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傕的心情此刻很糟糕,極其的糟糕。
原因十分簡單,曹操來了,來到了前方的洛陽城中。他領著五萬大軍擋在了自己的面前,擋在自己和漢帝的中間。
想要奪回漢帝,就必須先將曹操的這支軍隊給消滅才行。
然而消滅曹軍之類的話語說說容易,真要去做的話能輕易辦到麼?曹操的善戰之名李傕當然不會沒听說過,這幾年來他的戰績即使算不上無比輝煌,那也是相當之耀眼了。另外論軍隊人數雖然是己方佔上風,但問題是郭汜也好、張濟也罷,都不是和自己一條心的。張濟或許還沒太大問題,至少他的佷子張繡是被曹操手下的將軍給殺死的,他和曹操有著殺佷之仇,暫時應該是和自己站在一條船上。但郭汜和自己之間的矛盾幾乎不可調解,前幾日雙方雖然罷兵休戰,也只是從各自的眼前利益考慮,強行將矛盾爆發的時間向後推延而已,並沒有解決任何實質問題。萬一在和曹操交兵之時,郭汜那廝偷偷給自己下絆子的話,那後果不堪設想。
這場戰爭,實在是不容樂觀啊,李傕眉頭緊鎖。
「去把文和先生請來。」無意之間,李傕想到了賈詡。那個陰鶩的男人以前雖然名聲不彰,但貌似確實有幾分本事,自自己和郭汜等人攻打長安的計劃便是賈詡制訂的。如此惡劣的情勢之下,他說不定會有辦法應付眼前的局面吧。
「參見主公。」賈詡入內後,向李傕微鞠一躬,恭聲拜道。
或許在賈詡的內心中並看不太上李傕這樣的人物,但以其謹小慎微的性格,既然此時自己在對方帳下為臣,那麼表面上的恭敬肯定是要做足的。
「文和,如今情勢危急,不知文和何以教我?」李傕心中焦慮,也顧不上什麼虛禮,一見到賈詡出現,便立馬急切地問道。
「詡有三策,請將軍決之。」賈詡當然知道李傕找他過來是為了什麼,早就做好了準備。
「但說無妨。」李傕听聞賈詡所懷之計策竟達三條之多,陰霾的心情不禁轉晴了許多,看來當初留下賈詡當真是一個再正確不過的決定啊。
「其一為降,向曹操投降。」然而等到賈詡話一說出口,李傕剛剛變好的心情就又一次郁悶了。
「投降?開哪門子玩笑,我在那群士人眼中就是十惡不赦之徒,他們恨不得將我千刀萬剮。就算我親自去向曹操負荊請罪,那廝能容得下我?」李傕冷笑著問道。
「將軍若欲降曹,吾願為使前往說之,吾以性命擔保,定會說服曹操不會加害將軍性命。」故意無視李傕話語中的嘲諷之意,賈詡依然恭順平和地說道。
「我寧死,亦絕不降曹操耳!」李傕只感心中憤懣,大聲叫道,「快說其他的計策!」
「其二,主公可以商量對策為由,邀郭汜前來議事,遣刀斧手殺之,然後迅速收攏其軍勢。郭汜既死,其軍隊亦為主公所得,如此一來,則可專心對抗曹操,而不用擔心蕭牆之禍也。」對李傕憤怒的語氣視若無睹,賈詡繼續不急不緩地說著。
「君豈不知,我與郭阿多反目正緣于此,我好心請他赴宴,不意那廝卻唯恐我設鴻門宴害他,竟還調兵遣將前來攻我,真真豈有此理!今日我要再邀他議事,他豈敢來?」對于賈詡的第二條計策,李傕也是絲毫不以為然。
「此一時彼一時也,如今曹操大兵壓境,正可謂是存亡之時也。而也正因如此,郭汜才絕不會料想到主公會于此危急之時加害于他。若主公願從此策,則郭汜必死,其軍盡歸主公也,日後和曹操對峙之時也能多幾分底氣和勝算。」賈詡向李傕解釋道,語氣較之先前略多了那麼一絲陰沉。
「不妥、不妥……」李傕歪著腦袋想了半天,最終搖著頭否決了賈詡的第二條計策,「文和且說最後一策。」
「棄天子,領軍回長安死守。我軍人數較曹軍為眾,若死守長安,敵軍定然攻不下城池。待曹軍撤退後,我軍揮兵西向,攻打馬騰、韓遂而克復涼州。屆時以涼州為憑,再重新尋覓問鼎天下之機。」前兩策連續遭拒,賈詡沒有絲毫著惱和不快之處,平靜地說出自己心中最後一策。
克復涼州?听到這四個字,李傕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自己這些人本就是涼州出身,現在想再回到涼州竟然要用到「克復」二字?一想到這些,李傕心中就是陣陣苦悶。
千恨萬恨,最可恨的就是那個馬騰。原先馬騰和自己一樣,都是董卓帳下的部將,董卓入洛陽之時,還特意將表奏朝廷,授馬騰為武威太守,令他守護涼州,其對馬騰之看重程度可見一般。不想馬騰這廝卻背信棄義,董卓對其如此恩情,他不思回報也就算了,竟然在曹操起詔討董之時響應對方號召,雖然沒有遣派兵馬相助,但至少明確表明了自己的態度和立場——和董卓勢不兩立。
「文和可還有其他計策?」雖然對馬騰恨之入骨,但李傕眼下卻不願就此放棄漢帝劉協,畢竟一旦嘗過了把持皇帝的美妙滋味之後,就很難再主動拋棄這一切了。
賈詡知道自己的三條計策都被否決了,但他依然沒有多作什麼表示,只是緩緩地搖了搖頭。
「這樣啊,那文和你就先退下吧,讓我再考慮一二。」李傕的臉上閃過一絲顯而易見的失望。
「屬下告退。」賈詡不動聲色地告辭,不過在離開之前,他已將李傕臉上那抹失望的神情盡數收入眼底。他知道李傕雖然口中說再考慮一二,不過終究只是敷衍之詞罷了,自己的這三條計策是絕對不會被李傕所使用的。
「李傕李稚然,終究不過是一匹夫也,非可輔之主。」離開李傕的軍營,賈詡在心中暗然默嘆道,「然天下之大,又有誰人能當我賈詡之主,又有誰人能讓我之才華得到充分施展的?」
遙遙望向東方,賈詡又在心底暗自想道︰「曹孟德,能被許子將稱為‘治世之能臣、亂世之奸雄’的家伙,不知又會是一個何樣的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