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子——」秦天璘已經追隨到一片荊棘叢生的山坡,他不明白為何前一刻凝幽還是滿目柔情後一刻已經冷若冰霜,他不知道為何凝幽的的背影顯得那般痛楚悲戚,還有凝幽抽手而離時目中散落的刺痛……
「不要過來!」凝幽隱在一棵松樹下,背對著秦天璘,聲音寒如絕冰,她緊緊咬住下唇,一只手緊緊按住心口,禾眉緊蹙,玉面滲汗。
月光透過葉隙灑下一圈圈陰影,投照在凝幽清寒的背影上,秦天璘听出這語氣的決絕,就如他第一次在涼月亭听到這句話一樣,那麼冷漠,那麼痛楚,只是這次,語氣里微微含有一點猶疑,她到底怎麼了?
「仙子,我不過去,你到底怎麼了?」秦天璘試圖接近,凝幽寒聲道︰「我讓你不要過來!」
他看不到凝幽的表情,只看到月下的清寒決絕背影,他的眼神散落一種失落,原以為他真的能打動她,真的能進行心的交流,可是,凝幽還是這般拒人于千里之外。只是,凝幽真的不能與他交心嗎?適才執筆神交的片刻,他分明從她眼神讀出一種溫柔與愛意,難道這眼神也是假的嗎?
秦天璘止步,那一眼柔波此刻變得凝重︰「凝幽仙子,我不會過去的,我只是想知道,仙子為何對我忽冷忽熱,為何若即若離?仙子,你敢回答我的問題嗎?」
凝幽痛得已經失去力氣,她只是冷冷道︰「我不想回答!也請你不要再問!」
秦天璘若有所思︰「我明白了!」言畢,轉身,將離未離,淡淡說了一句︰「仙子,你好好休息,我會在此守護你!」
凝幽不敢回眸,她分明听出那語氣的失望與悲傷,可是她能怎麼回答,她不想自己越陷越深。她無力地癱倒在松樹下,心口的刺痛稍稍減輕一些,一枚新月,好似一朵白色的梨花,寧靜地開放在淺藍色的空中,聲隨幽怨絕,雲斷澄霜月。月影淡薄,心跡單薄……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悅君兮君不知。
凝幽的寒眸中閃現一絲悲涼的溫柔,心中更是悲喜交織。秦天璘,我不能再讓你接近我,否則,我真的會淪陷于此。此生,我命數已定,要麼灰飛煙滅,要麼永世孤獨。我明白你的情意,可是我難以接受,也不能接受!更何況,我是無憂界之後,將來定要背負重建無憂界的大任,那時,我與天仙就會被迫與三界為敵,你也會被卷入其中,其實,我是不想的……我現在最重要的是找到天仙,然後恢復法力!對,我得趕快認清眼下的局面。我不會再淪陷了,不會了,絕對不會……
眸中的溫柔稍縱即逝,轉眼,已是一片冰涼……
早知道無緣,何必怨相逢。既然你是我生命里的劫,那就由我親手打開此劫,我一定會記住執筆時那美好的一刻,從今往後,它只會出現在我的回憶里,永遠,不會再發生!
一排荊棘的後面,籠瀉著一團團的月影,前面是凝幽清寒的背影,後面是秦天璘望月的深思。一念一滅,咫尺天涯;一滅一念,天涯咫尺。凝幽仙子,縱然我知道你向來目下無塵,可是我能感覺到近日來你心里那份孤獨已經慢慢消融,今夜握筆的瞬間,你的眼神分明告訴我我們之間有情意,我難道會錯意了嗎?縱然我知道我與你是不可能攜手白頭的,但是,我仍然希望能多陪在你身邊,直至尋到天仙公主……
一道荊棘,就將心內影匿的情意生生隔開,伊知君有情,君不知伊有意。世上最遙遠的距離也許不是生與死,而是明明知道真愛無敵,卻假裝毫不在意,彼此深愛,卻不能夠在一起,縱然此情令人痛徹心扉,也不能顯示心底的柔情蜜意……
萬般故事,不過情傷;易水人去,明月如霜。
東方的微光漸漸亮起,伴著清脆的鳥鳴,凝幽已經調息好心底的情緒,一夜的無眠,一夜的心痛,讓她眸中的寒冷愈加深重,此刻的山峰格外寧靜,低矮的小山間鋪滿了層層白雲,像潔白的棉絮覆蓋著沉睡的小山,東方的霧氣漸漸升起,遠處的山巒如海浪,層層鋪延,紅日周圍,霞光浸染無余。
凝幽起身繞過荊棘,一眼,就看到負手而立目中凝重的秦天璘,映著朝陽的氣息,顯得那般從容執著,還有一絲默默的溫情。凝幽經過一夜的自我撫慰,此刻目中只剩一絲薄涼,她淡淡掃過,仿佛沒看見他一般,徑直走過。
「凝幽仙子——」秦天璘的聲音在背後響起,含著一絲冷淡,一絲失望。
凝幽止步,並未回眸。
「什麼事?」淡漠,決絕,沒有一絲情調。
秦天璘看著此刻的凝幽,就如同第一次相遇那般,高傲無比,孤愴寒絕,與昨夜那一刻眼底盛滿的柔情判若兩人,他不禁倒吸一口涼氣。
「我只問仙子一個問題,為何你總是對我忽冷忽熱,若即若離,昨晚,你沒有回答我!」
凝幽的眼底再次盛滿冰涼,她向來就擅于掩飾內心,掩飾表面,掩飾到自己都信以為真。當自己都覺得是真的時,誰還會不信呢?
「你想知道?好!我告訴你,我是堂堂凝幽公主,而你,只是一個凡人,本公主就是喜歡對人忽冷忽熱,就是喜歡若即若離,你滿意了嗎?」凝幽一直背對著他,未曾正眸。只是說這話時,她隱隱覺得心口一陣抽搐,然而,很快就被覆滅!
秦天璘只覺心中空空蕩蕩,仿佛一根針尖刺入,滴滴沁血,原本,他不曾對凝幽抱有一絲希望,只是,凝幽慢慢顯示出對他柔情的一面,讓他開始覺得自己是可以打動凝幽的。然而,凝幽此刻說出的話如此輕蔑,如此冷淡,他終于知道永遠是自己一廂情願,兩兩相望,終是無緣。
早知得不到,不心痛,明明得到又失去,才最揪心。
秦天璘淡薄地一笑,眼底盛滿自嘲與篤定,他淡淡道︰「好!在下明白了!凝幽公主!」
凝幽只覺心微微一顫,他向來稱她為凝幽仙子,此刻變為凝幽公主了!然而,這種微顫也只是稍縱即逝,她淡淡無語。
秦天璘繼續道︰「在下一定會幫凝幽公主尋到天仙公主,完成自己的承諾!到時,在下一定不會再打擾凝幽公主!」
凝幽再次怔了一下,為何听到這話,心底還是升起一種淡淡失落呢?可是,凝幽,決絕是最好的解決辦法,我必須要堅持下去。
她淡淡啟唇︰「如此,甚好!」
輕輕拂袖而離,留下一地朝陽揉碎的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