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邊突然傳來呼呼的響聲,穆霸天轉身,對上韓郁兒妖冶的雙眸。
韓郁兒譏誚道︰「喲,穆師兄啊,什麼風把你給吹來了?」
穆霸天壓抑住心頭的怒火,道︰「韓郁兒,是不是你把夫人抓走了,還搗亂了穆府?」
韓郁兒陰冷的笑紋絲毫不減,一雙媚眼滴溜溜轉了幾下,道︰「喲,師兄,這話從何說起啊!誰都知道穆府乃是三界聖地,師妹我可不敢冒犯。至于你的夫人嘛,沒錯,是我抓的,我正想通知你呢!」
穆霸天眉心一緊︰「你想干什麼?」
「我不想干什麼!」韓郁兒慢悠悠地走著,「穆師兄,你放心,我不會把你夫人怎麼樣的。」
「那你抓她干什麼?」穆霸天厲聲問道。
韓郁兒看了一下穆霸天,眼神充滿柔媚與陰冷,道︰「穆師兄,你可別這樣跟我說話,你啊,真的老了!」
穆霸天悶著氣,不說話。
韓郁兒接著道︰「你確實老了,你看看你,一把胡須,哎,穆師兄,你怎麼會變成這樣呢?想當年你也是一代君豪,師父那麼器重你,我們師弟妹也都崇敬你,可你現在,與凡間的老者有何區別?你看師妹我,依舊紅顏不減,我稱你為師兄,誰信吶!哈哈……」
穆霸天冷眼掃過︰「你說這些干什麼?我再問你一遍,蓉兒在哪?」
「蓉兒?」韓郁兒冷笑一聲,「叫的多親熱啊!我說的都是事實,都是你貪念紅塵,疏于修煉的下場!你根本就忘了師父的聖訓,你不配有師父的器重!枉我對你一往情深,為何你眼里從來就沒有我?為什麼?」
韓郁兒聲色俱厲,穆霸天冷聲道︰「你到底想干什麼?都這麼多年了,你為何就是執迷不悟呢?你說,你怎樣才肯放過蓉兒,你到底要我做什麼?」
韓郁兒收住悲戚,道︰「好!那咱們就撥開雲霧見青天!我抓了你的夫人只為一件事!」
「說!」
「雪蝶圖!」
穆霸天想起來了,當年他尚未出山時,有一天菩提祖師秘密地交給他一幅圖,並囑咐他要好好保管。祖師當時只說了一句話︰三界之劫,全靠它了!
那時穆霸天尚不能理解其中的深意,但是遵照師父之命,一直帶在身邊。後來,他在西山遇見水玉瑤,與其比翼雙飛,恩愛纏綿,某天夜里,一道湖光閃過,那雪蝶圖竟然不翼而飛!穆霸天尋覓多久,未果,但是他沉浸在新婚燕爾中,漸漸就把這件事給忘了,直至今日,韓郁兒提起,他才想起這雪蝶圖!
他的背後滲出一絲絲寒意,師父的聖訓,他怎麼就給忘了!
「我想起來了。」穆霸天道,「我是有過雪蝶圖,可是當年我與玉……」他頓了頓,道︰「可是後來它不翼而飛了,我也不知道它究竟在哪!」
韓郁兒臉色一沉。硬聲道︰「穆師兄!你可想清楚了,是一幅圖重要,還是你夫人的命重要!」
「韓師妹!我確實不知道它現在在哪!」穆霸天信誓旦旦。
韓郁兒陰聲陰氣︰「好啊!穆師兄!既然你選擇那畫,休怪我無情了!」
「韓郁兒!你要干什麼?」穆霸天緊緊壓抑住怒火,聲色俱厲!
韓郁兒板起臉,冷聲道︰「不干什麼,我就要雪蝶圖!」
「你到底要它干什麼?」
「不用你管!」韓郁兒尖銳道,「你到底給不給?」
「好!我給!」穆霸天終于喊了出來,韓郁兒得意一笑,穆霸天道︰「不過你要給我三天時間,三日後,我交圖,你交蓉兒!」韓郁兒媚聲道︰「好!我就給你三天時間!我保證這三天不會讓你的蓉兒受半點委屈,倘若三日後你沒交圖,那就別怪我用尊夫人的血來染紅這漫山百合了!」
穆霸天倒吸一口涼氣。
他冷冷對視韓郁兒,道︰「你放心!我決不食言!只是,你能讓蝶兒出來見我嗎?蝶兒,一直在雪幽山對不對?你當年騙我,說你把蝶兒隨便拋棄了,對嗎?」
「哈哈……」韓郁兒媚聲笑了起來。
「你笑什麼?」穆霸天只覺一陣陣不快。
韓郁兒道︰「哎呀,穆師兄,我真不騙你!你的寶貝女兒啊,當年真的被我丟棄了,你知道在哪嗎?在黑風山——黑風山!」她故意將「黑風山」的音拖長。
「什麼?」穆霸天只覺渾身戰栗,要不是秦蓉兒在她手里,他真想一掌打死韓郁兒——哪怕違背祖師的聖訓——不得誅殺同門!
「你怎能這樣做,怎能這樣做?」穆霸天反掌打向身邊的冰雪,光芒四射中,大地為之震裂!
滿天塵雪揮揚!
「為什麼?」韓郁兒冷笑道,「你不是一向自詡聖明嗎?我就是要你進退兩難!我倒要看看,到時你是選擇大義滅親呢,還是背叛三界!穆霸天,這是你的報應,哈哈……這是你的報應!」言畢,轉身飛入雪幽洞。
寒冰沁雪,沁雪寒冰。
穆霸天緊緊握住雙拳,面色蒼白!
雪蝶圖,夫人,女兒,佷兒,三界——這些如同蠶絲一般緊緊勒住穆霸天的心,一股難以名狀的憤慨死死堵住他的喉嚨,于是,喉頭一松,一口鮮血當即噴出,染紅身旁的一大片白雪……
點點滴滴,似雪里梅花……
穆霸天跌跌撞撞回到穆府,他扶門而立,努力使自己鎮定下來。思緒平定了一會兒,才向穆鳥雪的房間走去。
誰知,他一推開門,就見到一個與穆鳥雪一模一樣的女子正在對鳥雪施法,紫光盈盈,不是別人,正是蝶依!
「住手!」穆霸天一聲斷喝,接著便沖了進去。
蝶依冷眼掃過,旋身飛走。穆霸天趕緊去追,二人最終落在一片幽暗的山上,彼時,夜如墨染,星如滴露。
蝶依正準備走,穆霸天一聲吼道︰「給我站住!」
蝶依腳步遽停,背影冷淡,沒有回身。
「蝶兒,你是蝶兒,對嗎?」穆霸天沒有走近她,輕柔的聲音仿佛一池靜水搖波蕩紋。
蝶兒?這是十八年來第一次听到自己的父親這麼溫柔地呼喚自己。襁褓里溫柔依依在,只是歲月長,衣裳薄。
蝶依目含深沉,垂眸靜立,沒有言語。
「蝶兒,我知道你心里一定恨爹,這十多年來,你受苦了。蝶兒,爹是直到今天才知道這麼多年你一直在黑風山,在妖後那里。蝶兒,爹是真不知道,不然,爹拼死也會把你救回來的。蝶兒,不管你以前干了什麼,做了什麼,爹全不怪你。只要你回來,回來就好。穆府的大門永遠為你敞開。蝶兒,哪怕你受妖後所逼,做了不該做的事,爹和娘永遠都會原諒你。蝶兒,爹虧欠你,爹虧欠你,你回來好嗎?啊?回來——」穆霸天邊訴邊哽咽,墨染的夜,平添一份蒼涼。
蝶依的深眸里,恍然有一點點晶瑩。
不能,不能就此回頭,她何嘗不想回去?只是,又豈是那般容易?
夜涼如水,心寒如冰。
她輕輕閉上一雙微閃晶瑩的美目,然後,化作一道紫光不見了。
「蝶兒——」穆霸天猛然感到一陣陣心酸。水沐石不認他,蝶依敵視他,鳥雪昏迷不醒。這一切,真是報應嗎?是他當年負情的報應,還是忘了祖師聖訓、丟了雪蝶圖的報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