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夫人停了一會兒,忽然道︰「老爺,是不是蝶兒不知道自己的身世啊?一定是這樣的,不然她怎麼會不理我呢?一定是這樣的,我錯怪她了!」穆夫人喃喃自語,穆霸天此刻也迷惘了,他寧願穆夫人說的是真的。常言道︰血濃于水。如果不是蝶依不知情,還有什麼理由令蝶依有家不歸呢?可是,真是如此嗎?如果蝶依不知情,為何屢次幫助穆府呢?到底,蝶依想干什麼?
穆霸天百思不得其解。
凜冽的半山崖,立著一位眼神寒冽、蒙著玉白面紗的紫衣女子,她執劍的右手微微滴下血來,一滴,一滴,仿佛妖冶的紅梅,然而,她卻不知疼痛,那血落在森寒的劍上,山風微起,吹落了那玉白色面紗,露出一張冷郁絕美的臉來……
蝶依收起望向穆府的冷冽的目光,也許她自己都不知道對穆府究竟是愛是恨,回身就想回洞,未走幾步,一道墨綠色的光芒降落在蝶依面前,來者正是夢妖!
蝶依沉著眼,道︰「你來干什麼?」夢妖冷笑道︰「怎麼?你怕我向聖後娘娘告狀啊?」蝶依冷冷回了句︰「我不懂你在說什麼!給我讓開!」言畢,就要往黑風洞里走去。夢妖挑釁似的堵在洞口,偏頭笑道︰「蝶依,你那麼聰明,會听不懂我在說什麼?我告訴你,聖後娘娘可什麼都知道,你人在山,心在府,不是麼?」
蝶依向他射去兩道冷滯的目光,道︰「別給我裝聰明!師父知道又能怎樣?我對師父永遠忠心不二!」
夢妖道︰「嘖嘖嘖……說的倒真好听!蝶依,不要在我面前裝清高,什麼忠心不二?你才來多久?不過十八年嘛!我追隨聖後娘娘八百年了!想當初我發現你時,你還只是個襁褓里的女圭女圭,跟我談忠心,省了吧!」蝶依的目光頓時冷峻起來,猶如迷升的月霧伴著涼夜的清寒。
她盯著夢妖看了一會兒,然後垂下蹁躚的眼瞼,道︰「你到底要說什麼?」
夢妖道︰「喲,蝶依,你受傷啦!來,我看看——」言畢,就想拉住她的手,蝶依淡淡回瞪他一眼,波瀾不驚,道︰「你最好給我放尊重點!」
夢妖叉手道︰「哼,好好好,我不踫你,我不踫你還不行嗎?不過,你到底什麼時候才能幫我拿回夢錦囊啊?你可別忘了,你要是不能要回夢錦囊,我絕不會把攝心術教給你!」蝶依冷冷一笑,似盛開的雪蓮裹著透明的水滴︰「你對師父可真夠忠心啊!你一日沒有夢錦囊,就一日離不開師父!放心好了,一個月之內,我定會幫你拿回夢錦囊!現在,可以讓開了吧!」夢妖又搖搖頭,雙手環抱,道;「不行!聖後是不會見你的!」
「師父怎麼了!」蝶依平靜問道。
夢妖道︰「聖後正在閉關修煉,誰都不會見的!」蝶依的烏睫微微閃了閃,什麼也沒說,淡淡離開了。
聖後的修煉非同一般,由于她來自于聖界,即使不修煉,她的法力也可以達到聖界最高巔峰,所向披靡,如今閉關,三界隱藏的危機日益嚴重了。
這一點,蝶依是異常清楚的。
話分兩頭,自從花燈會後,凝幽便刻意與秦天璘保持一定的距離,她憑著對天仙的感應一路尋來,卻自始至終不肯與秦天璘多言一句,秦天璘也不言語,只是淡淡隨護在後,二人一前一後,相隔數尺,卻恍若隔斷天涯。
有時,他們露宿江邊,江風嗚咽,敲斷遙遠的聲聲木鐘。秦天璘會讓凝幽在避風的崖下烤著篝火,自己卻寧願對著江風吹一夜。凝幽看著跳動的篝火,再看看秦天璘淡漠凝思的背影,心下有時會閃過一絲微瀾,她並不想這樣做,可是,她必須克制自己,她已經無法承受這份柔情,因為,她怕自己真的會淪陷,她背負的太多,豈是秦天璘可以理解的?與其後悔,不如早點了斷,也許,可以挽回點什麼。
凝幽偶爾無意間捕捉到秦天璘的目光,卻發現秦天璘也會刻意避開,凜然清寒,凝幽心下莫名不悅,當即冷下眼來,獨自沉思。
一江水,半壁月,白衣揚,篝火躍,兩心知,再思累。
偶爾,凝幽會說一句︰「江邊風大,要不你也來烤烤火吧!」秦天璘微微回身,淡淡一笑,道︰「不必了,在下只是一個凡人,哪里能與凝幽公主同火而坐啊!」凝幽心下莫名一陣刺痛,這語氣,是那般清淡,不似秦天璘往日之風,她已經習慣秦天璘自稱「我」了,突然換做「在下」,突然喊她「凝幽公主」,一時,竟不太適應。也是,既然自己已經說了決絕的話,又何必徒增煩惱呢?可是,為何當秦天璘真的不再對她那般親近時,自己的心里會流出一種失望之感呢?
夜如墨染,江似銀練,火光跳越中,凝幽淡淡撫平自己如扇尚未收攏的心緒,灼熱的火光,映出一顆清清寒寒的心,她微微垂下羽扇似的眼睫,不再去踫觸那令她難以自制的背影……
行了幾日,尋了幾日,這天,他們發現了一個掩映在叢叢蒼翠之中的山莊,這個山莊氣勢宏大,規模絕對不亞于穆府。琉璃飛瓦,覆地千畝,莊外長著齊齊整整的常青樹,疏疏落落的兩個花床,種著奇異的花朵,朵朵散發著一紫煙一般的霧氣,光看這外面的規模,便讓人領略這個山莊的非同一般,再看山莊懸掛的匾額,嵌著四個金光滾燙的大字︰無痕山莊!
凝幽隱隱覺得這個山莊有種莫名的感召力,似乎一路隱隱召喚著自己,看到花朵上懸浮的紫氣煙霧,她覺得這不是凡間的山莊。
松濤夾道尋山徑,柳影垂波覓水村。
人間的落日是極快的,這邊太陽還未落下去,那邊,煙樹迷離,清溶溶的,早有一撇月影。
凝幽听到身後的秦天璘淡淡的聲音︰「無痕山莊?」那語氣倒有幾分驚訝。
凝幽已經多日未言語,聞得此言,便有意無意問道︰「怎麼,你知道這個山莊?」秦天璘沒有看她,只是盯著匾額道︰「略知一二,仙子有興趣了解嗎?」凝幽淡淡道︰「我不介意你說一下。」
秦天璘依舊凝視著那塊匾額,道︰「無痕山莊有一定的來頭。據說是前三界的‘遺物’,三界本就是分前三界與後三界的,一千八百年前的三界便是前三界,前三界的天宮歸玉帝掌管,人間歸三仙掌管,這三仙便是擎寧峰來宮的天聖子,玉清峰逍遙宮的逍遙聖子,九躍峰儀心宮的碧月宮主,這無痕山莊的莊主龍師之在當時可與三仙齊名,龍師之亦是個野心勃勃的人,據說本是散仙,卻自甘墮落,與妖界魔君勾結,設計陷害三仙,意欲霸奪人間,再後來,三仙死于聖界的天尊大人之手,玉帝便一統三界,龍師之的願望也就落空了,就安分地待在了自己的無痕山莊。無痕山莊雖有名氣,可是龍師之在後三界的地位並不高。」秦天璘淡淡言述,仿佛經歷其中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