子上磕了磕自己的水煙桿,臉上自有一副歷經百事、不急不躁的悠然神態︰「大概是從去年開始,江湖上就在傳這‘功德教’的事情了。後來今年年初,湖南那邊听說有兩樁案子跟這‘功德教’也扯上了關系。而且,也的確有人私下里傳言說‘功德教’到處接活的。只不過這‘功德教’神秘的很,除非是找到你頭上來,否則你不管怎麼托關系也找不著半點蹤跡。」
「哦,如此倒是好辦的多了。」曹喬木卻是點點頭。
這時候邊上那神秘人竟是突然又插話過來道︰「前陣子,咱們新上任的江南游擊譚大人似乎就在常州那邊被這‘功德教’刺殺過。」
曹喬木雙目微不可查的掃了這神秘人一眼,隨即卻是點頭道︰「這事我知道,譚大人身邊有高人相助,不過是受了些小傷,已然無恙。」說到這里,曹喬木卻是話風一轉道︰「不過這功德教既然敢捋咱們監察府的虎須,那麼大伙回去就分點心好好查一查這功德教的來路,也好讓那些江湖人長長記性。」
三位主事听了,除了安胖子一臉訕笑地猛點頭外,其余兩人卻是不置可否。只不過曹喬木也不介意,只是又布置了一番查探山越人蹤跡、倭人蹤跡的事情後,這才一個個從後門出去,隨即各自分開,漸漸在屋後密林里消失不見。
只是不等曹喬木離開,安胖子肥胖的身軀又轉了回來,帶著夸張的笑容沖曹喬木道︰「二姐夫,小弟這廂有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