蝶依走至陡峭的崖邊，山風嗚咽。她背對著夢妖，冷風中，她的話響了起來︰「你知道我把你喚來干什麼嗎？」夢妖也走至崖邊，看著崖下郁郁黑黑的森林，諂媚笑道︰「莫不是蝶依你想我了？」說著，就要動手想去彈蝶依的青絲。蝶依射來兩道冰冷至極的目光，夢妖知趣收了手。蝶依瞄了他一眼，道︰「師父讓我告訴你，別再穆府浪費時間了，如今人間大亂，師父讓我們收手，坐觀虎斗，還有，你盡快查清穆府到底有沒有雪凝玉，如果有，速來與我匯報，如果沒有……」
「沒有怎麼辦？」夢妖隨口一問。
「沒有，就立刻滾回黑風山！」蝶依把話一撂，回身就走。
夢妖伸手就攔，蝶依立刻停住腳步，冷眼問道︰「你干什麼？」
夢妖叉起手，冷笑道︰「我敢干什麼呀！你蝶依一身好本領！我夢妖除了施夢，其余什麼也不會！我自然不是你的對手！我只是空望著美人寂寞，需不需要我一慰相思啊？」他邪魅諂笑，陰聲怪氣。蝶依的一雙眼恨不得毒殺了他，冷冷道︰「我警告你，你若再敢對我心存妄想，我一定會殺了你！」字字含恨，銀牙暗咬。夢妖也冷笑一聲︰「我哪敢啊！只是我有一事不明！」
「什麼？」
「我怎麼覺得你跟那穆府小姐穆鳥雪十分相像啊？」夢妖雙手環抱，得意看著蝶依。
蝶依不動聲色，冷笑道︰「是嗎？依你之見，我跟那穆鳥雪是何關系啊！」夢妖懶散道︰「我不知道，這就要問你自己了。」
「我怎麼知道？」蝶依淡淡回了一句。夢妖壓低聲音︰「我告訴你，我這麼做，無非想提醒你，別忘了你的主子是誰！」蝶依不明他所指何事，一汪清澈的眼楮陷入了沉思。
夢妖心下想︰「要不是我的夢錦囊在聖後手中，我才不會听你說這麼多話呢！」蝶依心下想︰「要不是為了找雪凝玉而利用你，我早就把你殺了！」月光透過林隙，灑下勻勻光點，大則一團，小則一點，大地沐浴著月光，風寒，月清。
九靈心回化蝶峰後，並不知人間所發生的事。依舊醉心于提煉花的元靈。這天，她在後山群花中準備煉出化蝶峰的鎮峰之寶。但見那百花朵朵嬌艷欲滴，九靈心運籌帷幄，不見那真神真身，只有九靈心千變萬化的來去自如的幻影在花間穿梭；不見百花搖曳，只有千萬朵花的元靈在半空中飛起，色彩繽紛流離，九靈心靈指一揮，萬花靈聚，色彩齊翔，九靈心看著半空中齊舞的色彩，皺了一下眉頭，只一揮手，那色彩又變成了花瓣，懶懶地落了下來，九靈心嘆了口氣。
「九姑姑！」冷不丁，一聲清脆在九靈心背後「偷襲而來」。九靈心嚇了一跳，回頭一看，卻是月兒。不覺舒口氣，指著月兒，笑道︰「你呀，可把我嚇死了。」月兒一把挽住九靈心的手，一臉燦爛，說︰「我太興奮了嘛!自從你去了蓬萊仙島，回來之後，就一直在這兒提煉花靈，月兒想你，所以才會嚇你啊！」九靈心笑道︰「你呀，什麼時候才能成熟點，老這麼孩子氣。」月兒一听，立即一本正經起來，裝模作樣收斂起笑容，規規矩矩向九靈心行個禮，輕聲細語道︰「九姑姑！」然後僵持了一會兒，自己倒大笑起來。九靈心也被逗樂了，一對酒渦若隱若現，似乎要溢出酒來。
一陣微風拂過，飄落的花瓣順風洋洋灑灑飛了起來，月兒一時興起，在花瓣間，花叢中獨自嬉舞，又或追著某一花瓣，明潔可愛，像幾縷飛雲。她不時傳來歡快的笑聲，九靈心欣慰地笑了，她從來沒有像月兒一樣，無拘無束地笑著，她覺得自己當初煉出月兒是正確的。
月兒抓住一把花瓣，輕輕一吹，好像漫天的彩蝶，她喊道︰「九姑姑，漂亮嗎？」
九靈心看著那紛飛的花瓣，笑道︰「漂亮！」
「真漂亮？」
「真漂亮！」九靈心說完這話，忽然愣了，曾幾何時，她也這樣問過。
對了。二十年前，她曾陪同秦雄去西華山，經過一片山坡時，那兒盛開著一大片火紅的杜鵑，似乎可以燃燒整個山坡。九靈心從不喜歡艷麗的花朵，她起初不以為意。不料秦雄卻上前采了一束紅艷艷的杜鵑花，然後送給九靈心，當時，九靈心又驚訝又激動，伸手接過杜鵑，秋波閃爍，粉腮凝暈，她輕輕笑問︰「漂亮嗎？」
「漂亮。」秦雄淡淡笑道。
「真漂亮？」
「真漂亮！」
……
轉眼，二十年過去，當年的九靈心容顏未改，那麼當年的秦雄呢？他過得如何，他畢竟是凡人，能禁得住歲月蹉跎嗎？也許，他潛心修煉，與西華芷雙宿雙飛。也許，已沒有也許。總之，他的生命里可還曾記得九靈心呢？這個傾心于他二十年的女子？九靈心沉醉了，仿佛那年花香，伊人在旁……
「九姑姑！」月兒的一聲將她從思緒中拉了回來。九靈心微微一驚，笑道︰「怎麼了？」月兒道︰「我看你失神了。」月兒挽著九靈心，慢慢向洞中走去，洞中有一水簾，二人坐在可以觀看水簾的石欄邊。
風輕悠悠的，陽光射到水簾上，反射出條條彩虹，架于山谷間，花紅柳綠，鶯歌燕舞。
九靈心觀看著山中美景，月兒趴在石欄上，感受著自然的氣息，一雙眼珠滴溜溜地轉著，伶俐極了。
九靈心笑著問月兒，道︰「我不在的這幾天，你在峰中學會了什麼呀？」一听這話，月兒就有勁了，她立即坐正身子，笑著說︰「我學會了你最愛喝的‘聖水冰糖雪參’。」九靈心眼楮一亮，道︰「是嗎？」「還會有假？」月兒怕九靈心不信，就手變了一張石桌，九靈心有些疑惑，只見月兒拍拍手，五個身披藍裝的小廝手捧用冰做的罐子上前來了。見九靈心不解，月兒說︰「九姑姑，看好了。」她站起身，讓五個小廝放下冰罐退下了，月兒分別打開冰罐，一一介紹︰「這個是天山聖水，是我在天山最黑暗的地方發現的。我用九千九百九十九個小冰罐接了九千九百九十九滴聖水，然後才放在這個大罐中，存放在那水簾中。」九靈心笑意更濃。
月兒又指著第二個冰罐，一本正經地說︰「這是冰糖，我特意派人去人間采購的。」九靈心微微一笑，打心眼里歡喜。
月兒指著第三個冰罐，這里面全是白雪，晶瑩一片。月兒道︰「這白雪我已經從十年前就開始珍藏了，它是雪幽山源頭雪窟里的白雪哦！」月兒得意洋洋。
九靈心的酒渦真的快要溢出酒了。聖水冰糖雪參，哪怕後來她自己做的再好，卻不再是那個味了。有些東西，過去了就真的過去了，連那種感覺也不復存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