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苦救難的觀世音菩薩,請菩薩保佑黃府逃過這一劫,信女屆時必定去廟里多捐些香油錢,為菩薩重塑金身。」听著窗外的廝殺聲,杜氏跪在那尊觀音像前,雙手合十地祈禱著。
屋子里此時已經聚滿了人,其中絕大多數都是女人,只有連恩和牛鐵強兩個男人,由于兩人的身份特殊,他們被施詩要求前來這里避難。
「我跟他們拼了!」牛鐵強感覺屋里的女人們看向他和連恩的眼神里充滿了怪異,似乎在嘲諷兩人不是男人,終于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怒氣,噌地站了起來,拔出腰刀,一拐一瘸地向門口走去。
「站住,就憑你現在這副模樣,出去還不是拖大家的後腿。」連恩見狀大吃了一驚,他清楚施詩的意思,知道自己和牛鐵強絕對不能死在揚州城里,否則就讓畢時節的奸計得逞,剛要站起身制止沖動的牛鐵強,冷不防一團紅影攔在了牛鐵強,謝瑩雙手叉腰,老氣橫秋地瞪著他。
「男子漢大丈夫,就應該戰死沙場,馬革裹尸!」牛鐵強望了一眼謝瑩,一揮手里的刀,不甘示弱地說道。
「戰死沙場,馬革裹尸?」謝瑩聞言,瞪大了眼楮,好像有些不敢相信繞著牛鐵強轉了一圈,嘴角流露出一絲嘲諷的笑意,「剛才是誰被人追得連腳都崴了,還好意思說什麼戰死沙場,馬革裹尸!」
「此一時彼一時,大丈夫能屈能伸,不能以成敗論英雄。」牛鐵強臉上不由得一紅,咳嗽了一聲,高聲爭辯道。
「英雄?我看你是……」謝瑩冷哼一聲,剛要反駁,施詩走過來,開口打斷了她,「瑩瑩,牛公子是將門虎子,假以時日定在戰場上縱橫捭闔,所向披靡。」
「施姑娘過獎了!」被施詩這麼一夸,牛鐵強頓時不好意思起來,干笑著說道。
「兩位公子乃黃府的貴客,豈有讓貴客親自上陣殺敵的?」施詩來到牛鐵強的身前,微笑著說道,「牛公子有心殺敵,可怎麼也得給黃府幾分薄面吧,否則傳出去的話黃府還不被人饑笑,說我們不懂待客之道。」
「強子,咱們不能反客為主,既然這里是黃府,那麼就按施姑娘的話來。」施詩的三言兩語就使得牛鐵強啞口無言,找不到應對的語句,連恩見狀打起了圓場,笑著說道。
牛鐵強聞言,悻悻地收起了刀,一拐一瘸地坐在了旁邊的椅子上,施詩沖著連恩莞爾一笑,領著謝瑩到門口觀戰去了。
連恩不由得怔了一下,有些愕然地望著施詩的背影,施詩剛才的巧笑嫣然使得他猛然有一種心動的奇妙感覺,這是他以前從未有過的,施詩的美麗和干練留給了他深刻的印象。
在精壯男子的指揮下,大漢們紛紛跳牆進入了院內,喬雨和鄭虎等人在院門口抵擋了半炷香的時間後,寡不敵眾,緩緩向後退去。
屋里的女眷們見狀,不由得慌亂了起來,有人甚至低聲抽泣,人心惶惶。
關鍵時刻,杜氏起到了定海神針的作用,她揮了一下手,兩名侍女就抬來了一個小籮筐,里面放滿了匕首短刀之物。
「都拿上,那些人都是凶殘暴虐之人,落在他們的手里絕對生不如死,等下他們要是進來了,大家都自己了斷吧,以免死後聲譽還要被毀。」杜氏走上前,第一個拿起了蘿筐里的一把匕首,面無表情地向屋里的女眷們說道。
「我娘說的對,那些人是絕對不會留活口的。」施詩聞言,也從蘿筐里拿了一把短刀,目光決然地望著四周的女眷,「大家雖然不能上陣殺敵,但是能保住自己的名譽。」
謝瑩跟在施詩的後面,選了一把鋒利的匕首,緊緊地攥在了手里,她已經決定了,只要精壯男子等人沖進房里,她就用這把匕首自盡,保全自己的名節。
在家中三個女主人的帶領下,女眷們默默地從蘿筐里拿了短刀和匕首,房間里彌漫著一股悲觀的氣息。
「這些可惡的家伙,如果在京城,我非帶著人扒了他們的皮,抽了他們的筋不可!」望著眼前手里握著短刀和匕首的女人們,牛鐵強一拳砸在了桌面上,咬牙切齒地說道,神情顯得十分懊惱。
面對眼前可謂悲壯的一幕,牛鐵強身為堂堂虎威將軍的公子卻毫無辦法,不由得將怒氣撒在了精壯男子等人的身上。
「好剛烈的女子!」連恩望著面罩寒霜、神情堅毅的施詩,心中不由得暗贊了一句,如果能有這樣的女子為紅顏知己,也是人生中的一大幸事。
經過一番慘烈的廝殺,渾身是血的喬雨和鄭虎等人退到了大廳前,與精壯男子等人橫眉立目地對峙著,已經從開始時的一百多人變成了現在的二三十人,其余的人幾乎全部戰死。
打到如今這個地步,喬雨等人都不可避免地受了傷,身上既有自己的血,也有敵人的血,可謂傷痕累累,血跡斑斑。
精壯男子一行人的情形也好不到哪里,此時只剩下六七十人,也是個個帶傷,這個結果完全出乎了精壯男子的預料,他萬萬想不到拿下一個小小的黃府竟然會付出如此巨大的代價,對方竟然沒有一個人怯戰和臨陣月兌逃的,他不清楚黃漢究竟給了那些護院什麼好處,使得他們像發了瘋一般地抵抗。
其實原因很簡單,除了譚縱和施詩的人格魅力外,最重要的是譚縱制定了一系列的福利措施,使得護院們不僅有著不菲的薪水,更重要的是他們如果殉職後,家人可以進入黃府下面的產業中做事,被黃府所庇護。
因此,當黃府面對危險的時候,那些護院就能生死相搏,以生命來維護黃府的利益。
喬雨除了左手臂的那道傷口外,身上又多出了三個傷口,她微微喘息著,雙目緊緊盯著精壯男子,目光無比幽冷,令人感到不寒而栗。
「在下佩服你們的勇武,不過事到如今,你們已經是必敗無疑。」精壯男子走到手下那群大漢的前方,面無表情地向喬雨說道,「俗話說識實務者為俊杰,你們已經盡到了自己的職責,現在可以光明正大地離開這里。」
說著,精壯男子一側身,伸手做了一個請的手勢,他身後的大漢們隨即閃開了一條路來。
「光明正大?」喬雨聞言一聲冷笑,「如果你想光明正大地進入後面的房間,那麼就只有一個辦法,那就是踏著我的尸體!」
「不要不識抬舉,敬酒不吃吃罰酒。」這時,一名站在精壯男子身旁的大漢用手里的刀一指喬雨,大聲吼道。
「閑話少說,有膽量就放馬過來。」鄭虎聞言,不甘示弱地用刀指著那名大漢,「看爺爺等下不砍下你的腦袋。」
鄭虎的前胸和後背有著好幾道傷口,一開口說話鮮血就順著傷口溢出,他此時感覺渾身酸痛,手腳好像不受自己控制似的,幾近虛月兌,完全憑借著堅強的毅力站在那里。
「既然如此的話,那麼就別怪在下不客氣了。」精壯男子眼神陰冷地望了喬雨一眼,隨後沖著前方揮了一下手,口中冷冷地迸出了一個字。
「殺呀!」精壯男子的話音剛落,身後便傳來了一陣震耳欲聾的吶喊聲。
听到這個聲音,精壯男子的臉色不由得一變,愕然向後望去,只見一群全副武裝的城防軍士兵通過了前院,舉著手里的刀槍,蜂擁著向這邊沖了過來。
「听著,里面的歹人一個都不許放過。」宋明在幾名軍士的簇擁下,一邊向喬雨等人所在的跨院走去,一邊沖著從身旁跑過的士兵們大喊著。
見此情形,精裝男子身後的那些大漢不由得大驚失色,他們先前已經與喬雨和鄭虎等人拼得精疲力竭,現在哪里還有精力對付這股突然冒出來,生龍活虎的城防軍。
「兄弟們,援兵來了,殺呀!」喬雨心中頓時松了一口氣,趁著對方慌亂,一揮手中的長劍,率先向精壯男子撲去。
城防軍的到來猶如給疲憊不堪的鄭虎等人打了一陣興奮劑,他們揮動著手里的刀,高聲吶喊著,沖向了前方的大漢。
在城防軍和鄭虎等人的前後夾擊下,精壯男子手下的那些大漢的心理防線剎那間崩潰,斗志全無,消極地揮著刀抵抗著,逐漸被分割成為了幾部分。
喬雨與精壯男子纏斗在了一起,兩人殺得難解難分,刀光劍影間在四周蕩起了一股股的寒意,使得周圍的人不由自主地向後退去,給兩人清出了一塊場地。
「降者免死!」宋明望著那些被圍起來被動抵抗著的大漢們,大喊了一聲。
「降者免死!」城防軍的士兵聞言,立刻停止了攻擊,晃動著手里明晃晃的刀槍,沖著那些大漢吼道,給他們施加心理壓力。
當, 當……
伴隨著一名大漢手里的刀掉在地上,其余的大漢見大勢已去,紛紛扔掉了手里的兵器,垂頭喪氣地舉起了雙手,成為了城防軍的俘虜。
見那些大漢們投降了,鄭虎此時終于松了一口氣,嘴角流露出一絲笑意,然後眼前一黑,身體直挺挺地向後倒去,被一旁的人給扶住,連忙抬到屋里急救。
現場逐漸只剩下喬雨和精壯男子還在打斗,城防軍和護院們在外面圍成了一個大圈,齊聲給喬雨吶喊助威。
就連屋里的施詩和連恩等人也出來,目不轉楮地盯著喬雨與精壯男子的對決,杜氏則讓丫鬟們再度搬來了梯子,取下了橫梁上的黑色匣子,寶貝似地摟在了懷里,生怕被別人搶去似的。
喬雨和精壯男子打斗的速度越來越快,在周圍人的助威聲中,兩人的身形猛然分離,分出了勝負。
喬雨持劍傲然看著精壯男子,精壯男子的胸口中了一劍,汩汩地向外冒著鮮血。
「你究竟是什麼人?」精壯男子看了一眼胸口的傷口,抬頭面無表情地望向了喬雨。
喬雨聞言,面罩寒霜地從身上取出一個黑色的令牌,沖著精壯男子晃了一下,上面寫著寫著「監察府密探」五個打字。
「老爺,小的已經盡力了!」精壯男子掃了一眼令牌,猛然噴出一口鮮血,神情頓時變得黯然,看來官府為了今晚的行動準備周密,竟然連監察府這麼厲害的密探都派來了,他喃喃自語了一句後,撲通一聲倒在了地上,氣絕身亡。
見此情形,喬雨的嘴角一動,一口鮮血從口中溢出,身體踉蹌著,差點摔倒。她先前與那些大漢廝殺已經耗費了不少體力,剛才全憑著一口氣與精壯男子纏斗,現在精壯男子死了,她的那口氣也散了,疲憊感鋪天蓋地而來。
施詩見狀,連忙走上前扶住了喬雨,讓侍女們將她攙扶下去休息,今晚若不是喬雨等人,黃府在劫難逃。
「宋巡守,多虧你及時趕到,否則的話恐怕就要讓這些賊人得逞了。」施詩以為宋明是接到了喬雨派出去求援的人的消息後趕來的,連忙走上前向他福了一身。
「施姑娘,這是下官應該做的。」宋明聞言,連忙沖著施詩一拱手,恭敬地說道,「韓將軍怕畢時節以姑娘威脅欽使大人,因此特意命下官前來保護。」
「欽使大人?」當施詩听聞宋明對自己自稱「下官」時就感到有些奇怪,她畢竟只是一介女流,為何宋明會對自己如此客氣,等听到宋明後面一句話時,臉上頓時流露出驚訝的神色,隨後就明白了過來,詫異地看著宋明,「宋巡守,你說我家公子是欽使大人?」
「怎麼,施姑娘還不知道?」這下輪到宋明驚訝了,不過他很快就想到了其中的關鍵,于是向施詩解釋,「黃公子是官家親派揚州查為禍蘇州府的那些窩匪的欽使,現已查明畢時節等人與窩匪勾結,欽使大人可能為了避免走漏了消息,這才沒有告訴姑娘,下官也是今晚才從將軍那里知道的。」
「原來他是欽使!」听到宋明的解釋,施詩不由得怔在了那里,心中震驚得無以復加,她曾經無數次猜測過譚縱的身份,可是無論如何都沒有想到譚縱竟然是官家派來的欽使。
「欽使?那這麼說來,我豈不是有機會去京城了!」站在不遠處的杜氏听見了施詩和宋明的交談,眼前不由得一亮,心中一陣狂喜,她從來也沒有想到過有一天自己也能成為那人人羨慕的京城貴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