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悅一戰之後,有關于王老六跟麟離的傳說就更加邪乎。有的人說麟離其實是王老六的私生子,人家是一家人。有的說麟離其實是王老六的女婿,人家是翁婿關系。各種版本謠言滿天飛,幾乎成為縣城一個月之內的談資。
劉振東在這場架之後,跟麟離的關系迅速升溫,兩人的關系好的不可開交。在麟離看望劉振東的時候,他也認識了劉慶。在第一眼看到劉慶的時候,麟離總覺得這人陰冷陰冷的,盡管他看上去和藹,滿臉笑意。但是,骨子里卻是高傲和狡詐,讓人不寒而栗。
下過雪的初冬冰冷徹骨,雪融化的時候,整個縣城的氣溫都下降了好幾度。百悅開業不久就經歷了如此慘烈的一架,最難受的還是肖丹。肖丹是一個相貌和藹的中年胖子,平時穿著西服襯衫,帶著金絲邊的眼楮,夾著公文包。要是論形象氣質,肖丹跟中年的知識分子最接近。
而且,平時肖丹說話斯斯文文,從來不出口成髒。如果不是他擁有如此豪華的百悅酒店,根本就沒人能把肖丹聯想到是黑社會的頭目。肖丹一直保持這個形象,低調,謙和,對外也一直說自己的身份是地稅局長。當然,肖丹是沒有時間給下屬開會的。他只是掛著名餃,並且常年不在地稅局。地稅局的主要業務,都有二把手來承擔。
肖丹只負責上面來檢查的時候,陪上面的人吃吃飯,年終總結會上,發表一些講話之類的事情。平時,肖丹對手下很少大呼小叫。但是熟悉他的人都知道,肖丹這個人腦力強盛,而且謹言甚微。他說的每句話,都有特別的意思。因此,真正能走進肖丹的人並不多。大多數人都沒辦法理解他的話。比如,肖丹在理發的時候,如果理發師的電推子噪音很大,他不會告訴理發師你該換推子了,而是說,‘我覺得你的手藝很好,但是這把推子很明顯配不上你的手藝’這時候,如果理發師識相的換一把推子,或者修理一下,那麼肖丹面前可以接受。如果理發師沒能理會這句話的意思,他肯定下次絕對不來這架理發店。
綜合以上的表現可以得出結論,肖丹絕對是一個足智多謀的黑社會老大。
王老六這次打架,明顯沒有把他放在眼里。其實,在李北京跟大飛行動的時候,肖丹就已經知道了百悅里發生的一切。甚至,當王老六帶人沖進了百悅的十多分鐘里,肖丹也就在不遠處看著王老六。
但是,為什麼肖丹沒有出面制止王老六。因為,這不是肖丹的作風。如果肖丹出面,他希望見到的場面上王老六立刻氣焰全消,乖乖的叫自己一生丹哥。但這時候,王老六肯定不會那麼做,王老六是沖著他的女兒來的,沒有一個父親願意在女兒面前掉價。
可肖丹就會就此罷休嗎?絕對不會,他會以更加瘋狂,凶殘的手段報復王老六,因為在王老六帶著家伙出現在百悅的時候,肖丹就動了殺心。
王老六必須得死!
肖丹如是說。
在豪華的經理辦公室內,肖丹靜靜的坐在寬大的老板台後面,那一張純澳大利亞進口的皮沙發,襯托著肖丹的沉靜和殺氣。此時他正在等待一個人,這人就是大龍,大名肖金龍。肖金龍是誰,當然是二龍和三龍的大哥。
他還是一個真正的亡命徒,一個身負兩莊命案的殺人在逃犯。肖金龍很早就跟肖丹做事,在肖丹跟江波爭奪百悅的地皮時候,殺掉了江波最得力的一個手下。肖金龍殺人的作風很獨特,他平時不聲不響,但出手不是重傷就是死人。
大龍在廣州躲避了接近2年,最近听說三龍跟二龍的消息,早就打算回來。但是肖丹認為,這事情自己可以處理好,沒想到事情越鬧越大,反而有受不了場的尷尬。論財力實力,肖丹不必縣城里任何一個人差,但是肖丹做事更傾向于悄無聲息,清風過境。這次,大龍回來,肖丹對他的期許仍然是不聲不響的干掉王老六跟麟離,之後再讓他走人。
大龍戴著墨鏡,穿著皮夾克,留著板寸頭,下火車之後,順著天橋往外走,過了檢票口,他左右看了一眼周圍,發現了那輛接自己的車。那是一輛黑色的商務本田,靜靜的停在車站門口的雪地里。看到大龍出現以後,司機按下了喇叭,並且打開了車窗。
大龍認得這個司機,簡單的打了招呼以後,大龍上了車。本田車調轉車頭,緩緩的駛向市區。看著路邊一棟棟新建的高樓,大龍心里別有滋味。在他離開家的時候,這一路上還大多數是低矮的平房,動遷區,根本沒有如此多的樓盤。家鄉正在飛快的改變,轉眼已經物是人非。
道上有句話說得好,進去三五年,這天下可能還是你的天下,但十年之後,這天下不一定是誰的天下。在外面奔波流離這麼多年,大龍最大的感觸就是人如草芥,一茬接著一茬。黑社會也一樣,今年你牛逼,不代表你永遠都牛逼。
車飛快的行駛著,大龍被本田載著,一直穿過了繁華的街區,到了縣城中心。大龍下車以後,看到原來的供銷聯營公司已經不見,取而代之的是百悅酒店。這座酒店的新主人就是肖丹,自己的老板。
進門之後,大龍看到一群群陌生的眼光盯著自己,心里的滄桑感異常強烈。他跟著司機走上了樓,坐電梯上了五樓。他不喜歡排場,肖丹也不喜歡形式上的東西,出了一些必要的以為,能減免就減免。
司機把大龍帶到了肖丹的辦公室之後,悄然退下。
大龍看到肖丹,兩人相互一笑。
「坐!火車上人多嗎?」肖丹友好的問道。
大龍拉過一把椅子坐下來,還給肖丹一個淡淡的,無所謂的微笑,「還行,我從始發站上的車,也沒怎麼著罪。」
「怎麼不做飛機回來?」
大龍回答,「我實在不喜歡做那玩意,安檢的時候把你從頭到腳模一遍,啥都不能帶。」
「這麼多年你還沒變,從來不喜歡有人過分的靠近你。」
大龍勉強的笑,「跟我說說吧,二龍三龍怎麼回事,他們怎麼了?」
肖丹從精致的鐵盒中華里抽出一支煙,遞給大龍,「你先別著急,三龍跟二龍的事情我以後會告訴你,坐火車累了,先休息一下,我讓人帶你去玩玩。等有合適的時計了,我會告訴你怎麼做。」
大龍接過香煙,但是沒有抽,在手心里捻成碎末,扔在地上。肖丹對他的這個動作有些不滿,冷冷的看著大龍。
大龍說,「我這次回來你時間很緊,我就想知道誰幫了三龍,誰砍了二龍,剩下的事情就交給我。你就甭管了。」
肖丹見大龍激動,只能坦然的笑笑,「看你這樣著急,我告訴你也無妨。是東城一個無名小子做的。他叫麟離。不過,這次我讓你回來,主要不是對付他。是另外一個人。」
大龍不解,「另外一個人?」
肖丹說,「對,是王老六。他前幾天在我這里打了一架,弄壞我很多東西。」
大龍說,「找他賠不就完了嗎?不賠就干他,很簡單。」
肖丹夾著煙頭的手搖搖,「不,現在我已經討厭他,我不要他的錢,我要他的命。」
大龍咬了一下嘴唇,「行。那我弟弟的事情怎麼辦?」
肖丹回答,「我的本意是麟離交給我,我會替你慢慢收拾他。他不能了無生息的死掉,我需要他來為我做一些事情。」
肖丹的話讓大龍難以理解,但大龍知道,肖丹說這樣的話,一定有他的目的。而且,大龍對肖丹是了解的,他知道肖丹不光會派人暗殺,手里還有地稅局長這張王牌身份。在縣城里面,這個身份是白道的通行證。
大龍很快被肖丹安排在百悅酒店。
多年的南方生活,讓大龍養成了每天必然洗澡的習慣。住進酒店之後,大龍第一件事就是月兌去衣裳,打開熱水龍頭,沖刷身體。大龍的洗澡並不單單為了清潔,更多的是習慣。因為在廣州,天氣悶熱難熬,北方人到了那里最大的不適應就是氣候。即便是常年生活在南方的人,一天也會沖洗好幾次。
而大龍身為北方人,自然更加難以忍受南方的酷暑。所以,洗澡這個習慣一直跟隨大龍。听到耳邊的流水聲,感受著熱水在皮膚上溜走帶來的熱量,大龍感到力量。他洗澡不喜歡拉窗簾,就願意看著窗戶下面的人群沖刷身體,那種感覺是激情的,放縱的。
大龍在社會里混的日子並不是一帆風順,因此,他特別懂得享受生活。早在幾年前,大龍是兄弟三個中最早出來混的,也是混的最不好的。他自從第一次打架進去之後,出來了,家里不想回,呆也沒地方呆,就跑到了一家桑拿中心,一連住了半個月。
他成天躺在桑拿床上,看著兜里僅有的幾十塊錢。不知道自己應該干什麼。後來,桑拿浴的老板,也就是肖丹,看出了大龍的難處。每天讓人給他送來一份工作餐,也不攆他,也不管他。大龍足足在桑拿浴呆了3個月。
這三個月之中,大龍頭發不剪,很少露面,就靠在休息大廳最里面的一張床上睡覺。這三個月,他一聲不吭,整個人像失去了神智一樣,眼神空洞,頹敗,不知道自己以後該做什麼。