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辰到,文會正式開始。
此次文會,由荀悅、楊彪、陳紀三位頂級名士擔任評審,無論是誰,只要在此次文會中有所表現,恐怕都能獲益不少。即使談不上名動天下,但其名聲至少也可傳遍司隸、兗州等地了。
荀悅作為主辦者,頒布了此次文會的主題︰「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以此為題,寫一篇賦。
紙筆早就準備好並派發給諸人,此刻眾人得題之後,皆俯首苦思,準備行文。
高順一見到這題目,就決定好了剽竊的對象。沒錯,就是——《洛神賦》
「哼哼,待會我就把《洛神賦》給抄出來,看不把你們一個個都嚇死。」高順心中不無得意地想著。
只不過高順雖然早就做好了打算,但表面上還是要先做出一副沉思狀,等到大伙陸陸續續都開始動筆了,他才開始了自己的寫作。
黃初三年,余朝京師,還濟洛川……高順在心中默默地背誦著。呃,不對,黃初?那可是距今數十年後的年號了。嗯,這里就改為初平四年,反正那時候正好是自己隨曹操迎獻帝入許,曾到洛陽去過,時間上吻合,「朝京師,還濟洛川」雖然有點勉強,但也說得過去。
可是寫著寫著,才發現問題是越來越多了,事情完全不像自己最初想的那麼簡單,抄篇東西出來就完了。《洛神賦》中生僻字幾多,高順前世因為對曹植和甄宓感興趣,特意背誦過《洛神賦》,或許還能將全文默寫出來,可穿越以來,至今都數年未曾會想過這篇文章了。如今寫來,竟有舉步維艱之感。
「越轘轅,經通谷」里的這個「轘」字怎麼寫?
「爾有覿于彼者乎」里的這個「覿」字怎麼寫?
「爾乃眾靈雜遝」里的這個「遝」字又怎麼寫?
高順只感到自己的頭都要大了。除了一些字他不知如何寫以外,對于整篇文章中的一些句子,他的印象也已變得模糊。
「仿佛兮若輕雲之蔽月,飄兮若流風之回雪。」這兩句句子,究竟是哪一句在前,哪一句在後?
頭疼啊!
正在高順苦思冥想,為之痛苦不已的時候,第一位交卷者出現了。
交卷者是一個很年輕的少年,看年紀比楊修和荀年都要小一些。
荀悅顯然並不認識眼前這位少年,見來人如此年輕,他也是微感吃驚,問道︰「敢問姓名?」
少年微微一笑,極為有禮地答道︰「末學後進,河內司馬懿是也。」
也是虧得高順把所有精力放在回想文章片段上面,根本沒有听到荀悅和司馬懿之間的問答。否則如若讓他听到「司馬懿」這三個字的話,一定會把全部注意力轉移到這位三國中後期第一梟雄的身上。
河內司馬氏,稱得上是僅次于荀、陳的望族。對于司馬懿之名,荀悅也略有耳聞,似乎是司馬氏後輩中的佼佼者。此時取文一觀,荀悅臉上也露出了贊嘆的神情。整篇文章雖然算不得出類拔萃之作,但觀對方的年紀,估計也就十六七歲的模樣,能寫到這種程度已經相當不錯了。
又過了一會,荀年、陳群以及其他文士也陸陸續續地將自己的作品遞交上去。荀悅等人在作評的時候多是呈捋須微笑狀,雖然大多數文章質量都很優秀,但要說格外出眾,令人過目難忘的佳作卻還遲遲沒有出現。
楊修交稿了。
荀悅一拿過楊修的文卷,就立刻被其中的內容所深深吸引,不能自拔了。
楊修的文才絕對不是蓋的,宋玉作過一篇《神女賦》,而楊修在歷史上也寫過一篇《神女賦》,除此之外,楊修的代表作還有《節游賦》、《孔雀賦》等。雖然後人論及楊修,大多是談及他的聰慧,他的文名反而不被重視,無法和曹植、王粲、陳琳等文豪相提並論。但無論如何,楊修的文才絕對是不可小視的。
如今的楊修,雖然只是弱冠之齡,還未達到他作《神女賦》時的那種水平,但他的這篇賦,在至今提交的所有文章之中,已屬翹楚!
「文先兄有此佳兒,當真讓人徒自艷羨啊。」荀悅笑著說道,「看來今日文會之魁首,定是德祖無疑了。」
「仲豫實在過譽了,不是還有人未交卷嘛,別這麼早下定論。」楊彪雖然說著場面話,但對于兒子能在這種場合出風頭,也是著實歡喜得緊。
又過了一會,幾乎所有人都呈上了自己的作品,楊彪先前口中所言未交卷者,如今竟只剩高順一人了……
眾人都將視線集中在高順身上,一個個都露出了疑惑的表情。按理說能作出《阿房宮賦》那般名作之人,即使此時寫出的文章得不到第一,也絕不該在這種地方被難倒啊。
楊修看著高順,嘴角露出一絲譏笑。看他那副抽筋般的表情,這家伙看來是江郎才盡了啊。
「呼——!」長吁了一口氣,經過經久不懈的奮戰,這篇《洛神賦》總算是讓他以擠牙膏的方式給全部擠出來了。復查一遍確認沒有問題後,高順將此文上交給了荀悅。
荀悅在瀏覽的同時,那臉色由最初的淡然,逐漸轉變為欣賞,隨後又變為詫異,最後卻是變得越來越驚羨。等將文章全部讀罷後,他雙眼凝視著高順,遲遲不語,似乎是要將高順的靈魂都徹底看透一般。
「仲豫?仲豫?」楊彪見荀悅嚴重失態,不由輕喚了數聲。
那究竟是一篇怎樣的文章,竟能讓向來穩重的荀悅失態如斯!
「哦、哦,方才是我無狀了。」從震驚中回過神來,荀悅連連道歉,並將手中文卷遞到楊彪手上。
待得楊彪讀完全文後,同樣呆立不語,臉上也是一副既贊賞又驚訝的神情。
「天下才若一石,天下人共分五斗,君可獨佔五斗。」許久之後,楊彪才對著高順,長嘆一聲道。
在座所有人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從楊彪口中冒出的這句話,那對于高順來說是何等崇高的贊譽!至于楊修,臉幾乎都快綠了。
唯有高順,還在肚子里獨自嘀咕著︰「搞什麼搞,你這老頭當真小氣得很。人家稱贊曹植才高八斗,到你這可好,一下子就給減去了三斗。難道這流傳後世的成語就將因此變成「才高五斗」不成,念起來貌似也有點難听啊,你實在是太不厚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