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應該是下班高峰,從那一幢幢厚實的高樓中噴吐出一個個衣者光鮮的人,然後在狹窄的道路上穿行不止。
偶有巡邏的警察經過,和叔下意識地就想躲藏起來。
「和叔,不用擔心,他們不會管咱們的。」葉天低聲說道,從邱二少爺那里已經了解到香港的政策,葉天知道,在市區警察是不會拘留非法入境者的。
听到這話,見到葉天坦然的表情,和叔心里略微平靜,這個年輕人來歷奇怪,對任何事情都是一副平靜的表情,讓活了幾十歲的和叔也不禁佩服。
「咱們現在應該干什麼?」和叔對面前的年輕人產生了一絲依賴。
「四處逛逛吧!」葉天帶著一絲微笑,對繁華的街巷也帶著一絲好奇。
就在這時,兩人突然听見一陣打鬧聲傳來,在一幢霓虹燈閃爍著「匯豐銀行」的大樓下,有一個售賣報紙的攤檔前,三個穿著花襯衣、燙著卷發的年輕人正在毆打一個膚色黧黑的報販,此時,中年人已經被打倒在地,三個年輕人尤不過癮,又上去罵咧咧地踹了幾腳,丟下一句「過兩天再來找你!把錢準備好!」然後才憤憤離去,路邊的行人見了三個青年的打扮,避猶不及,根本無人敢去管。
葉天和和叔見狀,急忙趨前,和叔小心地扶起那名和他差不多年齡的報販,為他檢查了一下傷勢,然後蹙眉對著葉天說道︰「斷了兩根肋骨!」他現在依然把葉天當作主心骨。
那名報販顯然痛得難受,但是他的眼神卻望向報攤,在那報攤後面,蜷縮著一個七八歲的小子,顯然是被剛才的情景嚇壞了,那小子眼里顯現出恐懼的表情,他撲向報販道︰「爸,我沒事!」
葉天沖著那名報販道︰「大叔,你這傷應該上醫院!」
那名報販听到上醫院,為難地沖著二人道︰「謝謝二位了,這傷擦點藥酒,養幾天就好了,不用上醫院的。」
葉天微微緊了緊眉頭,問道︰「大叔,那幾個人為什麼打你呀?」
一听到那幾個人,大叔頓時又滿面愁容道︰「這是附近的幾個小阿飛!他們過來收保護費,他媽的,我們一天只能掙50元,本來還要付給龍哥10元,他們就要去10元,現在還要漲到20元,給了他們,我一家四口都沒法活了。」
「龍哥是誰?」葉天問道。
「負責給我們送報紙的人。」大叔吸了一口氣,顯然傷口的疼痛沒法止住。「我們不付錢就拿不到報紙去賣,每個報販都得付錢,我們實在是沒有多余的錢付給這幾個阿飛了。」
葉天看了看那個報攤,有十幾種報紙。「大叔,我們先送你回家吧,你這種狀況沒法再賣報紙了。」
「現在正是賣報紙的好時候呢?我可不敢離開!」大叔面現猶豫之色,但是傷口的疼痛卻越來越重。
這時節陸續有好幾個人過來買報紙,那個七八歲的小子很麻利地收錢,找出報紙遞過去。
「我的這位同伴留在報攤,陪著你家兒子賣報紙,我先送你回去,上點藥!」葉天提議到。
大叔猶豫了一下,又認真地看了看兩人,確信兩人不像壞人,無奈的點點頭,因為那傷勢讓他疼得有點受不了。
大叔的住處倒是離得不遠,穿過街道,進入一條小巷,在繁華的街巷後有一排木制的棚樓,大叔家就在其中一間木樓的二層,有兩個房間,總共有二十余平米。
在路上,葉天了解到大叔姓潘名勝,五十年代從廣東蕉嶺偷渡過來,在香港已經呆了二十幾年,已經擁有香港居民身份,一直在中環附近以販報為生,在港島地區大約有300名報販,多是來自蕉嶺、平遠、大浦等偏僻的廣東山區,都是潘勝的老鄉。潘勝為人不錯,在這些報販老鄉中很有人緣。所以他帶頭抵制那幾個阿飛的漲價,沒想到今天就遭到一頓毆打。
潘勝老婆見到潘勝的樣子,頓時也被嚇了一跳,忙從屋里找出藥酒,給潘勝搽上,屋里還有一個小孩,只有四五歲,應該是潘勝家的二小子。
過了良久,許是藥酒起了作用,潘勝感覺疼痛減少不少,這時他再次向葉天表示感謝,但眉間那絲愁容卻絲毫減少不了。
他老婆在一邊大致了解了事情原委,也是愁容滿面,不知道該怎麼辦?房間里籠罩著濃厚的憂愁。
那幾個阿飛還會再來,可是滿足他們的要求,自己一家人的生計也成困難,而且就算這次滿足了,保不齊過不了幾天,幾個阿飛再提別的要求。
「潘叔,這兩天你就在家歇息吧!」葉天說道,「報攤我和和叔帶著吉文去看著。」吉文就是潘勝在報攤里賣報的大兒子,他一直跟著父親在報攤,熟悉賣報的事情。
「可是那幾個阿飛背景很厲害……」潘勝面露難色,听說那幾個阿飛是屬于興義安的馬仔,而興義安是整個港島最大的黑社會。「這會連累你們的。」
「潘叔,你給我們提供住處,我應該感謝你們,這兩天你就在家好好養傷,別的事情我來解決。」葉天說道。
潘勝從二人的打扮也看出是從大陸那邊剛偷渡過來的,本著感恩的心情,決定讓他們留宿,但是絕沒有想到葉天會主動來管這件事情。
那幾個阿飛可不是善茬,這件事潘勝無論如何也想不出會有什麼辦法來好好解決!
晚上八點左右,葉天又返回報攤,跟和叔和吉文一塊收拾報攤,剩下的報紙第二天會有車來拉走,並送來當天的報紙。
晚上,葉天和和叔就與潘勝的兩個小子擠在一屋,打地鋪睡了一宿。
第二天5時,天還未亮,兩人帶著吉文來到報攤,收報紙,疊報紙、整齊地碼好,開始賣報紙,一直到上班時間過後,三人才稍微歇息一下。
和叔對現在的狀況還是比較滿足,有了暫住的地方,吃飯也不用發愁,這一早上跟著吉文學賣報紙,很快他就搞清楚了一些門道,像明報、成報、新報、商報這些是來往上班族最喜歡的報紙,銷售得最快,所以這幾份報紙是擺在報攤最顯眼的地方。而這個報攤位于皇後大道,尤其是在匯豐大樓下,算是地利不錯,一早上已經銷售出去近百份。
而度過了早上最繁忙的一段時間後,葉天就躲在報攤後面,開始瀏覽這些報紙。這小伙子看報紙很快,他花了不到一個時辰就看完了十幾份報紙。
和叔不明白這些報紙有什麼好看的,按他心里的想法,應該著手準備在香港找點活干開始掙錢,偷渡之前就打听過,在餐館洗碗或是找個工廠下點苦力,一個月也能掙上幾百港幣。
老婆帶著小子吉武在一家縫紉店干零活,潘勝獨自一人在家養傷,但是閑在家里始終讓他很不踏實,中間他溜出來遠遠地瞅了幾次報攤,見三人在報攤干得比較順手,心里微微踏實一點,但是橫亙在心里的那塊石頭卻始終也放不下,他知道那三個阿飛始終會再次光臨,時間不會超過三天!
看來唯一的好辦法就是答應他們的條件,每天奉上20元!可是一想到房租、一家四口的生計,潘勝就好不來由地心煩!
在潘勝提心吊膽地過了兩天後,他擔心的事情終于發生了,那三名阿飛終于找上報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