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上傳來幾聲脆脆的嬉笑聲。
卯卯從剪不斷的回憶抽出身來,她看見街上走過兩個剛從學校巴士上下來的倫敦小孩子,一個男孩和一個女孩。兩人都穿著厚厚的羽絨服外套,擠在一把小小的碎花布傘下。看來是小男孩沒帶傘。
眼前的這一幕,突然叫她想起那個雨天。
下課的時候雨下大了起來。她撐著的傘從圖書館出來的時候,齊死皮賴臉的擠到她的傘下,笑嘻嘻的對自己說︰「一起擠擠吧?」他用的是問句,但他的行動用的卻是肯定句。話音剛落,他沒等她答應就先接過她手里的傘,替她撐著。
絮絮的雨里,他就跟在童卯卯擠在那把單人傘下。那天見到齊的人都說沒見過他這麼狗腿,估計都沒這麼服帖的服侍過他家老爺子。咋看之下,他還大有慈禧老太後身邊李蓮英李大總管的潛質。
童卯卯心里不痛快,嘴上也不說。一路上她都悶悶的不說話,齊就千方百計的找著話題跟她扯。
他從英語的起源說到英語國家的文學,童卯卯沒反應。
他又從美國的反恐政策談到世界艾滋病防御工作進行到何種程度,童卯卯也沒吭聲。
從圖書館到宿舍,他嘰里呱啦的說到口干舌燥都沒有換回童卯卯的一個小小音階。
那一刻,他終于明白周幽王烽火戲諸侯,換得褒義一笑了。
如果可以的話,他也想愚蠢一回,來博得童卯卯一個吭聲了。
看來,男生在追女生沒追到的情況下,很容易犯錯的。
真有‘路漫漫其修遠兮,吾將上下而求索’的境界呢。
終于路過學校小超市的時候,齊拖著卯卯的手臂進去買了兩杯女乃茶。童卯卯接過女乃茶的時候在心里暗笑,讓你說那麼多,終于知道口渴了!
雨傘下,她第一次那麼近距離的聞到男生身上的味道。那是夾雜著青春與勃勃生機的獨特體味,溫溫的,容易讓人沉迷的氣息。
那個下午,齊把她送到女生宿舍樓下後帶著卯卯的傘自己回男生宿舍了。童卯卯回到寢室才恍然大悟那家伙為什麼帶著自己的雨傘走了。
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
哦,八年前。好遙遠的時間。
從跟他認識到現在,她老了足足八歲。
她以為,她以後人生里的每個八年都會是和他一起度過的。
是她對愛情太樂觀了麼?
肖潔開門進來的時候,一眼就瞧見童卯卯披了條暗紫色的珊瑚絨懶人毯站在陽台上發愣。她踢掉腳上的靴子,大大咧咧的進門,月兌掉外套圍巾和手套。
「想什麼呢?」肖潔‘呼啦’一聲拉開陽台上的玻璃門問童卯卯。卯卯轉過頭,咧著嘴說了句︰「你來了?」
「童卯卯,跟你說了,不開心的時候就別亂笑,你那張臉就是叫這皮笑肉不笑給笑毀的,懂不?」肖潔走過去,再次警告她。
「誰說的。」童卯卯模了模自己的臉,「想看到我童卯卯的笑,也是得需要‘千年等一回’的啊!」
肖潔快受不了了。早知道她就不教這妞亂自戀了。她嘿嘿的干笑了一聲,「那本小姐為了不看見你那慘絕人寰的笑,干脆犧牲點不活一千年那麼久。」
「去!」卯卯笑了。伸手就是給肖潔一個肉錘。這要在以前換做齊,她該給他的是一腳了。
「說吧,剛想什麼想的那麼入骨了?」肖潔把手肘撐在陽台的扶欄上,看著樓下的街道。一滴橢圓的水滴從屋檐上滴下來,落在樓下的擋雨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